第二十五章：畢業(yè)禮物
程純剛到，彭翰就被支使去樓下便利店買被忘掉的兩樣調(diào)味品。王敏華和彭云起在廚房間忙碌著，說什么也不讓程純插手。說好的謝師宴到最后成了她和彭翰的慶功宴。
“程純你去彭翰房間里看看他的錄取通知書在不在書桌上，到現(xiàn)在我都不敢相信他能考這么高的分數(shù)?！蓖趺羧A笑著對程純說。
彭云起無可奈何地搖頭笑道：“程純你去吧，我和你老師能忙的過來。彭翰考上他心儀的大學(xué)，可把你老師高興壞了，每天都要看一遍錄取通知書，生怕是在做夢?！?p> 程純聽后哈哈大笑起來，她解釋說彭翰一直都很優(yōu)秀，這次取得這么好的成績，完全是名副其實。
她第一次走進彭翰的臥室，淺灰格子床單和被褥讓整個房間顯得清冷沉穩(wěn)。書桌上堆放著幾本厚厚的與物理相關(guān)的書籍，錄取通知書被隨意地壓在兩本書之間。
程純抽出來打開看了看便把它放回原處，她正欲起身離開，余光被一本書里露出半截的相片吸引住。
那是自己畢業(yè)前夕照的大頭貼，畢業(yè)前一個月，年級組刮起一陣互換大頭貼的風(fēng)潮，她不記得自己和彭翰換過。她翻開那本高中物理競賽教材，夾放照片的那頁紙的空白處有一行龍飛鳳舞的鉛筆字：
有情人終成眷屬！
My love 純
那個純寫的非常用力，程純腦袋一片空白，慌忙將書合上并把她的照片憑印象擺成原來的模樣。
她的心狂跳不已，門口傳來彭翰歸來的腳步聲，她立即起身走到墻上貼著的一幅畫前面，假裝正在認真地看畫。
臥室門沒關(guān)，他馬上就發(fā)現(xiàn)她了。
“你在這干嘛？”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墻上那幅有點眼熟的畫，并不看他：“剛剛老師讓我來看你的錄取通知書，我不知道在哪兒，”她緊接著問了一句，“這幅畫叫什么名字？看著有點眼熟?！?p> 彭翰吃驚她竟然不知道墻上貼的是大名鼎鼎的赫羅圖。他指著自左至右、由藍變紅的橫坐標——上面標識著有效溫度（開爾文）和七個大寫英文字母OBAFGKM，提示她：“物理課老師講過的你忘了？”
程純苦思冥想好一會兒，終于找回一點記憶：“哦，是不是描述恒星身世的那張圖？”
他給出正確答案：“是赫羅圖?！?p> 廚房里傳來王老師的聲音：“彭翰，鹽和孜然買回來了吧？”
她跟著他一同走出來，他還在因為她的健忘而喋喋不休，沒有了往日的高冷。高考過去沒幾天，學(xué)的東西就遺忘到這種程度了。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她遺忘的東西是這么重要。
“這個好像不是考點吧，我記得好像是老師課堂上擴展的知識點。”程純慶幸他的關(guān)注點還在那幅圖上，她不小心窺見他秘密的事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學(xué)習(xí)功利心不要這么重，在我眼里知識就是知識，不存在考點和非考點之分?！彼麘凰?。
“此處的知識應(yīng)該注明是物理知識?！彼瘩g起來也毫不客氣。
王敏華沒聽清兩個孩子在爭論什么，聽見物理知識四個字就知道是彭翰在鉆牛角尖了。她問程純看見錄取通知書了嗎？程純謊稱沒找到。
彭翰把鹽放在操作臺上，回房間拿出來錄取通知書交給程純看，她重新再看一遍，因想到那行鉛筆字而心緒不寧。
吃完飯，四人坐在餐桌邊聊天。王敏華起身去書房拿出她給程純準備的畢業(yè)禮物：一只黑色的金尖萬寶龍鋼筆。
當時程純沒想到這支筆會這么貴重，后來的某一天，男朋友帶她去商場給她挑選生日禮物，買的也是萬寶龍的鋼筆。那時她才發(fā)現(xiàn)當年生活節(jié)儉的老師送給了自己一件這么昂貴的禮物。
“你是一個聰明又勤奮的孩子，所有成功的條件你都具備了。老師祝福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健康、開心，成就屬于你的精彩人生?！蓖趺羧A說到動情處，一陣鼻酸，眼睛因飽含淚水而閃閃發(fā)亮。
彭云起拍了拍愛人的肩膀安慰道：“這么高興的日子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擔(dān)心以后沒人給你買這么好看的花了？”
他沖程純眨巴一下眼睛，又用手指了指正在擦眼角的妻子。
“好了好了，以后我給你買還不行嗎？”彭云起繼續(xù)柔聲安慰妻子。
程純要去外省讀書，以后和王敏華見面的機會肯定不如現(xiàn)在這么多了，一想到此，她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為了讓老師從低落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她開始聊自己的暑假計劃。她和管雨菲已經(jīng)找到兩份工作，上午是在市里一家輔導(dǎo)班輔導(dǎo)高一學(xué)生做暑假作業(yè)，下午去花店打工。
王敏華聽她興致勃勃地憧憬自己的暑假生活，又是高興又是心疼。孩子大了，是時候到社會上經(jīng)受歷練了。
彭云起放下茶杯，關(guān)切地問：“一天做兩份工作，身體能吃得消嗎？”
“叔叔放心，都不是繁重的活，很輕松的?！背碳兌似鸨鶝鰶龅哪瞎涎├嬷[著眼睛解釋道。
彭云起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個小姑娘，她給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消瘦和矜持。后來聽愛人提及她的身世，他對她更加同情了。原本他建議直接給她一個大紅包當畢業(yè)禮物豈不是更實用些，但遭到愛人的反對。
“大學(xué)學(xué)費和每個月的生活費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彼缾廴俗罱l繁去教育局為程純學(xué)費的事奔波勞碌。
王敏華告訴他學(xué)費的事其實早就已經(jīng)解決了。程遠征出事那年她們家一次性獲得八萬元補助，但王敏華擔(dān)心許燕南把錢攥得嚴，怕程純從中受委屈。
如果能不向許燕南開口則是再好不過了，為此，一個暑期王敏華往返于教育局不下十五六次。
“老師，您可以送幾張您的照片給我嗎？”眼見著要到了分別的時刻，程純說出了醞釀已久的心愿。
彭云起聽了連連擺手，把正欲起身找相片的愛人按在位上。他平時是個攝影發(fā)燒友，家里正好有相機，何不現(xiàn)在臨時拍幾張呢。于是，彭云起拿著相機興致勃勃地領(lǐng)著三人去小區(qū)花園拍照。
傍晚時分，彭翰照舊遵照父母的囑咐送她到公交站臺。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她一襲淺紫色的雪紡連衣裙裹著纖細的腰肢，雙手背在身后，手里拎著一個小巧的米色單肩包，步履輕盈地走著，臉上是淺淺的笑容。
彭翰想一直這么陪她走下去，可是公交站臺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遞給她。
不及巴掌大的四角形斜肩短頸玻璃瓶里懸浮著一枝淡黃色和一枝雪白色的木香花。
“哇，好漂亮，”程純?nèi)滩蛔≠潎@，愛不釋手地換著方位細細端詳，“在哪買的？送我的嗎？”
“嗯，送你的。不是買的……DIY?！?p> 她忽然想到上午在他房間的書上看到的那句話，遲疑起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明白他的心意，更明白自己心意——她對他真的沒有那種叫愛情的東西。
她停下腳步，隱去了嘴邊的笑意，直視他的雙眼：“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祈禱他像以前那樣回復(fù)她：“神經(jīng)病，你長得這么丑?！?p> 可是，他緩緩地說道：“是的?！?p> 她失神片刻，避開他熱切的眼神，故作輕松地笑道：“這下玩笑開大了，這個禮物我是收還是不收呢？”
彭翰明白她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心底發(fā)出重重的嘆息。昨晚害的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的人就在眼前，她臉上不自然的笑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比她還難堪。
早在她當眾澄清和周家碩的緋聞那天，他就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她是無辜的，她對他的折磨都是無意識的，自始至終陷入愛戀的只有他一人而已。所以，他沒有資格抱怨什么。
程純舉著玻璃瓶的手停在半空中，等著彭翰把禮物收回去。
“收下吧，你知道木香花的話語是什么嗎？”他問她。
程純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沒有回答，而是將話題轉(zhuǎn)到另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上：“瓶子里面裝的不是水吧，感覺比較稠密，像是一種油?！?p> “不是水，是防止腐敗的礦物油?！?p> “送給同學(xué)的禮物還是DIY的，很有心意了......謝謝你啊。”她把玻璃瓶裝進包里，和王老師送給她的鋼筆放在一處。
遠遠的，她等的公交車來了。
她對彭翰說：“禮尚往來，等我打工賺錢了也給你買個畢業(yè)禮物。謝謝你?！闭f完，她頭也不回地跳上了車。
開學(xué)之初，他收到了她的禮物：世界名著《全球通史》（上、下兩冊），她是和好友管雨菲一起來的，管雨菲送給他的也是一本世界名著——《復(fù)活》。
他興沖沖地跑下樓，手里拿著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上次拍的照片。
當看到小區(qū)門口的兩個身影時，他的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