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狐貍洞的路上,北小柒愁了一路。
雖說她是老幺,在家中向來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霸道橫行慣了,不過她也清楚,她那老爹是個極其看重面子的人。且不說不會同意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搬到北荒神宮,日日與晟祺孤男寡女地獨處一室,就連今日晌午她這般的鬧騰,讓她爹曉得了去,免不了一頓禁足責罰。
可又臨時轉念一想,元古的神君,還是一位威震六界的名將,她心心念念的偶像,愿意收她為徒,這種機會就連天帝的小孩兒們都是求也求不來的
“有了!”不一會兒,腦中有了主意,喜上眉頭雀躍道。她暗自打定主意,找個外出游歷的借口,趁著明天天不亮,留上一封家書,悄悄溜去神宮,神不知鬼不覺。
夜半,北荒寒境中難得的月明星稀。
她撿了些簡單的衣物,和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將自己用慣了的短刀藏于袖口內,隨手幻化出一封言簡意賅,壯志豪情的留言,放于枕上,收拾完畢,滿意地盯了會兒自己的杰作,就躬著身子躡手躡腳爬到洞口。
“哎喲媽呀!”洞口的一個高大的黑影著實嚇了她一跳。
“小柒啊,我說你上輩子定是南荒貓妖族投胎轉世來的吧。”北小伍圍著她踱步轉了一圈,幽幽地開口說道。
看到是五哥,“呼”的一聲松了口氣。
北荒狐妖族子嗣重多,可除了愿意伙同她胡作非為的五哥外,其余哥哥們均是一本正經(jīng),端莊嚴肅的樣子。
“五哥,你才數(shù)貓呢,站在門口都不帶一點動靜的?!?p> “你這身打扮,背著那么大一個包袱,是要和戰(zhàn)神去......”北小伍頓了好一會兒,喘了口大氣,又繼續(xù)道:“私奔?,這是今日早上的戲碼發(fā)揮作用了,看來我得好好獎勵獎勵我那只傲人的小黑狐?!边呎f又邊極為得意地點了點頭。
聽到“私奔”兩字,一片紅暈從小柒的臉頰彌漫至耳后根,又至脖頸處,神情是一派情竇初開的少女嬌羞模樣。
這是北小伍有生以來,頭次見識到小柒這只霸王小狐貍竟還有如此害羞的時候,打趣道:“五哥沒記錯的話,你該和我們一樣,是只銀白色的雪狐,一日不見,你去那處將自己的皮毛染成了紅色???”
煩悶難耐的滾燙在小柒臉上隨著紅暈翻騰,她不好意思地摩挲自己的后勃頸,低下頭,踢著腳下無辜的小石子,緩解尷尬,鼓著小嘴,發(fā)出嗡嗡聲,道:“五哥就會取笑小柒,我想去拜師學藝之事,你又不是不曉得的,現(xiàn)在反倒跑來狐貍洞口不痛不癢地笑話我。”
“拜師學藝是好事,說明你學會上進了,你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呢?跟做賊似的,你可是我們十八代單傳的帝姬,家中唯一的幺女,你要開口要什么東西,我們幾個做哥哥的哪一次不是應了你的呢?”北小伍一改游戲人間的姿態(tài),擺出哥哥的架勢,語重心長道。
“可是,五哥,戰(zhàn)神要我住到北荒神宮去,你讓怎么跟老爹開口說啊?”
“這倒也是,按我們老爹那一板一眼的迂腐樣,此事定是不會允諾于你的。所以,你這才半夜就打算溜走?”未等小柒開口,他便默認了小柒的態(tài)度,又道:“你就沒想過,你這樣悄悄地走了,少則幾日,多則幾年,我們所有人會因找不到你而牽腸掛肚,茶飯不思?”
小柒今日腦子中盤算的都是晟祺,倒真是疏忽了這點,長這么大,她還從來沒有單獨出門過,北小伍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她此時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北小伍思慮良久,嘆了口氣,頗有女大不中留的感嘆,道:“罷了罷了,腳下路終歸是要自己去走的,你且去吧,爹娘和幾位哥哥那兒,五哥替你周旋。”
小柒忙不迭連連鞠躬致謝,正要落荒而走時,聽到五哥一聲呵斥:“等等,我話還沒說話,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去見你的戰(zhàn)神?”
她只得調頭回來,臉上賠上一副賣乖的笑容:“嘿嘿,五哥,沒有,真的沒有,五哥還有什么要囑托的,小柒仔細聽著便是。”
小伍從手中幻化出一面銀鏡,在皎白的月光下,炳炳烺烺。
“這面銀鏡你拿著,我雖相信以晟祺的脾性,不會欺負了你,可他畢竟是個外人,如若萬一你受了委屈,你就向這面銀鏡中傳個消息給我,管他什么是什么遠古神君的身份,幾位哥哥們粉身碎骨,也要將北荒神宮拆了替你討回公道?!?p> 小柒顫巍巍地接過銀鏡,有這么幾位護短的哥哥,她夫復何求,想著想著,兩行清淚簌簌落下,在五哥身前,跪下,鄭重其事地磕了一個響頭。
北小伍彎身扶小柒起來,疼愛地揉搓著她的頭發(fā):“小柒長大了,不再是跟著五哥身后屁顛兒屁顛兒插科打諢的小雪狐了。”眼中盡是舍不得的目光,“可你記著,你是北荒狐妖族皇室受萬人景仰的帝姬,你的背后,是整個北荒狐妖族千千萬萬的臣民,所以無論身處六界何處,你都有抬起胸膛做人的資本,不要丟了我們皇室的妖骨。哎,漫漫妖生,幾十萬年的時光,五哥也是無法陪你走到盡頭,你只要記得,不開心了或者受誰的欺負了,就回家,知道了嗎?”
她似懂非懂,瞪著恍若一股清水,清澈見底的大圓明眸,拼命地點了點頭,她居然被五哥的月下暢談感動到不舍離去,思慮縹緲在靜謐的夜空中。
北小伍溫柔地微笑,拍拍她游離中的腦袋,道:“好了,天快亮了,再過一會,我們那老爹就該起身,你想走五哥也幫不了你了,趕緊去吧?!?p> 小柒這才回過神來,拖沓著自己的小碎步向遠處的雪山上的北荒神宮緩慢走去,一步一回頭地看向五哥,亦是留戀,亦是不舍,亦是期待,亦是興奮。
白月光,皎如霜,涼薄的月影下,是北小伍溫文爾雅修長的身影,朝著小柒揮手告別。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一別,竟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