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不語感覺自己頭昏腦脹的。她這是怎么了...努力睜開眼睛,光線有點刺眼。
周圍是陌生的環(huán)境。這是一間屋子。
這是哪?這里肯定不是風曜之森,不語從小就在風曜中心野大的,即使風曜之森廣闊,她也是曾經(jīng)被阿溟它們帶著在外圍為非作歹過的,她沒有印象風曜中除了中心湖的紫金楠木屋外還有別的屋子。
她想輕挪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被綁住了,動彈不得。
“醒了?”陌生的聲音,是人類的聲音。
不語鉛灰色的瞳眸微瞪,渾身警惕。
眼前的人也是全身黑衣,面貌被黑袍遮住了大半,只能隱約看到下巴的弧線。借著屋內的光亮,她可以看到黑袍上有多處和黑袍不相容的深色,大概是血漬。從身形和聲線來判斷,是個男的。
“你沒有靈力,怎么進去風曜中心的?”黑衣男人逐漸逼近被捆綁在地上的不語。他被追殺,剛好躲在中心外緣的碎石區(qū),他目睹了那群黑衣人是怎么進去送死的,分明還看到這女的鬼鬼祟祟從里面跑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一開始不知道對方的實力,他隱去所有的氣息,沒入陰影。等到這女的靠近,他發(fā)覺對方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更覺得詭異了。但是他現(xiàn)在傷勢不輕,沒辦法和人正面糾纏,只能默默等待時機,誰知這女的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他的傷拖不起,他只能趁機把這奇怪的女孩先迷暈。
至于為什么要帶走,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丫頭,怎么能隨意出入中心湖,就算有兩只高階幻獸在應付那群黑衣人,總有別的幻獸在吧?而且這丫頭看起來輕車熟路,著實詭異得很。
不語沒有說話,鉛灰色的眼睛里很堅定,她不能說。師父說過,懷璧其罪,就算她沒擁有什么東西,光是她能隨意進出且生活在中心湖這件事,就不能讓外人知道,不然可能會成為把柄拖累厭火和中心湖的伙伴們。
不語可以直接看穿幻獸的心底,但是人類,只有通過眼睛才能看到?,F(xiàn)在黑衣人的眼睛被大袍子遮蓋住,她什么都讀不出來,這個人到底要自己怎么樣?
黑衣人伸出一只手,作勢要去抓不語的衣領,不過好像內傷突發(fā):“咳...”他想出門,沒料到自己剛轉身,整個人直接倒地,重重地摔在不語旁邊,就連蓋在頭上的帽子都被抖落。
不語看清了這個人的模樣,她微微吃驚,這人是個少年,并不是不語想象的中老年人,而且長得極好,有一張如同玉雕那般精致干凈的臉,除了唇色慘白,整體給人很舒適的感覺,完全想不到這張臉和剛剛開口的低沉和冷漠無情能掛上鉤。
他應該是暈厥了吧,這本來是逃走的好時機,可是她被束住手腳,壓根就沒辦法行動。
想了想,她努力地把自己的腳去夠少年的腰,嘗試去蹬他,看看能不能把他蹬醒。
這個黑衣少年沒有把迅速她滅口,看起來應該不會對她性命有大威脅,何況這個人氣息極不穩(wěn)定,傷得不輕,應該不會把精力去浪費在她一個無名小卒身上,再者,就這樣放任他昏迷,靈力消耗得莫名其妙,很可能傷勢會爆發(fā)的。
“醒醒...醒醒...別睡,不能睡...”不語喊了幾聲,用腳碰了碰少年的腰間。
“唔...”堅持了大半個時辰,少年才有緩緩轉醒的跡象。
“太好了!你醒啦!”不語覺得自己嗓子快沒喊廢了。這大半時辰,她喊了這么久,外面也不見有任何動靜,看來她想逃走還是得叫醒這個少年。
黑衣少年緩緩撐起身子,黑眸鎖定不語。
不語怔怔地看著少年深不見底毫無生氣的黑瞳,她覺得自己宛如踏入深淵,她根本就看不透這個男人,什么也讀不出來。
不語慌了,沒有靈力但她還敢囂張地踏出中心湖那個安全地帶,她依仗的就是自己的讀心術,她可以利用讀心術去預判,提前規(guī)避風險。但是現(xiàn)在她什么都讀不出來,她的依仗突然消失了,接下來該怎么辦?!
少年沒有錯過女孩眼底的慌張,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張帶有刺青的臉并沒有剛開始看到的那樣猙獰,鉛灰色的眼睛里好像裝著他這一生從來沒看過的光彩。
他緩緩抬手,輕輕一揮,解開了不語身上的束靈繩:“你走吧?!?p> “嗯?”突然被解綁,不語感覺渾身哪哪都不自在,她站起來,甩甩手跺跺腳,干脆在那伸懶腰活動筋骨,一點也沒有畏懼那個綁架她的人的意思。
黑衣少年強撐著靠坐在墻邊,眼睛微合,并沒有余力再去管不語的這些小動作。
不語轉身看著這個進氣多出氣少的黑衣少年,清秀的面龐沒有半點血色,慘白慘白的。不語心里居然升起了要救下這個人的想法,她糾結了一下,最后還是輕哼了一聲,從她的手鐲里取出了幾瓶丹藥。
這個通體烏漆嘛黑的手鐲,是師父留給她的玄玉靈鐲,可以儲萬物納百靈,她從小在奇珍異寶堆成山的風曜中心長大,身上揣著的仙草更是無數(shù),但是她這次沒有把仙草拿出來,而是掏出師父送給她的為數(shù)不多的丹藥,她是怕后面發(fā)生多余的事端。
不語倒出丹藥,蹲在少年旁邊,把藥送進他嘴里。她沒有靈力,不能幫少年引藥,只能靠少年自己消化。
好在師父當年留下的丹藥品質都是上上乘,雖然數(shù)量不多,但是她從出生都待在中心湖,有一群大佬罩著,而且周邊仙草無數(shù),她就一直珍藏著,她自己都沒舍得吃呢。
丹藥一進黑衣少年嘴里,立刻化為一股暖流順進身體,立竿見影,藥力宛若一雙妙手,輕撫這少年的筋脈,所到之處,受損的地方皆如新生,少年暗嘆,當真是奇藥,他感覺到即使是以前留下的病根,也在丹藥的滋潤下迅速痊愈。
感受到體內的靈力重新匯聚,他稍稍正起身子,盤膝,閉眼。他受傷靈氣大損,本來已經(jīng)做好靈根俱毀的最壞打算了,現(xiàn)在又得此靈丹,絕望到深處的時候哪哪都可以是機遇,現(xiàn)在絕對是修煉的最好時機!
他也不怕不語做什么不好的小動作,本來都放人家走了,人家不還是贈與靈丹,剛剛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凡人都可以輕而易舉讓他從這個世界消失,若不語真要害他的話,何必再掏出那珍貴的靈丹?
不語沒有打擾他,就坐在屋中的桌邊,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shù)刈约豪m(xù)水喝茶,完全不像剛被綁架的人。藥送都送了,她可不信這個人醒來之后會反咬她一口,雖然她還是有賭的成分在,她賭的就是剛剛這個人自己放她走了,雖然綁架她的也是這個人。
其實也有另一個原因,不語從來沒出過風曜之森,就連去風曜外圍溜達,身邊也有中心湖的伙伴帶著她,保障她的安全,她現(xiàn)在斷定這肯定不是在風曜中,就她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小丫頭,想安然無恙穿過外圍回到中心湖,幾乎是不可能的。
畢竟風曜中不是所有幻獸都開了靈智,也不是所有開了靈智的高階幻獸都識得她這個小嘍啰,她頂多也就在中心湖仗著風曜帝君狐假虎威罷了。
所以她還是識相點,等一等這個人,這個人能進到中心湖外緣,身受重傷還能帶著她一個累贅出來,肯定也能把她送回去。
等呀等呀...幾個時辰過去,地上盤膝納靈的人紋絲不動。
不語饒是好性子也耐不住這般,畢竟她是個不能修靈的普通人,不像靈修者可以靠著靈氣不吃不喝,她從貪玩出結界到現(xiàn)在被抓來,時間過去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特別餓。
不語幽幽地看了一眼少年,嘆了一口氣,起身出了門。鬼知道這家伙要多久呢,要是他入定了,修個把月半載的,那她豈不是要餓死?她就在周圍溜達溜達,覓覓食,絕對不走遠。
不語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這是在一條小巷子的某間小宅子,看這僻靜的巷子,暗道這人真是會找藏身地。
她努力地記憶宅子的樣貌,小心翼翼地往巷外走,甚至還從玄玉靈鐲中拿出標記的東西,沿路做小記號,以防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這是她第一次出來外面的世界,新鮮又刺激。再加上她本就極少和人打交道,可以這樣說,在她十三年的生命中,師父是少數(shù)和她有正常交流的人類之一。
摸索著出了巷子,她第一次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的,她更緊張了。她站在那做自我心理建設,沒關系沒關系,這些只是人,沒有幻獸可怕。就這樣磨磨蹭蹭站在路口好一會,果然還是耐不住肚子咕咕叫,讓她放棄打退堂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她漏掉的第幾頓了。她快速地鉆進街道,仿佛只要她速度夠快,陌生壞境帶給她的緊張感就不會跟上她一樣。身處人群,時不時會和某些過路人有眼神對視,她自然也就聽到了好些新鮮東西——
“嘿嘿,今晚開葷了...”
“哎喲,又輸了,可別讓家里的婆娘知道了...”
“今兒買的這菜怎地提起來這么輕,怕不是老板坑我呢...”
“兄弟可別等急了...”
眾生百態(tài),皆入耳里。
這些都是不語從來沒有看過的情景,她覺得甚是好玩。
但是,她確定自己可以看見人的心底,為什么她看不見黑衣少年心里的絲毫?
眼睛是不語的仰仗,雖然不能修靈,但她知道這是她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優(yōu)勢,有時候她還會想,厭火愿意護著她,是不是就是為了這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