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也閉了嘴,不再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遠順心里又是一陣不安,這一連串的事情,和那些惱人的石頭脫不了干系,他是不再想管了,那些冷冰冰的石頭,和人命比起來更是不值得一提,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杏兒。
這時舞臺中央的幕布拉開,一群美艷的姑娘們魚貫而出。
嘎子拉了拉遠順,兩個人向幕后走去,花姐定是來了。
這個世界葉有葉的用途,花有花的嬌羞,各歸其途,沒有人可以隨便品論他人的人生,誰的高低貴賤,都不是別人眼里的樣子,花姐更是一個不能輕言對錯的人。
花姐一開始不叫花姐,叫春妮兒,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從懂事的時候起,就是養(yǎng)女,養(yǎng)母很是疼愛她,卻是年紀輕輕的就撒手人寰,養(yǎng)父娶了新人進門,后娘不喜她,就背著養(yǎng)父把她賣給了妓院,這些,都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花姐的幸運在于,長到成熟的年齡,遇到了一個可以為她贖身的人,信誓旦旦的把她養(yǎng)在了外面,而命運并沒有多長時間的眷顧,她卻被主家婆娘發(fā)現(xiàn)后,被逐出了門。
幸好,命運多舛的花姐還是偷偷的攢下了自己的錢,帶著這些錢,心灰意冷的她,回到了花街,買了中心地段的兩進院子,改了名字,叫花姐,開始了老鴇生涯。
花姐手下的姑娘們,有些是以前的姐妹,其余的也都是花姐精心挑選著買來的,不愿意賣身的,她也不強迫,讓她們勤習舞技,也能賺些茶水錢,慢慢的在這里有了些名氣,一些跑大買賣做大生意的,也來這里談生意。
漸漸地,來往的客商政界就多了起來,花姐的名氣也是越來越大,花街這一帶,提到花姐,那也是個人物,在花街這一帶有什么事,只要花姐想弄個明白,就自有自己的手段,能給個結(jié)果。
遠順和嘎子給了后臺守門使了幾個小錢,簡單的說明來意。
守門人思討了片刻,讓他們等在這里,他去說說看,如果花姐同意幫忙,他們才能見到花姐。
兩個人焦急的等著通報回話。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守門人把他們領(lǐng)進了二樓,去了最里面的房間。
素色棉衣裹身的花姐,面容姣好,鵝蛋型的臉上,明眸如盈盈秋水,體態(tài)偏清瘦些,看起來只是二十幾歲的樣子,一條白色狐貍皮的披肩,毛色上等,做工精致,更顯得她不俗。
傭人讓二人坐下,奉上茶水,便退下了。
遠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花姐說了一遍,又畢恭畢敬的作揖說道:“有勞花姐,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
“我也是聽說了,王老爺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儒商,為人稱道。這件事,你既然找了我,又是在這個花街失蹤的,我派人四處打聽一下,明天這個時候,你過來便是?!?p> 花姐快人快語,也沒有過多的客氣,這倒是讓遠順對她刮目相看了。
“時局不太平,要做好心里準備?!被ń阌謬@息道。
“請問花姐,我們明天來得時候,要怎么答謝?”遠順問道,“這個花姐盡管提?!?p> “明天來得時候再說吧,二位如果吃酒就去前廳,如果沒有什么事,就請回吧?!?p> ······
偽警署里,秀芝如坐針氈。
時間仿佛被無限的拉長了。
終于,秀芝聽到了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門被打開,一股冷風瞬間進來,秀芝迎上去,問道:“可有消息?”
遠順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找到了可以打聽消息的人,我們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回信?!?p> “哦,明天,又是明天!”秀芝失落的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
遠順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低下頭默不作聲。
小嘎子忙說道:“秀芝小姐,您該回去了,我和遠順哥送您回去?!?p> ······
蜷縮在床上的遠順,并沒有半分的睡意,想著花街里聽來的閑話,關(guān)于那些石頭、日本人、宋家村。又責備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想那些該死的石頭。
可是,宋家村老老少少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他們用生命保護的東西,自己真的就能置身事外嗎?況且,自己也曾是為了它出生入死。
遠順決定等杏兒的事有了著落,還是要告訴哥哥這些情況,具體如何應(yīng)對,要聽組織的安排。
······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晚上,遠順和小嘎子再次來見花姐。
此時,花姐正在接待客人,他們兩個被帶到了大廳等候。
等待是個難熬的過程,終于從里面走出來兩個人,面色嚴肅,步伐穩(wěn)健,不像是一般的嫖客,倒像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軍人,走在前面的年紀輕輕,面容英俊,走在后面的年紀較前面大很多,劍眉鷹眼,目光里透著精明。
當二人從身邊經(jīng)過,遠順感受到了一股殺氣,遠順警覺之心倍增,心里生出一個想法:這是兩個日本人。
不過,這里的日本人遠順早已熟識,這兩個人顯然不是他們認識的。
花姐眉頭緊鎖的坐在椅子上,看見二人進來,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坐下,吩咐傭人上了茶水。
“二位是偽警署的警察?”花姐突然問道。
“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到杏兒”小嘎子緊著說道,怕是引起什么誤會。
“你們要找的人不在這花街”
遠順和嘎子失望的互相望了一眼。
“還能給一些線索嗎,有人看見杏兒進了這巷子?!?p> 花姐喝了口茶水,定了定心神,說道:“別在這耽擱了,找人要緊,至于線索嘛,倒是有一個:那天下午,有人看到有個**樣的人,用馬車拉走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是被人抱著上了馬車。后來聽說杏兒姑娘出了事,想到這件事也是蹊蹺,我昨天派人打聽了一下,這一帶的明的暗的姐妹們,不曾少了誰,所以,那個被拉走的姑娘,倒是個線索吧?!?p> 花姐說完,就揮了揮手,不想再多說。
遠順故作堅強的走出了花姐的房間,踉踉蹌蹌的走出花姐的四合院,走出花街,心里是刀劍穿過一樣的痛苦。
大千世界,為何容不下一個小小女子,遠順內(nèi)心的痛苦和焦灼就像一團烈火,把這冬日的夜晚也灼得干裂了似的,一口熱血涌上來吐在了白雪之上。
傷寒未愈,這幾日的心急如焚,讓遠順本就單薄的身體,再也無力支撐下去。
嘎子眼里含著淚,扶著遠順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花姐站在窗前,望著這個夜色里微弱的月光,看著遠順和嘎子的離開,深深的嘆了口氣,拉上了窗簾。
杏兒的失蹤,就這樣成了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