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家揚吃醋
蘇仲從吃完早飯后,就一直坐在大門口,邊曬太陽邊等著女兒女婿來。冬日的太陽只要沒風就很溫暖,他曬著太陽,忽然就想起從前。想起珍藏在記憶深處的葉真真,想起那段渾渾噩噩,如行尸走肉般的歲月。
或許是因為冷漠太久,麻木太久,他的精神和思想也被同化了,仿佛本就該是這么冷漠、麻木一般??善鋵嵥髅魇呛軜诽斓囊粋€人,當初會吸引到葉真真,不正是靠這一樂天的性格嗎?
葉真真其實本不叫葉真真,這只是她的一個化名而已。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一個冰冷的雨夜,她受了重傷,體力不支暈倒在自己屋旁。等到自己深夜看診回來發(fā)現(xiàn)時,她已經(jīng)差不多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可饒是如此,她努力瞪著自己的眼睛里還是藏了一把刀,惡狠狠地,就像一頭隨時會撲向敵人的受了傷的狼一樣。
他本著“醫(yī)者父母心”的準則,將她帶回了家,并醫(yī)治好了她;而她為了報答,留在家中給他做飯、洗衣裳。漸漸的,一對孤身男女就這么順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直到某一天,他去城外出診,回來時竟在城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張畫著她畫像的通輯令。他嚇壞了,當即帶著易了容的葉真真迅速搬家,東躲西藏的,最終輾轉(zhuǎn)來到了王家村——一個距離原藉近千里之外的小山村。
來到王家村后,他重操舊業(yè)開起了醫(yī)館,而葉真真則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從此深居簡出地過起了平淡的生活。后來她先后生下了一女一子,只是在生小兒子時因意外大出血又未及時救治而不幸身亡。
當時,在親眼見到葉真真冰冷的尸體時,他是真的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感覺失去了活著的動力。因此他借酒澆愁,醉生夢死,活得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此后的十多年里他也幾乎都是這么過來的,哪怕在中途清醒時偶爾對孩子們感覺虧欠過,但也只是強行戒了酒而已,對他們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其實他并不是真的冷漠,只是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們而已,長久的逃避和麻痹自我,讓他的性格也變得懦弱了起來。于是他更加將自己封閉了起來,用冷漠作面具,因為除了這樣,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孩子們,更不知該如何坦然自若的活下去。
幸好,真的幸好,女兒嫁人之后變得強勢了許多。她的那番話既罵醒了自己,又體貼地給了自己臺階下。讓自己終于能夠坦然地放下過往,慢慢學會如何正確與孩子相處。
如果蘇葉知道蘇仲私底下竟腦補了這么多,肯定會嘆上一句:大哥,你真的想多了!
其實她當時真的只是單純看不慣這個人,想要替原主好好出口氣而已。再加上考慮到蘇全的處境,她也想這個小少年往后能過得好一點。哪怕她也能好好地照顧他,但卻永遠都無法代替父親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爹!爹?”
“???”蘇仲被兒子輕輕推了一下,猛地驚醒了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就這么閉著眼睛胡思亂想了起來,連騾車都走到門前了都沒發(fā)現(xiàn)。
“爹,你在想什么呢?”蘇全滿臉好奇地看著蘇仲,他還從來沒見爹這個樣子過呢!
“啊?沒有沒有,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沒什么!對了,葉子,家揚,你們是吃過早飯來的吧?快進屋來!”
“嗯,吃了過來的。爹,您剛才在這干嘛呢?”
“我曬太陽呢!今天天氣好,也沒什么風?!?p> “對,今天天氣確實不錯。”
幾人聊了幾句,后來干脆又搬了幾把椅子出來,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邊說話一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玉竹的事,蘇仲對這個顯然要比蘇葉有經(jīng)驗得多,當場就給她提了好幾個建議,蘇葉琢磨了會兒,最后決定都回家試一試再說。
中午的午飯是全家人一塊兒做的,蘇全燒火,家揚洗菜,蘇仲切菜,至于蘇葉,則只要炒就行了。
四個人整了一桌子的菜出來,雞鴨魚肉樣樣不缺,比過年也不差什么了。幾個大的紛紛給蘇全夾菜,高興得小少年整張臉都紅通通的,眼睛里面像盛滿了星星般,光亮璀璨。
這是他十一年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生辰了,不僅準備好這么多好吃的菜,還收到了大家送的生辰禮。當然最讓他高興的,還是全家人無比和睦的相處,這是從前的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午飯過后沒多久,蘇葉就打算回去了。醫(yī)館里還有一個住院病人在,離開久了她不放心,再說晚了就沒日頭了,坐騾車回去會冷。揮別了蘇仲和蘇全,程家揚輕輕甩了一靴子,騾車開始緩緩駛動了起來。
回去的一路上出奇的安靜,一開始蘇葉還沒察覺出什么來,直到好幾次她主動跟家揚說話,卻都只收到冷淡的“嗯”一聲時,才隱約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程家揚,你干嘛呢?這是在給我甩臉子嗎?”
程家揚默了默,好久才蹦出一個字來:“沒!”
蘇葉氣笑了,這還說沒?哼,小氣的男人,以為她猜不出來他在氣什么嗎?不就是看到王少華吃醋了嗎?可這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這時,她完全忘了程家揚并不知道她非原主一事,只是被程家揚這難得的冷淡態(tài)度給氣著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冷戰(zhàn)了一路回到家里后,蘇葉才恍然,猛地拍了自己額頭一下,她這是在干嘛呢?
倒是程家揚見她的額頭都紅了,心疼得不得了,也顧不得還在單方面吃醋、冷戰(zhàn)中了,上前就給她輕輕揉了起來。直到瞧見她眼睛明亮的看著自己,才后知后覺地不好意思起來,當即一言不發(fā)地就甩手離開了。
只是那背影卻肉眼可見的不自然,都同手同腳了好嗎?
蘇葉壞心地“哈哈”笑了幾聲,叫你胡亂吃醋,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