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季在院子里坐了一整晚,第二天花謝等人撐傘來勸她,她沒聽,只是把鳳冠從頭上摘下來,太重了,重得她難受。
在傍晚的時候,從門外進(jìn)來一個人,是個女人,她撐著一把印有牡丹花紋的傘,天上大雪紛飛著,她的面容在傘下若隱若現(xiàn),知季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來人。
“好久不見,知季?!蔽⒛底叩街久媲靶χf。
知季看著她,想著她來這兒做什么。
“我聽尚念說你昨日大婚,特地前來賀喜,新郎官呢?叫出來我瞧瞧呢?!蔽⒛敌χ抗鈴纳贤麓蛄恐?。
知季聽微牡說這話,是特地來諷刺她的,微微瞇了瞇眸子,她可不記得自己有給尚念送喜帖,輪道理微牡是不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的,可如今微牡卻曉得,或許她知曉一些關(guān)于蒼越無端消失的的事。
“知季啊,你怎么為他人做嫁衣呢?百年前是這樣,百年后也是這樣。”微牡笑著,在院子里踱著步子,看似心情好極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蒼越現(xiàn)在就在天界,明兒他可就要成親了。”
知季掩藏在袖子下的手在微微發(fā)抖,她問:“和誰?”
“和誰?”微牡笑了起來,“自然不是和你,成婚的對象是天界的一個桂花仙,我的小表妹桂陽,模樣長得乖巧可愛甚是討人喜歡,哪里是你一個魔能比的。”
越來越冷了,雪花里夾雜著碎冰落在微牡的傘上,響起啪嗒啪嗒的聲音。
“細(xì)細(xì)想來,打我表妹的那個魔應(yīng)該就是你吧,你打了她,她嫁你夫君,這樣也算扯平了?!蔽⒛德詭Ъ怃J的聲音笑了起來,笑的有些癲狂,“你可能不知道是誰成就了這樁婚事吧,是天后,是我向天后說將桂陽許配給風(fēng)神殿的人,于是天后便為桂陽和蒼越賜婚,真是弄巧成拙搶了你的夫君吶?!?p> “你似乎忘了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是如何求我放了你的?!敝菊酒饋?,一步一步走向微牡。
天空中的雪花夾雜著小冰雹,落下來砸在傘面上,微牡突然覺得臉頰一疼,伸手摸上去,摸到溫?zé)岬募t色液體,抬頭一看,竟然是小冰雹擊穿傘面打在了臉上,微牡轉(zhuǎn)頭看向知季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站在了咫尺距離,頓時大驚。
知季一把捏住微牡的臉,說道:“小花仙怎敢在我面前如此造次!”
微牡聽到“小花仙”這一稱呼也是心中怒火燒,說道:“你可是忘了百年前我便坐上了四季神的位置了,都是靠你讓出來的,如果不是因?yàn)槟闱榫w失控讓一座城都冰封我還坐不到這個位置?!?p> 知季知道微牡的怒點(diǎn)在哪兒,同樣的微牡也知道她的易怒點(diǎn)在哪里,知季將微牡扔在地上,她看著趴在地上的人,笑道:“你怎么不敢用真身來見我?”
微牡趴在地上看著知季問道:“你配嗎?”
微牡說完這句話一根冰刺從地上長出刺穿了她身體,卻沒有刺中要害,接著冰刺如同雨后春筍一樣瘋狂的從微牡躺著的地方長出刺穿她的身體,招招不致命,卻讓人痛苦之際。
知季看著微牡眼睛睜得大大的,被冰刺固定這一動不能動,血液染紅了四周的雪地,她道:“分身在這兒受的苦,主體雖然不能感受到全部,但多多少少還是能感受的到的,就好好享受吧?!?p> 天界微牡的主體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心道不應(yīng)該如此貿(mào)貿(mào)然的去挑釁知季。
離開自家院子的知季走在路上,風(fēng)雪大的已經(jīng)看不清路上具體的樣貌,只知道所走之地皆已冰封,風(fēng)雪中一個人跌跌撞撞走著,不小心撞住了知季,連忙道:“對不住對不住,風(fēng)雪太大了。誒?這不是知知姑娘嗎,你這是要去哪兒?你怎么還穿的這么少?快離開冰城吧,變天了,好多人都被凍起來了。”
知季看著拉住自己的溪簡,將自己的袖子從他的手里拽出來,神色淡然道:“你不能離開冰城?!贝笫ヅR行前囑咐過不能讓他離開冰城,“大圣會來尋你?!?p> 溪簡愕然:“我不走的話會在這里凍死的?!?p> 知季只是看著他說道:“你不能走?!?p> 溪簡對知季毫無感情的目光怔住了,雞皮疙瘩直冒,好奇怪,知知姑娘怎么變這樣了,溪簡挪動著腳步想悄悄溜走,知季也顯然發(fā)現(xiàn)了,只是輕輕揮一揮手,一陣寒風(fēng)直接將溪簡吹到墻上,同時墻上生出冰將他固定在墻上,不得動彈。
溪簡著急了,沖著知季離去的背影喊道:“知知姑娘,你快放我下來,我……好冷……”
大雪將知季的身影遮住了,漫天的雪,什么都看不到。
隨著時間的推移,溪簡覺得身體越來越麻木,他想起了關(guān)于冰城的傳說。
從前人們說,這座四季分明的城市經(jīng)歷過一次冰封,城里所有人都死完了,冰封了幾十年都沒有化,直到有一天一個小姑娘近了這座冰城,所有的冰都神奇的融化了,就像是春日的暖陽重照在了這座城市,冰城里原本凍死的人又都可以像活人一樣正常生活。
溪簡想,大概這就是冰城的第二次冰封,他也要成為冰城里被凍死的人了,隱隱約約的意識越來越昏沉,恍然之間聽到一陣一陣從天上發(fā)出的雷鳴,嚇得溪簡倏地又清醒了一點(diǎn),滿腦子都是好冷啊,好想念夏天,這么想著想著,忽然覺得自己被固定在墻上的手腳一松,控制不住的身體一軟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了,溪簡抱緊了面前的人,他眉毛眼睫毛上的水在那人溫暖的懷抱里化成了水。
那人在溪簡臉上拍了拍,問道:“還活著嗎?”
溪簡輕微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聽到那人長吁一口氣道:“嚇?biāo)腊忱蠈O了,幸好還活著?!?p> 溪簡抬起頭來,看見了孫悟空的臉,他問:“你額頭上那個圈圈沒了?!?p> 溪簡指的是金箍圈。
孫悟空一笑將溪簡抱起來,想著發(fā)生了什么突變,前些日子收到知季送來的喜帖道是八月十五要成親,不巧那時師徒四人正在取經(jīng)的最后一難當(dāng)中,抽不出身來,等在西天把所有的事都忙完后,想來和晚一天的喜酒,不料卻看到這番景象。
孫悟空騎上自己的筋斗云很快就找到了知季,知季看見孫悟空也只是呆呆的站著:“大圣,你來了,我沒有讓溪簡離開?!?p> 孫悟空微微瞇了瞇自己的眼睛,看著目光無神的知季,想道必然是魔怔了,知季畢竟是個魔,魔的特性雖不強(qiáng)但終究還是有的,現(xiàn)在就有點(diǎn)兒被心中的魔控制住了的那味兒。
這可怎么喚回意識?
孫悟空一邊要抱著溪簡還一邊要拉住知季不讓她到處亂走,一個頭,四個大,比緊箍圈還讓人頭疼。孫悟空細(xì)細(xì)看著滿身魔氣的知季,在魔氣當(dāng)中還有一兩絲仙氣,這個仙氣是一直存在知季身上的蒼越的仙氣,孫悟空似乎看到了曙光。
如何用這一兩絲的仙氣喚醒知季呢?一兩絲,太弱了。
倏地孫悟空看見知季腰間的裝飾成小荷包的乾坤袋在一跳一跳的,從乾坤袋中散出一絲絲的仙氣,孫悟空樂了,還都是蒼越那小子的,該不會是把蒼越裝在袋子里了吧。
孫悟空伸手取向知季腰間的乾坤袋,知季突然打開孫悟空的手,說道:“我的?!?p> 孫悟空笑道:“我又沒有要你的,我就看看?!?p> 知季依舊是護(hù)著腰間的乾坤袋,道:“我的,不給。”
孫悟空一嘖嘴,心道啥玩意兒裝在里頭這么護(hù)著,他道:“你不給我看我就硬搶了?!闭f著拔了幾根黑發(fā)下來心道別把自己給拔禿了,輕輕一吹黑發(fā)落地時就變成了好幾個小孩兒,小孩兒一落地便朝著知季跑過去,又是抱著知季的腿,又是抓著知季的手嚷嚷道姐姐姐姐姐。
知季皺眉看向?qū)O悟空,說道:“你兒子嗎?好煩?!?p> 迷迷糊糊的溪簡也抬眼看見一地的孩子,問道:“你都有這么多孩子了?”
孫悟空:“……”順手把溪簡的眼睛合上,“睡你的覺?!?p> 知季在和一地的孩子周旋的時候,一個機(jī)靈點(diǎn)的孩子趁亂拿下了知季腰間的乾坤袋,乾坤袋離開腰間的一瞬間知季睜圓了眼睛,以為是乾坤袋在被這群孩子晃啊晃的時候晃在地上,連忙彎腰拉開那些孩子在雪地上尋了起來。
而此時乾坤袋已經(jīng)在孫悟空手上了,他打開袋子,從里面只取出了一樣?xùn)|西。
“鞭子?”孫悟空背對著知季細(xì)細(xì)研究了一番這鞭子,“這鞭子不簡單吶,好眼熟……”
孫悟空想著,知季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響起:“大圣,還給我?!?p> 孫悟空一驚,反應(yīng)極快的向前躍一步,拉開了與知季的距離,順手揮動了一下鞭子打開了知季高高舉起的手,轉(zhuǎn)身一看她手里正握著一把冰刺。
溪簡道:“還好大圣你躲得快?!边@像極了民間的恐怖故事。
孫悟空看著知季被鞭子打了的那只手上縈繞的魔氣少了不少,忽然知道這鞭子的來頭了。
“大圣,那是他給我的,你還給我?!敝镜坏哪抗庵羞€包含了一些別的什么情緒,她上前一步。
孫悟空化出的小孩子里面抱住知季的腿嚷嚷道:“姐姐不要傷害我們爹爹!”
孫悟空:“……”誰教這群崽子的?
溪簡點(diǎn)點(diǎn)頭道:“果真是大圣的孩子啊?!?p> 只聽那些孩子接著說道:“我們娘親還在爹爹懷里,姐姐不要傷害他們?!?p> 溪簡:“……”
孫悟空樂了,這群崽子教的好。
知季一聽有些動搖,她摸了摸最近的那個孩子的頭,說道:“真好,你們的父母還在?!蔽业母改冈缫央x世。
溪簡真的很想喊一句,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會啊。
孫悟空趁知季走神之時,立馬揮動鞭子打在了知季的背上,鉚足了勁兒,知季一下子跪在了雪地上,知季伏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
“大圣你下手太重了吧。”溪簡體力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對孫悟空剛剛的那一鞭子評論道。
知季手磕在地上痛了一下,她看向自己的左手,上面戴著一只金邊白玉手鐲,宋大嬸的說過的話一下子都涌入了她的耳朵里,知季頓時清醒了不少,直著背坐起來,摸了摸手上的鐲子,又看了看四周的雪色,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丈遠(yuǎn)的孫悟空身上,她喃喃:“大圣,我好像又做錯事了。”
孫悟空嘆一聲氣,總算是清醒過來了,走向知季,把鞭子還給她。
知季握著鞭子,在胸口捏緊了,她一揮手,雪停下,云層開,陽光灑,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水,在小孩兒的扶持下知季顫巍巍的站起來了,她看著面前的小孩兒問道:“你們出家人也可以生孩子嗎?”
孫悟空:“……”還有完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