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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跳板

第五章 尋找跳板

搖晃的跳板 王一丹 10456 2020-03-24 16:51:58

  丁夢露進(jìn)城以后,雖然對工作,對居住環(huán)境極為不滿,但是對城市的熱愛仍然不改。她不但熱情不改,還向往在城市能過上更好的日子,一個女孩兒想在城市過上好日子,選擇的道路只有兩條:第一條,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進(jìn)入高等學(xué)府深造,這種情況對丁夢露來說已行不通了。知識改變不了她的命運(yùn)。第二條,就是嫁人,嫁一個出色的丈夫,也可以跳出農(nóng)門。丁夢露的母親曾經(jīng)說,女孩子讀書讀的好不如嫁得好。當(dāng)時的丁夢露慷慨陳詞的提出抗議:“誰說女孩兒非要依靠男人?荒唐!這是對女孩子的污蔑,天大的污蔑。”母親骨子里就是重男輕女,她在夢露面前毫不退讓:“你不要不服,女兒長大了就成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人們都說養(yǎng)兒防老,女兒不能養(yǎng)娘,炮灰不能糊墻?!?p>  夢露反駁道:“自古就有花木蘭替父從軍。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一樣能做到。唐朝還有一位女皇,那就是武則天,她是正史記載公認(rèn)的女皇帝,有多少娘她養(yǎng)不活?”

  母親笑道:“花木蘭和武則天要多少年才出一個?世界上有幾個女人能和她們相比。”此時的夢露再想起母親的話,也能理解母親了,女人能嫁個好丈夫的確能改變命運(yùn)。

  她進(jìn)入春陽市以后,就想融入城市。在80年代,有一個城市戶口比什么都重要。丁夢露思前想后,只有嫁人,跳出農(nóng)門,而嫁人不是想嫁就嫁的,也要你情我愿,才行得通。夢露的情況很尷尬,高不成,低不就。嫁鄉(xiāng)下人她跳不出農(nóng)門,再從這個農(nóng)門跳進(jìn)那個農(nóng)門,她不愿意。嫁個城市人,別人嫌棄她是個鄉(xiāng)下人。

  八十年代的城市青年,往死里尋找城市戶口的女青年,那時,有個城市戶口仿佛就有了一切,夢露從農(nóng)村來到城市,好似龍游淺水,虎落平陽。她想,一個女人到了城市,如果不采取非常之手段,只能坐以待斃,世界上唯一可以無中生有的就是夢想,或許有一天瞎貓子也能捉到一只死耗子呢?

  夢露把心事放在心里,表面上依然平靜如水。她仍然在做著營業(yè)員的工作,有時食品車間人手不夠,吳經(jīng)理就去找她,“丁夢露車間太忙,人手不夠,你又是熟練工,先到車間幫幾天忙,行不行?”

  夢露心中不愿意,又別無選擇,只能答應(yīng)。后來姨婆退休了,真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吳經(jīng)理把她借用到食品車間幫忙,一幫就幫在那兒了,再也沒有機(jī)會回去做營業(yè)員了。丁夢露心里還想著營業(yè)員的工作,未進(jìn)城市,父親讓她做營業(yè)員,她不做,現(xiàn)在想做又沒機(jī)會了。她感嘆道:“人生要稱心如意,怎么就這么難呀?”此時此刻,她渾身就像浸在冰水里,寒冷中卻有一種淡淡的悲哀,她再一次來到食品車間,總是悶悶不樂。

  有一天,車間里來了一位很時尚的女子,濃妝艷抹,胸大臀肥,彎彎的柳葉眉,不是純天然的,是用眉筆加工而成的,臉上撲了腮紅,加工的很不錯,看上去很養(yǎng)眼,上身穿著紅色的半透明薄紗,兩個肉饅頭格外引人注目,給人一種朦朦朧朧,欲罷不能的感覺。她這種年齡段的女人,對男人太有經(jīng)驗(yàn)了。她大約30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以上,男人看了的確都心里癢癢的,女人看了也覺得很拉風(fēng),她和丁夢露站在一起,丁夢露就好似一只丑小鴨,她就好似高貴的白天鵝。她很高傲,見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面部表情很冷淡,車間里有兩位阿姨悄悄地討論:“看那女人的樣子,來路不凡,一定有很強(qiáng)大的社會背景?!绷硪粋€阿姨說:“你看她那張臉,妝畫的像僵尸一樣,沒半點(diǎn)笑容?!?p>  這兩位阿姨一個姓張,一個姓楊,自從那位時尚的女子進(jìn)了車間的門,她倆一直在交頭接耳,評頭論足。張阿姨說:“盡管她化妝化的像個美人,她肯定是那種,晚上卸了妝老公都不敢看的那種,說不定呀,就是昨日黃花。一點(diǎn)兒也不像水靈靈的大姑娘?!?p>  楊阿姨警惕性比較高,連忙用手捂著張阿姨的嘴,提醒道:“白米餃好吃,沒有根據(jù)的話不能亂講,人家要請你吃嘴巴子的。”

  張阿姨討好的說:“就咱倆說說而已嘛,對別人我不會亂說的?!?p>  夢露20出頭,不愛管閑事,聽到她倆講話,也裝著沒聽到。兩位阿姨神神秘秘的樣子,人們都會判斷,這一定不是好話吧,平時兩位阿姨就說過,女人和女孩是有區(qū)別的。夢露不敢問,也弄不清女人和女孩兒到底有啥區(qū)別。她對男女關(guān)系不完全了解,只是有點(diǎn)朦朦朧朧的意識,記得十歲那年,鄉(xiāng)村的一戶人家兒子結(jié)婚。第一天,她沒有去看新娘子,弟弟去看新娘子,拿回家很多喜糖。第二天一大早,她對母親嚷嚷“我要去看新娘子。”母親說:“有什么好看的,不也是個女人有鼻子有眼?!?p>  夢露說:“關(guān)鍵是有喜糖呀。”

  “你想吃喜糖,你就去吧?!?p>  夢露興高采烈的去看新娘子,新娘子家和丁夢露家就隔著一條小湖,一個住在湖南邊,一個住在湖北邊,她從小湖南邊跑到小湖北邊,到新娘子家,新娘子就給她拿了很多喜糖,她拿著喜糖就回家,一邊吃一邊哼著小曲。路上遇到了一位年輕的叔叔,叔叔問:“夢露你上哪兒去?。俊?p>  “我去看新娘子了。”

  叔叔用嘲笑的口氣對她說:“看什么新娘子,一夜一過早就成了舊娘子了?!?p>  夢露一怔,反問道:“怎么過一夜就成了舊娘子了?”

  叔叔不解釋,神秘的一笑,然后對她揮揮手走了。夢露不懂什么新娘子,舊娘子,回家問媽媽,媽媽聽后大笑起來“傻丫頭,不該問的別問?!边@事就不了了之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覺得那時自己真傻,現(xiàn)在她明白了,張阿姨說的昨日黃花和舊娘子是一個意思。

  過了兩天,由于大家都在一個車間工作,時尚女子和丁夢露開始搭訕。知道她叫翟小云,二十八周歲,來自XZ,不愛多說話。工作之中,經(jīng)常是遇話答話。她和活潑開朗的丁夢露,在性格上截然不同。丁夢露很隨和,很開朗、很熱情。翟小云總是自以為是,看不起人,用一種不可一世的姿態(tài)待人。當(dāng)一個人以高姿態(tài),高格調(diào)的形式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時,人們就想看她的笑話,心里總希望她出點(diǎn)洋相,看到她狼狽,人們才開心。而那些深藏不露的人,處處低調(diào)做人、做事。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向成功。人們反而羨慕,尊重她們。

  七月的天氣,格外炎熱,太陽好似一個火球,高溫達(dá)到了35度以上,翟小云化妝化不了啦,汗水把她的粉沖得一塊一塊的,反而更難看,她一氣之下,到自來水龍頭下,用兩個手捧水洗臉,臉是洗舒服了,白粉沒有了,黑皮跑了出來,卸了妝的她看上去很憔悴,皮膚粗糙,張阿姨仔細(xì)端詳著她,問:“你結(jié)婚了嗎?”

  翟小云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張阿姨的話更刺耳了:“這么大的姑娘不嫁人,想做剩女嗎?”

  翟小云哼哼道:“急什么?”

  夢露插話道:“我媽說,世界上只有剩飯剩菜,沒有剩兒剩女?!?p>  翟小云聽到夢露的話,滿意地笑道:“當(dāng)我想結(jié)婚時就結(jié)婚,現(xiàn)在趁年輕好好享受一下單身的生活。”

  張阿姨用懷疑的口氣說道:“你這么大了,不結(jié)婚,讓人不太相信?!?p>  翟小云怒視著張阿姨:“你這老太婆,咸吃蘿卜淡操心,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就不要信口雌黃?!?p>  只見翟小云兩手叉腰,一點(diǎn)淑女形象都沒有,看她那架勢想打人了。楊阿姨看苗頭不對,丟下手里的活兒,出來打圓場:“翟小云,不要生氣。張阿姨跟你開玩笑呢!你不要信以為真。”

  夢露在一旁傻了,傻了吧唧的又插一句:“結(jié)婚就結(jié)婚,人之常情,怕什么?”

  翟小云氣焰囂張的說:“你們這些女人,吃飽了沒事干,一天到晚嚼舌頭,你們不要把別人嚼得雞飛狗跳,心里就難受嗎?”

  翟小云氣得臉色通紅,渾身熱汗倒流,張阿姨悄悄對楊阿姨說:“你看她那個樣子像個少女嗎?完全是個潑婦,我看她就是動機(jī)不純,想找一個城市里的男人做跳板,想留在市里面,不想回XZ了?!?p>  “你研究它干什么?你倒像個密探了。管她木板,柴板,還是跳板,反正與我們無關(guān),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p>  張阿姨好像和翟小云杠上了,橫看豎看,就是覺得不順眼。

  下班以后,車間里的師傅們都去單位浴室洗澡。翟小云也去了,結(jié)過婚的阿姨都有經(jīng)驗(yàn)。聽張阿姨說,在她眼里是女人還是女孩?只要衣服一脫,完全曝光。夢露覺得很奇怪,張阿姨既不是醫(yī)生,又不是神仙,她憑什么判斷一個女性是女人還是女孩?翟小云,如果是一個女孩,嫁人很好嫁,如果是一個女人,嫁人就要打折扣了,削價的女人嫁不到好人家的。

  當(dāng)?shù)孕≡埔坏皆∈?,張阿姨的眼光發(fā)綠,目光緊緊盯著她。翟小云的警惕性很高,脫衣服時,背著張阿姨。夢露見到此情此景,暗暗好笑。在她眼里,女性都一樣,有什么好看的?張阿姨來到夢露面前,悄悄說:“你看翟小云的胸和肚子?!?p>  “有什么好看的?”

  “你真傻,一點(diǎn)都不懂,結(jié)過婚的女人,她的胸是下垂的,生過孩子的女人,一般情況下,肚子上有花紋?!?p>  夢露不去理睬張阿姨,翟小云把水龍頭開的很大,水嘩嘩從她頭上澆到腳下,她匆匆忙忙的洗好回了宿舍了。

  80年代,是一個要城市戶口的年代,多少女人,為了一個城市戶口上錯了花轎,嫁錯了郎,多少男人為了要一個城市戶口的女人而找錯了妻子,成立了一個不像樣的家。為什么這么說呢?丁夢露無論在城市和鄉(xiāng)村都親眼目睹過,有些男人高大帥氣,為了找一個城市戶口的女人,心甘情愿的娶一個矮小丑陋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基因,一切隨著娘。還有男人更讓人不可思議,找不到正常城市戶口的女人結(jié)婚,就找了一個智障的城市女人結(jié)婚,結(jié)果生出的孩子又是智障兒童。大多數(shù)人可以接受外貌,身高,收入,地位上的差距,卻很少有人能夠接受智力上的差距。為了要一個城市戶口,大家都不顧一切,全盤接收。丁夢露認(rèn)識一個男人,他是城市職工,有城市戶口,如果當(dāng)時讓他找一個出眾的鄉(xiāng)下女子結(jié)婚,他嗤之以鼻,堅(jiān)決不愿意,自認(rèn)為城里人,了不起,看不起鄉(xiāng)下人。而他在城里想找一個情投意合的條件又有限,女人也瞧不起他,萬般無奈,想方設(shè)法的找了一個身高只有一米四幾的奇矮女子結(jié)了婚,結(jié)婚以后,他的妻子倒是心滿意足,一個侏儒式的女人,嫁了一個一米八大帥哥,婚后為了彌補(bǔ)自己的不足,她對丈夫百依百順,溫柔賢惠,讓他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就這樣依著他,他還是覺得沒有一點(diǎn)激情,從不和他妻子一起走路。開家長會,兒子點(diǎn)名要讓父親去。那個男人后來下崗了,下崗以后,他就讓一個一米四幾的女人靠到紡織廠打工養(yǎng)活全家,他名正言順的吃起了軟飯,由于他太年輕,休息在家無所事事,為了尋求刺激,他找到了他的失樂園——舞廳。自從進(jìn)入舞廳以后,他是天天去,日日去,場場不離他。他在中年時期就過上了渾渾噩噩,不求上進(jìn)的日子。這些例子,舉不數(shù)不勝數(shù)。七八十年代,多少人為了城市戶口而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成了城市戶口的犧牲品。

  那時,城市青年談情說愛的首要條件,就是要有城市戶口,在這一點(diǎn)上,夢露吃虧了,盡管她聰明伶俐,可她沒有城市戶口,沒有城市戶口,又來到了城市,就相當(dāng)于白紙一張,沒人青睞。而一直讓人懷疑不是黃花閨女的翟小云反而成了搶手貨,她唯一的資本就是有城市戶口,她想在春陽市找個男人嫁了,得心應(yīng)手。從城市戶口這一角度看,她反而成了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那時,城市戶口,不但是男人的命根子,也是女人的命根子。男人找女人,管她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只要有城市戶口就是自己想找的女人。同樣,女人找男人也是一樣,不管她是聰明的男人,無能的男人,年輕的男人,年老的男人,只要有城市戶口的男人,就是女人崇拜的男人。農(nóng)村女性可以借城市戶口的男人跳出農(nóng)門,有城市戶口的女性,為了在城市扎根、安家,絕對不想下嫁農(nóng)村。多少男男女女,利用城市戶口這塊跳板,做了一筆一輩子的交易。那時的城市戶口的確有優(yōu)越之處。因?yàn)椋谐鞘袘艨诘娜?,工作包分配,吃公糧,住公房,所以,為了城市戶口而結(jié)婚的人不計(jì)其數(shù)。

  丁夢露是從農(nóng)村來,又是一個臨時工,心里不免有些自卑。工作起來沒勁,她向往城市,身在城市中都看不到一點(diǎn)希望和未來,特別是過年過節(jié)時,單位領(lǐng)導(dǎo)更是欺負(fù)人,城市職工大包小包的福利往家拿,一個個臉上陽光燦爛,得意洋洋,讓那些農(nóng)民工更加自卑。同樣生活在一片藍(lán)天下,同時在一個單位工作,不同的福利待遇,讓農(nóng)民工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翟小云雖然和丁夢露在同一車間工作,她才進(jìn)車間也算是一個臨時工,但是她有城市戶口,笑聲總比丁夢露響亮開懷,處處顯示高人一等,就算她曾經(jīng)是二奶或者小三,照樣有大把大把的帥哥巴結(jié)她、追求她,外加她本身就有點(diǎn)特異功能,很會迷惑男人,見到帥哥很會打情罵俏,說話嗔聲嗔氣,一派情場老手的模樣。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她有她自己的套路,她能讓三教九流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把許多男青年迷的神魂顛倒。

  “她沒有楊貴妃的姿色,但有楊貴妃迷人的方式。”

  張阿姨問夢露:“像楊貴妃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場?”

  夢露支支吾吾道:“一個女人能有楊貴妃的福氣,死了也值?!?p>  張阿姨罵夢露:“沒出息?!庇谑莾扇硕夹α似饋怼?p>  下班以后,丁夢露收到父親的來信,說二弟丁衛(wèi)國被清華大學(xué)錄取,已收到通知單,讓她回家一起慶祝,夢露看到信以后激動的熱淚盈眶,父親一心希望她能上大學(xué),喝醉了酒都叫著“丁夢露,上海的復(fù)旦,BJ清華”,如今弟弟幫她圓了父親的清華夢,父親還在信中說:大弟弟,丁衛(wèi)軍在部隊(duì),已經(jīng)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成了一名共產(chǎn)黨員,也是一名空軍地勤部的修理兵,每天在修理大飛機(jī)。最小的弟弟丁衛(wèi)華高中畢業(yè),也去了上海航運(yùn)公司,成了一名出色的海員??赐晷牛瑝袈妒切幕ㄅ?,為三個弟弟高興,她恨自己不爭氣,現(xiàn)如今,只有她成了一個打工者,每個月拿著寥寥無幾的工資,心中更生氣。

  有一次到月底發(fā)工資了,夢露覺得不對勁,這個月的工資比以往更少,她就在工資單上多看了幾眼,那時的工資單很簡單,就是在一張白紙上寫著,誰誰誰多少元。夢露一看工資單就更生氣了,兩個徒弟的工資都比她高,那時她已經(jīng)是師傅級別了,而兩個徒工中,其中一個就是翟小云,她心中不服氣,找吳經(jīng)理,吳經(jīng)理只是含糊其辭的敷衍了事。

  夢露氣惱地罵了一句:“奶奶的,欺負(fù)人。”

  站在一旁的翟小云做賊心虛,對號入座。翟小云身材高大,一米七出頭,還比夢露長幾歲,她想打丁夢露就像拍死一只蒼蠅那么簡單。她盛氣凌人的責(zé)問丁夢露:“你罵誰?”夢露在氣頭上,火氣更大,吼道:“我罵誰怪你屁事,用不著你管?!?p>  “你再罵一句試試?!?p>  丁夢露從小就倔強(qiáng),吃軟不吃硬,吼道“滾一邊去?!?p>  翟小云原本以為,矮小的丁夢露會被她這個龐然大物嚇倒,沒想到矮她一頭的丁夢露不但不怕她,還挑釁她,翟小云氣得七竅生煙,丁夢露認(rèn)為一個人永遠(yuǎn)忍氣吞聲,就如同一杯白開水,解渴無味,狗急了還會跳墻呢,何況是人,況且又是翟小云先挑釁她。夢露越想越不服氣,又罵了一句,“奶奶的,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此時的翟小云原形畢露,兇神惡煞般的向丁夢露撲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丁夢露的長發(fā),然后把丁夢露的頭狠狠的壓在做食品的臺子底下,邊打邊罵道:“奶奶的,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夢露彎著腰低著頭拼命掙扎,還是無濟(jì)于事。后來。夢露從桌子底下伸出雙手,在她胸前狠狠的一拉,把翟小云那半透明的薄紗撕得破破爛爛,這一招讓翟小云措手不及。她的上半身已經(jīng)衣不遮體了,夢露抬起頭,夢露見此情景哈哈大笑,嘴里還說著“真好玩!”

  翟小云沒了主張,騰不出手來打架了,夢露覺得還不解氣,又趁機(jī)對翟小云的下巴狠狠兩拳,后來被眾人拉開。一會兒,翟小云的牙齒開始流血,夢露嘲諷的問:“現(xiàn)在到底誰想打死誰?”

  翟小云用兇狠的目光看著丁夢露,夢露見機(jī)會難得,索性再刺激她一下,“你捂著有什么用,又派不上用場,誰稀罕呢?你還不如早一點(diǎn)把它削價處理了呢。”

  翟小云氣得臉色發(fā)白,飛快的找了一件臟兮兮、油膩膩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然后氣勢洶洶的說:“臭娘們兒,等著瞧?!?p>  丁夢露毫不在乎地答道:“老娘們兒,我喜歡等你?!闭?dāng)?shù)孕≡坪投袈洞蛄R之時,一個男青年帥氣十足,身高一米七六左右,白白凈凈的臉上有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他不聲不響地看著兩個女人在吵鬧,夢露無意中掃了他一眼,眼前一亮,心想,怎么這種時候出現(xiàn)一位帥哥,她立刻安靜了下來,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是隔壁車間的機(jī)修工,是兩個女人的打罵聲把他吸引來的。夢露心想,這帥哥似曾相識。正當(dāng)丁夢露胡思亂想,翟小云把她在廠辦公室的哥哥叫來了,夢露心想,今天死定了,自己是一個孤家寡人,翟小云二比一,她想,今天捅了‘馬蜂窩’,又是寡不敵眾,心中有些發(fā)怵。丁夢露索性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她盯著眼前的男人,一言不發(fā)。翟小云的哥哥約摸40出頭,身材也很高大。估計(jì)有一米八以上。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講話慢聲細(xì)語。他對翟小云說:“你看你這么大人了,不照顧好小妹妹,還要欺負(fù)她,以后有問題好好溝通,可不能魯莽行事,女孩子罵人、打架可成何體統(tǒng)?!?p>  夢露聽她哥哥的話,差一點(diǎn)激動的掉眼淚,她想真是一娘生九等子,同是一娘所生,差別怎么那么大呢?此時的夢露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很慚愧。心想,如果自己不那么刻薄,不去諷刺挖苦刺激挑釁她,也許不會打架,夢露就是吃軟不吃硬,她生氣時怎么氣人,怎么罵。夢露的罵聲,也能讓翟小云這輩子‘刻骨銘心了’。夢露倒覺得她哥哥寬宏大度,讓她很溫暖,翟小云罵她哥哥是個吃里扒外的壞家伙。

  丁夢露和翟小云打了一架以后,她也知道從中吸收教訓(xùn),以后要多栽花少栽刺,自己還是一個閨中待嫁的大姑娘,不能讓帥哥嚇的聞風(fēng)而逃。

  過了一階段,翟小云真的談戀愛了,談了一個本廠的職工,是一個頂替父親的鄉(xiāng)下男人,她很快就結(jié)婚了,也調(diào)離了車間,從此她和丁夢露見面的機(jī)會就很少了。

  丁夢露那時20出頭了,渾身都散發(fā)出一種成熟的氣息,見別的女孩兒都有哥哥、男朋友依靠,自己還是孤家寡人。夜深人靜時,難免胡思亂想,鳥兒都回家了,上樹了,睡覺了,而自己的家又在哪里?媽媽曾經(jīng)說過,女孩兒是雪花命,飄到哪里就是哪里。如今它飄到了春陽市,而在這座城市里,哪兒才算是自己的家?古代俗語,男人無妻不成家,女人無夫浪淘沙。她不但想有個家,更想找一個男朋友做她的靠山。不但要做靠山,最好還要幫她跳出農(nóng)門,當(dāng)她有這個想法時,覺得她的要求有些苛刻,打鐵還需自身硬,而她自己只是一個鄉(xiāng)下人,她生在鄉(xiāng)下,長在鄉(xiāng)下,誰愿意娶她這個鄉(xiāng)巴佬呢?她離開家時,父親提醒過她,你在外面要好好做人,不要將來無顏見江東父老,讓父母丟人顯眼。父親的話,夢露心知肚明。無非就是男女之事,現(xiàn)如今她想跳出農(nóng)門,無非就想嫁個城市職工,像李娜一樣,夫唱婦隨。雖然他倆的結(jié)合也承受了許多苦難和煎熬,然而我們都不能只看到風(fēng)雨苦難,要想到雨后彩虹靚麗的天空,要看到苦難過后歲月的寧靜與安詳。許多事想想容易,可要落實(shí)到實(shí)處就格外的困難。

  80年代,一個鄉(xiāng)村女孩想找一個城市職工,在當(dāng)時相當(dāng)于天方夜譚,白日做夢,當(dāng)然也有特殊人選。離婚的,或者死了老婆的老頭子。而這兩種人選,在丁夢露的心中是嗤之以鼻的。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況且一個黃花大閨女,以昨日黃花的價格處理,這也太廉價了吧。然而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種廉價的女子還真不少,夢露見過一個老鄉(xiāng)和她是同齡人,那女子身材高挑,細(xì)長的柳眉,一雙眼睛撫媚動人,白皙的皮膚就像是花叢中的蝴蝶,像是百合花中的蓓蕾,無論什么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總是那么端莊好看,就這么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為了嫁個城市人,為了一個城市戶口,她嫁了一個永遠(yuǎn)看不見她的人。因?yàn)樗藿o了一個盲人。當(dāng)丁夢露了解了她的情況以后,心中感慨萬千。還有許多女子為了跳出農(nóng)門,為了進(jìn)城,不管年齡懸殊多少,不管家庭背景多么復(fù)雜,也不分長輩,晚輩以及天理人倫,只要能進(jìn)城,全然不顧。丁夢露的家鄉(xiāng)有一個女孩叫李敏,她嫁的丈夫更不靠譜,她的婚姻成了鄉(xiāng)村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和笑料,李敏長得清秀端莊,全身都充滿著少女的清純。有一雙湖水般清澈的雙眼,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像是天上的七仙女,既溫柔又美麗,那份嫵媚讓男人久久無法忘懷,也讓女人羨慕不已,就是這么一朵靚麗的鮮花,為了進(jìn)城,活生生的就插在一堆牛糞上,嫁給了一個比她父親只小一歲男人。老男人又矮又丑,活脫脫的像一個現(xiàn)代版的武大郎,更要命的是,老男人家里有一個排的人員,有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唯獨(dú)老頭子就是少一個女人,李敏就是到這個班里來填空補(bǔ)缺的,真不知道她在這個班里應(yīng)該充當(dāng)一個什么樣的角色。鄉(xiāng)村的老老少少都替她鳴冤叫屈,說她嫁錯了人。有一位大媽,問她,為什么找一個年齡那么大的人嫁了,她毫不忌諱的說,“年齡不是問題?”

  大媽說,“什么時候帶回鄉(xiāng)給我們看看?”

  李敏說:“他工作忙,不回來?!睂?shí)際上,她不敢把她男人帶回家,見到老丈人怎么稱呼,是叫岳父還是叫哥哥?更倒霉的是李敏進(jìn)了那個家,她男人的家人根本不歡迎她,過著妻不像妻,女兒不像女兒,媳婦不像媳婦的日子,那個老男人的女兒和媳婦只比李敏大幾歲,是同齡人,而她的輩分太尷尬,在那個男人的家里,她連一個‘保姆’都不如,活得不倫不類,經(jīng)常被男人的媳婦、女兒痛罵,驅(qū)趕,她忍辱負(fù)重,茍且偷生的活著。她用一個老頭子做進(jìn)城的跳板,這塊跳板也太沉重了吧,仿佛把她打入了18層地獄。她的故事在鄉(xiāng)村流傳,家鄉(xiāng)人都把她的故事,當(dāng)反面教材教育自己的兒女。夢露的父親也不例外,他早早的就敲打夢露,你可不能走李敏的老路,步她的后塵,那樣祖宗18代的臉都會被你丟光,夢露曾經(jīng)調(diào)皮的向父親保證過,“我找個小弟弟,帶回家做你的女婿?!备赣H說:“但愿如此,千萬不能像李敏一樣,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人要在精神上有所追求,才會感到幸福?!倍袈墩J(rèn)為父親的話完全正確,當(dāng)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是一片空白,沒有信念,沒有寄托時,就會覺得生活很枯燥無聊,整個人變得如同行尸走肉。

  理想和現(xiàn)實(shí)有很大的差距,夢露心中的想法很多,而每天的行動,依舊是上班下班,由于她在車間緊靠單位的食堂,經(jīng)常去食堂買飯。有一天,她在排隊(duì)買飯時又一次見到了隔壁車間的帥哥,

  那帥哥也在排隊(duì)買飯,他站在另一隊(duì),兩人一前一后,夢露見到他時,想起了自己和翟小云打架的情景,見到他有點(diǎn)難為情,不光彩的一幕讓他看到了。

  夢露臉一紅,說了句客氣話:“你也買飯嗎?”

  “是啊?!?p>  “你做什么工作,如何稱呼?”

  “我是一名機(jī)修工,叫蕭文。”

  夢露笑道:“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樣,斯斯文文的?!?p>  蕭文笑笑,買好飯,頭也不回的就去車間了。蕭文走了以后,丁夢露覺得這個男人,不善言辭,也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繼續(xù)過著周而復(fù)始的打工生活。

  有時,在單位也會偶爾遇到蕭文,她心里想,這個蕭文不愛說話,如果想讓他說大話、狠話更是不可能。這個男人表面上看高大、帥氣,可給人的感覺有點(diǎn)軟弱。一個男人要是軟弱,女人將來會沒有好日子過,因?yàn)槟腥巳鄙贀?dān)當(dāng)。夢露又想,如果男人又兇、又很、不負(fù)責(zé)任,打架罵人,那樣女人也會完蛋,她胡思亂想之后,自己偷偷的笑,并且罵自己,沒出息的丁夢露,吃飽飯撐著,怎么就研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蕭文呢?

  夢露天生就是愛說愛笑,愛熱鬧,她下班以后,也想去春陽市中心走走逛逛,春陽市的高大建筑矗立在城市的東南西北,有大大小小的街道,小巷。有商場、休閑娛樂場所、有銀行、酒店、寫字樓、文化宮、研究所、醫(yī)院、電影院、有酒吧、體育場、健身房、汽車站、郵電局,有大公司園、小公園,寺廟、有夜總會、歌舞廳、洗浴中心、足浴城、養(yǎng)生會所等,舉不勝舉。她喜歡城市的熱鬧與風(fēng)繁華,心想,難怪那些女人嫁錯了人,也要進(jìn)城,她更加喜歡城市,同時她也更加明BC市是一個燒錢的地方,自己要努力工作,想方設(shè)法賺錢,才能在城市中更好的生活,為了節(jié)省一點(diǎn),她很少出去逛超市,逛商場,而是利用業(yè)余時間聽聽音樂,看看書。她父親曾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她勤學(xué)苦干的精神被車間的兩位阿姨看在眼里,兩位阿姨在悄悄幫她介紹朋友,這一切她渾然不知。

  有一天,一個青年人來到車間,他中等身材,眼睛大大的,面帶笑容,算得上是個英俊才郎。張阿姨叫他小陳,小陳來到車間,直接到夢露的工作臺前,沒話找話。他問的夢露:“你在這里工作習(xí)慣嗎?”她大大咧咧的說:“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入鄉(xiāng)隨俗嘛!”

  “生活中有沒有遇到過困難?”

  夢露不以為然的說:“沒有人一輩子一帆風(fēng)順,平平安安的,困難總是有的,但辦法總比困難多。人在低處也要飛揚(yáng)?!?p>  小陳對夢露斯斯文文的談話很感興趣,一直在點(diǎn)頭稱贊,他的目光一直緊盯著夢露,夢露反而像個木頭,沒有一點(diǎn)先知先覺,小陳后來在車間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跑到張阿姨身邊耳語了幾句就走了。小陳前腳一走,張阿姨就沖著夢露笑,夢露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張阿姨問夢露:“剛才那個男孩怎么樣?”

  “沒在意,沒多想啊?!?p>  張阿姨說:“小陳是我給你介紹的男朋友,他對你非常滿意。”

  夢露驚訝道:“只聽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還沒聽說過天上掉下個帥哥啊?!?p>  車間里的同事都在哈哈大笑,大家都在說,讓丁夢露考慮考慮。夢露說:“女人是造就男人的天使,也是將男人拖下地獄的罪魁禍?zhǔn)?,女人對男人的一生影響很大,我是一個外來妹,又是一個鄉(xiāng)下人,本市的男青年不會青睞我的吧?”

  張阿姨說:“小陳也鄉(xiāng)下人,你們倆門當(dāng)戶對。”

  夢露一聽,小陳是鄉(xiāng)下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拼了命的進(jìn)城,,結(jié)果又被打回農(nóng)村,不是多此一舉,她在張阿姨面前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已經(jīng)有朋友了,后來這事兒就不了了之。

  工作之余,夢露喜歡拿一本書打發(fā)時間,她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在宿舍看書。

  有一次,蕭文來到她的宿舍,她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男人怎么跑到女生宿舍來了?蕭文找了個借口,“你天天看書,有什么好書,借我看看?!?p>  夢露心想,這男人真有意思,想看書,可以去圖書館借,可以跟他的同事、朋友借,為什么要跑到女生宿舍來,找她丁夢露借?她猜想,蕭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夢露故意說:“沒什么好看的,我看書只是覺得無聊,打發(fā)下時間而已。”

  蕭文說:“我肚子里的墨水太少,想跟你學(xué)點(diǎn)知識?!?p>  丁夢露岔開話題問:“蕭文,你多大了?”

  “怎么查戶口啦?”然后說,“你先說你多大?!?p>  夢露瞪了他一眼,“你要叫我一聲好聽的,我可是你姐姐。”

  “你還想做我的姐姐,不可能,我21歲,你呢?”

  “我的確能做你姐姐,我比你大一歲。”夢露問:“你通過什么途徑來到春陽市的?”蕭文說他是接父親的班過來的,他倆都來自一個省,老家相隔大約200多公里的路程。一來二去的,他倆相識了,夢露也在考慮著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對蕭文不太滿意,總覺得他太老實(shí)。有時,她又想,自己也是個鄉(xiāng)下妹子,也沒有條件要求別人太好。再說了感情這東西,不負(fù)彼此就好了,不負(fù)此生太難了,夢露想,如果把蕭文當(dāng)作一個進(jìn)城的跳板完全符合條件,她決定觀察蕭文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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