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楊和張玉芳原是縮在角落里頭避寒和乞討的,雖說沒討到什么好東西,還被踹了幾腳,但玉鳳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兩個(gè)白面饅頭,沒餿全,吃下去能頂一天的飽。
兩人窩回角落,還沒吃上饅頭,一枚煙頭就扔到了張玉楊身上,他黑糊糊的小臉一僵,沒管那煙頭,飛快的將饅頭捏扁就要塞進(jìn)嘴里。這是他們乞兒的一種本能,不管找上門來的是誰,食物一定要下肚去了,才不會(huì)被搶走。
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被人狠狠一腳踹在臉上,那饅頭也滾落了出去,鼻管留下來的一長串紅紅的鼻血,張玉芳的饅頭已經(jīng)塞了半口,另外一半被一雙手奪了過去,狠狠的一擲,落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張玉楊沒管自己臉上的鼻血,而是盯著近處那顆被捏成一小團(tuán)的饅頭。
上頭那清晰的五個(gè)黑指印,可見他當(dāng)時(shí)有多用力,他撲過去想將饅頭撿回來,被人一腳踹翻在地,粗糲的鞋底踩在他臉上,他的鼻血瞬間糊成一片鞋底的印,他嘴里求饒:“好漢爺,各位大人,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可惜那幾人擺明了要來這還他們當(dāng)出氣筒,任由他和玉芳怎么嚎叫求饒,也逃不過一頓羞辱和毒打。
可打到最后,那些人還是沒走。
張玉楊慌的更厲害了,街頭的乞兒被打是常事,可這些人眼看著不止是想在他們身上出頓氣那么簡單,直到一人拿出繩索,他和張玉芳才大聲嚎叫求救。
可惜,那一路的人往來如常,最多往他和玉芳身上看一眼,然后很快又走開了,他掙扎著,朝過路人哭喊,不顧被人捆住手腳,不停的磕頭:“大人,大人救救我們,他們要打殺了我們,您救救我們,我們給您當(dāng)牛做馬,當(dāng)牛做馬啊。”
可惜那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就走了。
這路上的乞兒,哪天不被弄死個(gè)七八個(gè)的啊,這要救,救得過來嗎?
兩人掙扎嚎叫著,卻掙不開綁在身上的繩索,那繩子是上好的軟綿繩,綁在身上雖然不怎么痛,但越掙脫那繩子就纏的越緊。
兩人被脫了一小段路,眼看就要被拖到護(hù)欄邊,張玉芳哭的聲嘶力竭,她知道這些人要干什么了。
原先的一位出海富商,不知怎么想的在這河里放養(yǎng)了一群的生鱷,原先還是小頭的,時(shí)間長了就變成了大家伙,常聽說有人半夜來仍尸,都丟到這下頭讓鱷魚啃食了。
這伙人是要把她和哥哥丟到那鱷魚群里,讓他們被活活咬死啊。
“好好漢爺,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比爾殺我們啊,求求你們,我們給你們當(dāng)牛做馬,做什么都行,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磕頭,給你們磕頭了?!睆堄駰钜荒樀奈叟K,聲音已經(jīng)啞到不行,眼里滿是淚水,幾乎是絕望的望著這伙人。
他又蹭到一人腳邊:“要不,要不您把我扔下去,然后你把我妹妹留著,您別殺她,別殺她好嗎?”
那人譏笑:“可惜啊,你妹是個(gè)丑八怪,不然我門哥倆就帶回去,做我們的姨太太了,哈哈哈哈哈哈,哥兒,干啥呢,不是要看看這群畜生怎么吃人嘛,扔下去啊,先把他妹妹扔下去,讓他也看看?!?p> 張玉楊骨瘦如柴的身子一震,臉上滿是恨意,跳起來就往一邊撞去:“跑,玉芳,跑啊,跑,,唔?!?p> 他像一支風(fēng)箏一樣,被扯著線拉回來,他拼命掙扎,可那伙人滿不在乎,哈哈大笑的將玉芳提起來,張玉芳已經(jīng)不掙扎了,她往張玉楊那看了一眼。
似是在同他告別。
在他看來,她的那雙眼睛是那么漂亮,干凈又善良,一如從前和母親去寺中禮佛,小小的玉芳常說:“希望佛祖保佑,爹爹娘親哥哥健健康康。”
母親問她:“那你呢?”
她道:“玉芳天天都有糖餅吃?!?p> 那時(shí)玉芳正是換牙的歲數(shù),一口白牙黑蛀了好幾顆,皆是因?yàn)闀r(shí)常吃甜的造成,母親管得嚴(yán)不讓她吃糖餅,她便時(shí)常從他那偷著吃一些。
再有時(shí),纏著父親帶他們出去打牙祭,父親最常帶他們?nèi)サ氖且患腋恻c(diǎn)店,里頭還有賣洋人的冰點(diǎn),冰冰涼涼的,吃上一口能讓人幸福到天上去,他和玉芳淪為乞兒好幾年了,他卻依然記得清楚,那家店的牌匾是紅色的,往里走可以聞見甜甜的奶油香味,吃一口冰點(diǎn),那冰糕會(huì)在嘴里慢慢融化了。
很甜。
母親其實(shí)也知道的,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真的苛責(zé)過他們,反倒每次都會(huì)責(zé)備父親,說他不該縱著他們,父親嘴上說的下回不帶他們?nèi)チ?,可下一回還是會(huì)帶他們?nèi)ァ?p> 他們原是那樣的幸福。
張玉楊絕望的閉上眼睛,正想掙扎著先跳下去,不料聽到一個(gè)男人的聲音。
他說:“等等?!?p> 張玉楊錯(cuò)愕的轉(zhuǎn)頭,看見了一個(gè)衣裝得體的男人,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胸前口袋別著一支銀色鋼筆。
而他的身后,有兩個(gè)年輕女人,不,準(zhǔn)確的說是三個(gè),還有一個(gè)坐在輪椅上,那雙漂亮地眸子正望著他。
張玉楊屏住了呼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他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小...小姐,您能不能救救我的妹妹?!?p> 然后他聽到了時(shí)間最美妙的聲音,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張玉楊又磕起了頭,似是高興似是悲傷的哽咽:“謝謝謝謝您,來世...我當(dāng)牛做馬報(bào)答..您。”
“呦,這是哪家的小姐,出來做好事啊?”鉗制著張玉楊的混混開口,他一旁的矮胖子笑容猥瑣:“這個(gè)是我們家的下人,小姐要愿意花錢買了,我們立馬走人,不然啊,就丟到這池子里頭喂魚?!?p> 文殊道:“小月,給錢。”
小月將錢袋拿出來,正要遞給簡十就,突然聽那矮胖子道:“她,十銀元?!?p> 張玉楊全身發(fā)抖,雙眼緊緊的盯著文殊,生怕她反悔了。
十銀元,算是天價(jià)了。
不料她眼都沒眨,朱唇輕啟:“兩個(gè)人?!?p> 張玉楊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