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玩家屠村

　　村子里的居民住得有些散亂。

　　田辰家的茅屋，在村東頭，靠近大山。

　　而村長家的房子則在村中心，兩者之間，有一名為（埡口）的山丘阻隔，頗有一段距離。

　　田辰一瘸一拐的向著村子中央行去，速度有些緩慢。

　　走到埡口之上，田辰抬頭望去，村長家的茅屋已經(jīng)印入眼簾。

　　但是，下一刻，田辰心中猛然一驚，一股涼意瞬間于心頭升起，霎時間襲遍全身。

　　只見村長家門前的草地上，人頭攢動，不下百人。

　　而在他們對面，兩道有別于村民的身影正以俯視之資，審視著眾人。

　　兩人均著布衣，手持木劍。

　　其中一人長像雄魁，動作卻是靈敏異常，木劍揮動，帶起一道道渾白刀罡。

　　正將一個個村民，趕到一起。

　　而另外一人，身材纖細(xì)，周身罩著一個如蛋殼般的紅光。

　　“一個武者，一個魔法師！”

　　“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田辰急忙停下腳步，心里已經(jīng)拔涼一片。

　　果然！

　　下一刻，只見那名魔法師，手中木劍一抬，村民中央頓時炸起一片火光。

　　“啊……”

　　慘叫頓起，人群四散。

　　“救救我，村長……”

　　婦孺力竭，哀求不斷。

　　“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恐慌無措，肆虐彌漫。

　　“偉大的魔法師，尊崇的武者，請你們住手！”

　　“我等百姓，與世無爭，何罪遭此屠戮……”年長的村長，悲聲質(zhì)問。

　　“……”

　　“求求你們，住手??！”

　　“??！救命……”

　　“救救我……”

　　“請饒恕我們……”

　　尖叫四起，哀求悲愴。

　　然而，面對村民的哀求，兩人卻是無動于衷。

　　那名武者，更是揚(yáng)起了手中木劍，一抬一揮，便掃出了一道四五米長的刀罡。

　　霎時間，殺戮起。

　　十余名村民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旁的魔法師，更是連連揮動起手中木劍，頓時火海生成，哀嚎更盛。

　　刀光火海。

　　血花飛濺。

　　“你們……住手??！”

　　“求求你們了！”

　　聲嘶力竭，

　　哀憐無助。

　　面對村民的求繞，兩人不以為意。

　　魔法灑成滋滋火海。

　　刀罡劃出涓涓血泊。

　　舉手投足，皆是神威。

　　上百村民，無心亦無力反抗，只得紛紛擠向身后的茅屋。

　　看著村民的舉動，魔法師一臉戲謔，抬手又是一個火球丟出。

　　茅屋瞬間升起了濃煙，其間更是慘叫連連。

　　喪盡天良！

　　喪心病狂！

　　慘絕人寰！

　　一片嘈雜哀嚎聲中，傳來那名武者的聲音。

　　“法魔狂人，你說得不錯，殺這些‘半獸人’，果然要比殺那些家禽訓(xùn)獸經(jīng)驗(yàn)高！”

　　“這么一會，我都快升級了！”魔法師得意的回道。

　　“這游戲太逼真了，這些家伙的哀求聲，都聽得我有些于心不忍了！”武者嘴上雖然如此說著，下手卻是毫不手軟，說完，立馬沖進(jìn)了還在外面的人群，揮手一道刀罡，收割走了數(shù)條生命。

　　“別說是游戲了，就算這是個真實(shí)的世界又能如何？這里的法律還能管到咱們頭上不成？”魔法師不屑的回道。

　　“說得也是，等這里的怪清完，咱再去其它村子清一下吧，這些半獸人，都沒有攻擊性的，你的火墻術(shù)，比我的半月劍法好用多了?！?p>　　“……”

　　尖叫聲此起彼伏，兩人交談的聲音在尖叫聲中回蕩。

　　田辰站在埡口之上，距離他們，也就百十米距離。

　　聽著兩人夾雜在悲呼聲中的對話，心下已經(jīng)確定了兩人的身份。

　　確實(shí)是兩個玩家。

　　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其實(shí)就是一場殺戮。

　　云淡風(fēng)輕，

　　不以為意。

　　可是落在田辰的耳朵里，卻是沒由來的滋生出無邊的恐懼。

　　有苦衷的壞人不可怕，他們至少還有人性。

　　可怕的他們自己都意識不到，這是一件壞事！

　　田辰從來沒有想過，玩家竟然可以如此邪惡。

　　如此……恐怖。

　　他們把村民當(dāng)成了野怪！

　　殺死這些村民，賺取經(jīng)驗(yàn)值。

　　他們分工明確，動作嫻熟。

　　魔法師看著自己鋪出的火海，得意的笑著：“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石墓燒豬的日子?！?p>　　“速戰(zhàn)速決，下個村子走起?！蔽湔哂系馈?p>　　他們還要去其他村子，繼續(xù)這種惡行。

　　田辰怔怔的立在埡口之上，麻木的看著這一切，體會著來自這個世界最深的惡意。

　　天空仿佛失去了色彩，人生好像一片灰暗。

　　他站在哪里，忍不住的顫抖，心中一片悲涼。

　　他想上去阻止，可是，他不敢。

　　他想轉(zhuǎn)身逃離，內(nèi)心又極度掙扎。

　　那些尖叫聲中，是記憶中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他吃過老村子的蒿草粑，雖然很苦。

　　他吃過張獵戶的野味，雖不能吃飽。

　　他記得村民們每一張樸實(shí)的笑臉。

　　雖然這些都是前任的記憶。

　　但此刻，聽著火海中痛苦的哀嚎聲，一個個樸實(shí)的身影，一張張和藹的笑臉，頓時又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

　　那些安慰，

　　那些鼓勵，

　　那些救濟(jì)，

　　那些關(guān)心，

　　雖不是他，

　　確也是他。

　　揮之不去。

　　感同身受。

　　“怎么辦，要沖上去嗎？”

　　“可是我不敢?。　?p>　　耳中的慘叫聲漸漸微弱，田辰直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窖，臉上卻上細(xì)汗如雨，濕透衣背。

　　牙關(guān)死咬。

　　他很想沖上去。

　　腳上卻如墜千斤。

　　村民的哀嚎，煎熬著他的良知。

　　凜冽的刀罡，卻擊碎了他的勇氣。

　　赤色的火海，那是無邊恐懼。

　　“那么多村民，都不敢反抗，我上去也只能送死?！?p>　　他自我催眠，

　　他自欺欺人，

　　他懦弱無能，

　　他手上用力，捏得拐杖吱嘎作響。

　　他毫無辦法，

　　他無能為力！

　　田辰在掙扎，內(nèi)心在煎熬。

　　火海中的哀嚎，在漸漸隱沒。

　　田辰終究沒敢沖出去。

　　是的，

　　他沒有沖上去。

　　他慫了。

　　他不敢。

　　他害怕，

　　他害怕極了！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村民倒下，他手足無措，他……無能為力。

　　那些村民就像受了驚嚇的鵪鶉，一個勁的沖進(jìn)茅屋。

　　他們?yōu)槭裁匆@樣呢？

　　上百人，分散跑，總能跑掉一兩個吧。

　　為什么要跑進(jìn)屋里呢。

　　傻啊。

　　茅屋里的火明明比外面更大啊。

　　進(jìn)去只能死得更快啊。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漸漸停止了哀嚎的村民。

　　他心中悲痛。

　　怒其不爭。

　　濃煙騰空起，萬里烤肉香。

　　茅屋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

　　露出了其中的一座尸山。

　　草地上沒死的人，還在往尸山上跑，往尸體上堆。

　　那怕到了那里，也是一個死。

　　為什么要這樣呢？

　　難道就是為了跟大家死在一起嗎？

　　一村人就得整整齊齊嗎？

　　為什么不跑？

　　為什么不跑？？

　　村民們死得悲壯而愚蠢。

　　看得田辰目眥欲裂，心如刀絞。

　　突然，

　　有村民從火海之中沖了出來。

　　這是第一個敢于反抗的村民。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在田辰看來，她或許有些傻，她應(yīng)該跑的，而不是沖上去拼命。

　　但，好歹，有人懂得反抗了。

　　她比自己強(qiáng)，她有勇氣向那兩人出手。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懷抱著嬰兒的女人。

　　一個本應(yīng)孱弱的女人。

　　她是李大寶的老婆。

　　是那個自己應(yīng)該叫嬸嬸的女人。

　　她尖叫著沖了出來。

　　她揮舞著爪子，

　　皮肉翻卷的爪子。

　　纖弱而焦黑的身子下，緊緊的摟著懷里的孩子。

　　可惜，那孩子，明顯已經(jīng)沒了氣息，焦黑一塊。

　　他沖向了那名魔法師。

　　她撕聲，

　　她尖叫，

　　她張牙，

　　她舞爪，

　　她撓，

　　她撓了上去……

　　暮地，刀光乍起，血涌如柱。

　　她的頭，不翼而飛。

　　她倒了，

　　她倒下去了。

　　在倒地的一瞬間，她身體艱難的一扭，將懷里的嬰兒恰到好處的蜷縮在了自己的懷里。

　　她……死了。

　　女子本弱……

　　為母則剛！

　　她是個英雄！

　　田辰痛心疾首，淚目如泉！

　　記憶中，她是那個溫和柔弱的嬸子。

　　輕聲細(xì)語，猶在耳畔。

　　弱骨柔肢，猶在眼前。

　　前一刻，她才讓李大寶給自己兄妹送來兩只土雞。

　　轉(zhuǎn)眼，自己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殺害了。

　　“我……真沒用，我對不起你們！”

　　田辰很想一聲大吼，沖上去與對方博命。

　　但他不敢，真的不敢??！

　　他甚至有些無恥的慶幸自己是個瘸子。

　　就因?yàn)樽约菏莻€瘸子，走得慢，所以逃過了一劫。

　　“喂，法魔狂人，你什么情況，怎么還讓怪跑出來了?。　蔽湔咭坏犊车袅死顙鸬念^，叉腰高聲問道。

　　“火墻太耗魔法力了，法力跟不上！”魔法師應(yīng)道。

　　“這些怪又沒攻擊性，你把魔法盾關(guān)了吧，那玩意更耗魔法?！蔽湔哒f道。

　　“說得也是。”魔法師想了想，頓時將身上的魔法盾退去。

　　同時，又是一片火墻丟了出去。

　　隨著最后一點(diǎn)哀嚎聲消失，那兩名玩家停了下來。

　　赤紅的火海，映得兩人滿面通紅。

　　沒有惋惜，沒有憐憫。

　　風(fēng)輕云淡，云淡風(fēng)輕，

　　仿佛他們剛剛燒死的……只是一窩螞蟻。

　　“升級了！我16級了！”魔法師一臉興奮。

　　“我還差一點(diǎn)，再清三五個小怪，就能升級了?！蔽涫炕氐?。

　　“那么，你去外面，我去里面，把這里的怪清完，咱再換個村子。”魔法師提議道。

　　武者沒有意見，也沒有走。

　　而是走到了一眾村民的尸體前。

　　撿起一個個工具。

　　“果然，只有人形怪會暴成品裝備?！?p>　　武者拿起一把柴刀。

　　“柴刀，攻擊力2?！?p>　　“鋤頭，攻擊力1。”

　　“……”

　　兩人一連從尸體堆里拿出數(shù)件工具。

　　這時，魔法師有些不悅嘟喃道：“都是武士的裝備，我的裝備一個都沒有，寶寶不開心。”

　　武士：“沒什么用，都是些垃圾，還不如我的木劍呢。”

　　……

　　在兩人撿裝備的時候，田辰已經(jīng)悄悄的離開埡口。

　　他們還要清掉村里的村民。

　　他們要趕盡殺絕。

　　田辰原以為，這兩個玩家在殺了這么多人后，可能就會離開。

　　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要斬草除根。

　　趁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

　　得趕緊帶著小童離開這里。

　　田辰杵著拐，一邊拍打著右腿肚子，一邊奮力的往回敢。

　　可是越是心急，他發(fā)現(xiàn)自己走得越慢。

　　僅有的那條腿，似乎因?yàn)榭謶?，已?jīng)麻木，失去了知覺。

　　田辰明白。

　　自己這是被嚇的，

　　我特么實(shí)在太慫了。

　　我特么就是個懦夫。

　　我特么就不是個男人。

　　可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

　　田辰真的升不起一點(diǎn)反抗之心。

　　他不知道別的穿越者，是怎么一開始就克服這種恐懼的。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每拍打好幾下，右腿才會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反應(yīng)。

　　走起來，慢得令人發(fā)指。

　　田辰心中萬分焦急。

　　卻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那種驚懼，讓人惶恐，讓人無措。

　　“咚，踏，咚咚，踏，咚咚咚，踏！”

　　伴隨著自己劇烈起伏的心跳聲。

　　寂靜的身后，隱約傳來了一串腳步聲。

　　腳步沉穩(wěn)有力，

　　越來越近。

　　噠！噠！噠！

　　田辰知道，那人已經(jīng)到了埡口之上。

　　只要翻過埡口，他就能看到自己了。

　　“怎么辦？”

　　“跑不了了！”

　　“媽的，拼了！”

　　“老子干死你?！?p>　　“咚咚咚，踏，咚咚咚，踏~”

　　心跳越來越快。

　　感覺下一秒對方就將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

　　無法逃離，

　　那就……拼了！

　　將心橫了又橫……

　　“老子和你拼了?！?p>　　心里嘶吼著最兇猛的話，

　　狠狠的吸上一口冰涼的空氣。

　　急忙躺在地上。

　　卻是做出了最慫的舉動……

　　初春的地面，格外冷，一如他此時拔涼的心。

　　“嗯？這里怎么還死了一個？”

　　魔法師剛一轉(zhuǎn)過埡口，就看到眼前躺著一具尸體。

　　頓時眉頭一挑，然后懊惱道：

　　“狗日的瘋武為狂，不是說好的，一人一邊嗎？媽的，竟然搶老子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