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還挺整潔，楓洛打開窗，下面就是街道。
“咋樣？咱這地方還是挺不錯的吧？”林耀端著茶托過來，往旁邊亂糟糟的桌上隨手一放，“這在咱同行里可算高配了。”
楓洛禮貌地點點頭，關(guān)上窗戶，看了眼桌上的茶，又看向林耀，“所以你說的搭檔是指…？”
林耀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坐在桌旁自顧自地喝起茶來，“就是跟兩個小女生打一架，小問題?！?p> 楓洛略一思索，側(cè)著頭看他，“呃…你確定你嘴里的小女生，是普通的小女生…？”
能跟賞金獵人打架的女生…想來也不會是普通的女生吧。
林耀一拍手，“對??！你甚至都沒有超識！”
楓洛干笑著一攤手，“愛莫能助了…”
所謂超識，就是超出平常認知的能力，超識可以體現(xiàn)在各種方面，諸如頭腦身體的強化、超凡能力的覺醒或者心悅兵器的實體化等等。
而與林耀年紀相仿的楓洛顯然并沒有覺醒超識。
林耀頓時泄了氣，手指敲著桌子，嘀咕道：“那我?guī)銇砀陕锇 ?p> 楓洛更不是省油的燈，聞言直接就扯過外套往外走，半句話都沒周旋。
林耀趕緊趕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喂你別走啊，這個時候走算什么，我拋棄你？”
楓洛聞言更氣了，大力地甩他的胳膊，倔牛一樣掙命地往外走。
“祖宗我錯了我不該念叨的好嗎？求求你別往外走了！”林耀苦口婆心地求他，就差跪下了。
楓洛這才停止掙扎，一本正經(jīng)道：“是你不讓我走的…不是我故意添麻煩?！?p> 林耀緊著點頭，同時心里也怕了他的古怪脾氣，暗自思忖：“跟那鹿純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個頂個的古怪…”
饒是轉(zhuǎn)了生，本性也難移。
楓洛不再掙扎后，又死活不肯在那床上睡，硬是搶了床墊睡在地上，留林耀睡光床板。
林耀喝了許久的悶茶，代價是坐到清晨都全無一絲睡意，眼皮開始打架都睡不了一點。
楓洛縮在床墊上，卻也沒睡安穩(wěn)，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時不時還要嘀咕一兩句：“晚星…”眼角就落下淚來。
林耀抱著雙腿倚著床頭，眼神呆滯，“晚星是他媽嗎…？”
楓洛對此全然不知——在他認知里，他正把手套掛在樹杈上，搓弄自己凍得發(fā)紅的雙手。
身后微微有些響動，被他敏感地捕捉到，從容地回身輕聲道：“出來吧。”
一個眼神靈動地少女就慢慢從樹叢里探出身來，尬笑著招招手，“是我…還記得我…吧?！?p> 楓洛一眼認出她是跟自己一同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什么來著，總之是跟自己一起發(fā)現(xiàn)了什么的姑娘。
他微笑著點點頭，“干嘛躲躲藏藏的呢，我又不是壞人…”
他的笑容轉(zhuǎn)瞬就陰冷下去，“還是說你是壞人？”
少女被嚇了一跳，臉紅著解釋，“我…我就是害怕…那個東西好像跟著我一樣，我…”
楓洛冷冷道：“鬼域而已，還沒成氣候，不會跟著你的?！?p> 少女微微低頭，似乎有些委屈，“對你們這些人來說當然沒什么的…但是我…”
少女說著就抬起頭看楓洛，不再說下去了。
哪怕那雙眼睛純凈得那么自然剔透，楓洛仍是放不下警惕，“你…？當真是普通人？”
少女點頭，“我就是繁城人…平時在城里找些零工干…”
零工二字，楓洛再熟悉不過了。
他的戒備于是放下許多，面色緩和起來，“那是我誤會了…說起來那個鬼域目前只有咱們倆看到了吧…”
他說著，把食指豎到唇上，“別告訴任何人?！?p> 少女連連點頭，目光堅定：“一定不會的！…對了，我叫晚星…不知道您…”
“不需要敬稱，沒必要那么疏遠，我叫洛楓?！睏髀逡话炎ミ^少女的手握住，笑得颯爽。
?。鍡鳌?？我不是楓洛嗎…）
晚星試探著叫了聲：“洛…洛楓…”
“哎！是我?！睏髀宕饝?yīng)著，松開了手，“就這么叫我?！?p> “你是第一次來繁城嗎…？這次瑞華節(jié)，城主邀請了很多人…是最熱鬧的一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一下，我做你的向?qū)А?p> 晚星小心翼翼的，看著讓人心疼。
楓洛卻突然叱道：“不要！你覺得自己裝的很像嗎？我已經(jīng)很委婉地趕你走了吧？還蹬鼻子上臉…”
?。ㄎ摇掖饝?yīng)了她的啊…！不要，不要這樣對她…）
楓洛情緒激動起來，卻不受控制地繼續(xù)刻薄地罵著。
接著，那些碎片，腰斬的碎片，血紅色，心碎，在他腦海里翻滾著…化作一聲嘶吼爆發(fā)：
“你不是我！離她遠點！”
楓洛面目猙獰地坐起來，臉色慘白，一臉虛汗。
林耀坐在桌邊，眼睛困得發(fā)紅，“你的夢很刺激吧…我像是看了一場動作大片?！?p> 楓洛卻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么，只有揪心的感覺還停留在身體里揮之不去。
他隨口寒暄道：“起得真早。”
林耀笑的無奈，“能不早嗎?！?p> 楓洛沒再接話，自顧自地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楓洛回頭看了眼林耀，林耀一抬下巴，示意他開門。
門在楓洛的拉動下緩緩打開，露出后面抱著手臂的女人。
楓洛上下打量一眼，這女人衣著頗為大膽，暗色調(diào)的穿搭頗有種成熟魅力。
那女人看到開門的是楓洛，眼神一變，瞇起眼來調(diào)笑道：“呦，小弟弟，好久不見啊?！?p> 楓洛食指撓撓臉，眼神懷疑，“我們見過？”
女人眼色不易察覺地一暗，透著抹陰險，“當然…以后還會經(jīng)常見面的。”
楓洛不自在地擠開她，走向外面的街道。
蕭瑟的風(fēng)卷著幾片落葉，偶爾發(fā)出囂張的呼嘯，天陰沉沉的，讓他似乎記憶中的某一天…亦或是每一天。
他的心里始終都缺了一塊般，有股殘缺的痛，讓他呼吸困難。
但他找不到原因，他只一步一步走在路上，為了活著而活著，想做賞金獵人而成為了學(xué)生，每日做著黑袍死神的夢…和那些碎片的讓人心痛的不知何人的記憶。
身后，林耀急切地想要追出來，卻被女人攔住門：
“該交租了，弟弟。”
楓洛得以離開，緩步走在路上，腿腳拖沓著如同行尸走肉。
“滴”——
急促的喇叭聲突然響在耳邊，一下子把楓洛從臆想拉回現(xiàn)實，接著，一輛車結(jié)結(jié)實實地碰到他的身體，他真切地感覺到了冰冷的氣息已經(jīng)帶走他的靈魂——
“砰”！
林耀驚叫出聲：“不——！”
女人閃開身，嘴角掛著輕笑轉(zhuǎn)過身來。
那輛車已經(jīng)刺耳地剎住，司機驚惶地下車，四處尋找剛剛馬路上的少年。
空曠的街道上，楓葉趴在地上被風(fēng)吹得走動，發(fā)出清脆的沙沙聲。
連滴血都沒留下。
那少年，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