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森林如被擲入巨石的河面,波紋扭曲。
一層層黑暗在囈語聲越發(fā)強烈之際,終于從那些扭曲的波紋里涌出,凝聚成了一口井。
井!
這口猝然浮現(xiàn)在林間、非真非幻的深井,撬動了李寒的神智。
他心中震駭,念頭剎那間運轉(zhuǎn)開來。
自井底而生的狼鬼——這就是孕育狼鬼這類污染種的那口井?
啪嗒!
一只血淋淋的瘦長手臂從井口伸出,瘦削的指爪搭在了井沿。
李寒心中一個激靈,就欲扭身逃跑,就在這時,一陣轟響在身側(cè)響起,緊跟著,爪獸那極具特色的叫喊聲就從后方傳來:“哦哦哦哦哦!”
它邁動四肢,直從李寒身邊穿行而過,安然無恙地越過了那口深井。
井沿依然搭著只血淋淋的手,看上去詭異恐怖。
但李寒卻覺察出了不對,反應(yīng)過來:這口井是假的!
這是幻覺!
然而即便他已知這就是幻覺,但幻覺也不曾破碎,仍擋在他的前面,仿佛等他去試驗深井是真是幻?
他神色連變,跟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從懷里摸出一個木質(zhì)小瓶。
小瓶里裝著幾顆白月光花搗碎制成的藥丸。
這藥丸有讓人恢復(fù)理智的功效。
李寒不覺得自己此刻迷失了神智,但精神病人通常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人。
他吞下藥丸,前方黑暗依舊。
但那口井卻消失無蹤。
果然!
他在心里狠狠點了點頭,忍不住看向身后:
大力一拳砸碎了狼鬼的‘軀殼’,‘她’又在不遠(yuǎn)處重新凝聚形體。
這副情景讓李寒心頭一緊。
‘狼鬼’這種東西,一般手段果然對付不了,它根本不吃物理攻擊!
但它距我明明已不到百米遠(yuǎn),怎么沒追過來,反而跟大力兜起了圈子?
趁我方才深陷幻覺難以自拔之時,過來將我殺掉,搶走小白狼難道不更容易?
除非,它其實也沒能力攻擊到我!
李寒腦中靈光一閃。
后方的狼鬼終于發(fā)覺李寒脫離了幻覺的陷阱,化為一陣黑煙越過大力,飄向李寒的同時,縱聲嘶叫:“嗚呀!”
聲音比先前更加尖利,帶著點氣急敗壞的感覺。
李寒剛剛服用過白月光花藥丸,聽到這聲音,除了感覺難聽之外,再也沒有精神顫栗的感覺,那些紛亂的囈語聲也只是在耳邊徘徊,未見逐漸放大的趨勢。
“嗚呀!”
“嗚呀!”
狼鬼在他身邊飄忽不定,不斷發(fā)出尖叫。
但自始至終,它都沒有主動上前攻擊李寒哪怕一下。
李寒咧嘴一笑,終于確定自己的猜測正確。
這貨就是個銀樣蠟槍頭??!
自己無法攻擊到它,但它也休想攻擊到我。
它所能做的就是扭曲我的念頭,讓我產(chǎn)生幻覺,把我困在原地,之后再等它的狂狼仆從們過來解決我!
久聽狼鬼的嘶叫,仍難免會精神刺痛。
為免再次陷入幻覺,耽擱太多時間,李寒朝大力招了招手:“大力,快走!”
兩者再度發(fā)足狂奔,朝遠(yuǎn)離大河岸的方向一直前行。
離河岸越遠(yuǎn),狂狼追上來的幾率越低,他們也就越安全。
李寒很快發(fā)現(xiàn),不論自己怎樣奔跑,都無法甩脫狼鬼,對方就如跗骨之疽般尾隨著,他奔跑速度愈快,狼鬼追上的速度也就愈快。
有次狼鬼甚至都貼到了他耳朵邊,張開繃成一條線的大嘴,尖叫一聲,再度讓他陷入了幻覺陷阱。
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無法甩脫狼鬼后,李寒也不禁心浮氣躁,此后也有數(shù)次著了狼鬼的道,幸而狂狼仆從一直都沒有追上,否則他面對的局面必然棘手起來。
凌晨第一縷光灑在林間時,始終縈繞在李寒周圍的灰霧也逐漸變淡。
狼鬼飄在他身前的一根樹枝上,望著他,只有眼睛與嘴巴的臉上刻滿了怨毒。
它的身影迅速變淡,在日光照射下飛快消失。
見此一幕,李寒心神一松。
看來這貨最起碼在白天還是要暫時躲避的。
但下一刻,狼鬼的嘶叫聲就刺穿了他的耳膜:“嗚呀!”
李寒眉心劇痛,仿佛有一根尖錐釘了進去。
他如臨大敵,猛然弓起身體。
而對面的樹枝上,狼鬼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后的那聲尖叫仿佛是它臨走前放的狠話。
這下終于走了嗎?
李寒不敢放松警惕,帶著大力在林間巡查一番,如此才最終確認(rèn),狼鬼已經(jīng)離開此地。
他長吐出一口氣,把藤筐放在旁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大力此時卻焦躁不安起來,蹲下身子,拼命往灌木里藏,讓樹葉遮蓋住自己的身體。
日光對它同樣傷害巨大!
李寒連忙爬起來,到處采摘樹葉,覆蓋在大力身周,與逐漸升上天空的太陽搶時間。
幸好周圍那種能長出厚大葉片的樹木很多,沒用多少時間,李寒就用大葉片把大力完全蓋住,沒讓陽光真正照射到它身上。
他擦了擦汗,已沒有心情繼續(xù)坐在這里休息。
一夜時間都用來跟狼鬼繞圈子,他現(xiàn)在都不確定自己處在什么位置,需要盡快找到回家的路。
之后得趕緊做個大木箱,把大力轉(zhuǎn)移回家中。
李寒伸手去拿地上的藤筐,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筐里的那團雪白。
天都亮了,這小白狼怎么還在睡覺?
不會是出什么問題了吧?
他提著小狼的后頸皮,將之提了起來。
小狼四條腿自然下垂,狼口微張,吐出粉紅的舌頭。
它鼻頭潮濕,明顯健康得很,沒有任何問題。
“懶貨!”李寒笑罵一聲,把它重新放回筐子里。
昨夜自己奔跑得那么激烈,它的親屬-熊狼都不見蹤影了,它竟然還能睡得這么沉。
這性情是真的穩(wěn),和后主劉禪有一拼。
希望只是性情像,別能力上也跟劉禪一樣草包,那自己這一番功夫就白費了。
他隨即背起藤筐,邊走邊查看地形,不時攀上一棵高樹,依靠太陽辨別方向。
用了一個多小時,他找到了那條大河。
在河邊洗了把臉,李寒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再俯身欲喝一口水時,忽然停住了動作。
河面映照出他的面孔。
在他的眉心,一個慘綠的印記赫然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