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位公子,妾身有禮……!”
那女子望了李天涯一眼,嘴角上揚,似乎像笑,又趕緊低下頭,滿臉通紅,聲音如花蕊在春風(fēng)中吐露芬芳。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江南女子?
李天涯摸摸鼻子,見那女子一副忍不住笑的樣子,心里懊惱,正想說話。
“吱呀!”
木門又開,跑出來一個小女孩,丫鬟裝束,一邊大叫“小姐!”一邊揉眼,睡眼惺忪樣子,估計是剛睡醒??吹搅死钐煅暮团拥哪?,猛然一個箭步,擋在那女子身前,對李天涯大聲喝道:“你想干嘛?我……會喊人的??!”
杏目圓睜,小臉脹紅,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李天涯又好氣又好笑。
那女子本來一直低著頭,被那小丫頭這樣一喝,嬌軀一顫,抬起頭又羞又惱嗔道:“杏兒,你大呼小叫干什么?”
李天涯眼前一亮,只見一張春花般的俏臉緋紅,這女子梳著三小髻,戴金釵珠頭巾,穿著湖綠色的窄袖褙子。
那小丫頭和小嬋差不多的年齡,被女郎斥得有點懵,一雙大眼睛狐疑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脧脧李天涯,又轉(zhuǎn)過來那女郎身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很是可愛。
看了這情形,李天涯已經(jīng)基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一大早人家姑娘剛起來梳妝倒洗臉?biāo)?,自己倒霉催的撞上了,幸虧最近身手還算敏捷,沒被澆成個落湯雞也算是萬幸,這是多么狗血的情節(jié),今天居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幸虧這個季節(jié)的江南不冷。哎,算了吧,他只好無所謂的笑了笑,向那女郎作了一揖,繼續(xù)跑步,那女郎剛欲張口,只見李天涯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
小樓下,小丫鬟奇怪的問女郎:“小姐,那位公子是被人追嗎?……”
城市道路間行人車馬、青衣小轎、販夫走卒形形色色,寬街窄巷、青石長階,木制的橋梁自稍窄的河道上橫跨而過,水流稍緩之處,便能看見女子在石階上漿洗衣物,閑談?wù)f笑的情景,遠(yuǎn)遠(yuǎn)的,茶樓飲宴,酒肆飄香,好一派繁華的江南景致。
那美麗女郎不知是什么人?
李天涯跑了一陣子,身體蒸蒸冒汗,衣服已經(jīng)干透了,腦海里還在想著女郎的身份。
接下來一段時間,李天涯兄妹的生活水平大大改善,因為隔三差五的早晨,門口就放了野生動物,除了野山雞兔子之類,有一天還是一只小野豬。這下,連小嬋都感覺出怪異了,李天涯叮囑她別聲張,說時候到了自然就知道。
于是,小嬋積累已久的廚藝開始大顯身手,把紹興的名菜幾乎做了個遍。中午是一道清湯越雞,晚上是紅燒兔子肉,今天整一個醉雞,明天來一道霉菜紅燒肉,菜式花樣簇簇翻新,令李天涯大朵快頤,吃得痛快淋漓。
吃不完的李天涯就帶去集市賣,他還把幾只山雞送給了張陽老教諭,李天涯再不是原身體那個不懂人情世故五谷不分的書呆子,加強一下人際關(guān)系是有必要的。所謂,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過段時間還要去南京讀書,是為明年鄉(xiāng)試備考。
因為今年是丙寅年(1626年),明年是丁卯年,每逢子、午、卯、酉年就是鄉(xiāng)試之年,三年一次,八月舉行,故稱秋闈,中舉的士子次年進(jìn)京參加京城會試,方方面面必須有張陽的舉薦疏通,當(dāng)然平時李天涯也得張陽之助力甚多。
最近李天涯發(fā)覺自己特別能吃,肚皮好像無底洞一般,每次肚皮吃得撐圓,剛吃完飯,沒等一會又感覺餓了,在這些山珍野味的調(diào)理之下,他勤修清心訣,已經(jīng)由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書生,變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壯士”——書生的體貌,武者的身子骨,他昔日的相貌清秀有余,剛陽不足,總給予人一種孱弱的感覺,而現(xiàn)在則充滿了一種蓬勃的陽光健康的氣息。
就連小嬋也大有改觀,小姑娘正是發(fā)育長身體的年齡,最近心情大好,如春天的竹筍抽條般節(jié)節(jié)上升,變得亭亭玉立,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蘭。人也充滿自信,再不復(fù)是李天涯剛穿越醒過來時畏畏縮縮的黃毛丫頭。
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月,天氣慢慢轉(zhuǎn)暖,李天涯每天早晨依舊跑步,依舊經(jīng)過那座小樓,不過再沒有碰見那個女郎,只見門戶緊閉,佳人難覓……
這天晚上夜深人靜,李天涯正在開卷讀書,為明年的科考準(zhǔn)備。
用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就讀完了百余卷的《八大家文鈔》和《文章正宗》,李天涯現(xiàn)在有過目不忘的功夫,任何書讀過一遍基本能記得八九不離十。
這就比一般的讀書人大占便宜了,人家需要一年讀的書,李天涯兩個月左右就能輕松搞定,這可是作弊神器啊,否則,讓他像其他讀書人那樣窮經(jīng)皓首,然后要十年寒窗苦讀就要了他的命了,他暗爽之余不禁慶幸。
但是,制藝八股畢竟不能等同于背誦詩書,這需要高超的悟性,僅以破題為例,同一個題目就可以有十幾種破題方法,全在于作者的靈活運用。不過幸虧李天涯原來這個身體本來就是研究制藝八股的,有不錯的底子,所以他還可以應(yīng)付。
先考過府試成了舉人再說吧,成了舉人老爺起碼衣食無憂,如果能過了鄉(xiāng)試,那就是舉人老爺,就算無官無職,也可以見官不拜,每年還能吃國家的俸祿,相當(dāng)于后世的掛職公務(wù)員了,混日子也可以啊,其他的再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天涯心想。
正想著,突然門外傳來“篤篤”幾聲輕響,李天涯心里一動,暗道,終于來了,凝神靜聽,隔壁屋里小嬋正熟睡,由于修煉清心訣的緣故,他現(xiàn)在的膽氣頗壯。
于是輕手輕腳過去把門打開,只見一只皮毛如火焰般的狐貍俏生生的“站”在門口,之所以說站,是那狐貍后腿如人立,兩條前肢像人一般作拱手狀,口里“嘎嘎”有聲音,好像在行禮作揖,果然是那只火狐貍。
由于這些天門口出現(xiàn)的動物,李天涯已經(jīng)尋思琢磨了好些日子,作為穿越者,他并非那些迂腐僵化之徒,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個道理自古皆然。至于跟小嬋說是老天爺送的純粹是胡謔。按他的分析,最有可能的是那只他救過的火狐貍,狐貍精知恩圖報嘛,應(yīng)該比較符合動物妖精有恩報恩,恩怨分明的處世法則。
再加上有幾次凌晨時分,李天涯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在左近,所以“案犯”已經(jīng)呼之欲出。今天果然不出意料,看著小狐貍彬彬有禮,學(xué)習(xí)人類的模樣煞是可愛,禁不住啞然失笑道:“貴客臨門,請進(jìn)請進(jìn)!”
一邊開門讓“客”。
小狐貍在房間站定,依舊人立,舉起一對前肢作揖狀,然后溫順地一拜到地去,嘴里發(fā)出輕輕的叫聲,似乎在為清明節(jié)那天狼口脫險的救命之恩,向李天涯表示感謝,樣子像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李天涯在屋里一張官椅子上坐定,呵呵笑問:“小狐貍,你不是已經(jīng)報答了嗎?”
小狐貍搖搖“手”,似乎在說那些野味遠(yuǎn)遠(yuǎn)不夠報恩。
李天涯問道:“小狐貍,你能說話嗎?”
小狐貍指了指口,搖了搖頭。于是一人一狐,在昏暗的油燈下,進(jìn)行著別開生面的溝通。
李天涯想知道小狐貍的來歷,但是這些意思就不是簡單的肢體語言能表達(dá)出來的了,折騰了好一會,正感頭疼時,小狐貍似乎有點急了,左右環(huán)顧,忽地很麻利地搬過一張椅子,放在桌子邊上,然后躍上去。
在椅子上,它先是很恭敬地朝李天涯拱手作了一個禮,才人立著,伸出右前肢去拿書桌筆筒內(nèi)的一支毛筆,
拿好了筆,小狐貍又在案上取過一張白紙,小心翼翼地鋪開在桌子上,隨即其聳身凝神,態(tài)度一絲不茍地,開始提筆在白紙上寫字。
李天涯看著小狐貍一舉一動,觀其態(tài)度姿勢,簡直就像一名知書識禮的小女孩子正在認(rèn)認(rèn)真真地做功課一般。
“小狐見過恩公”
六個娟秀漂亮的小楷字很工整地出現(xiàn)在白紙上,一目了然,清楚分明——這一手字,絕對練過不少日子的。然后抬頭望著李天涯,又比劃了下,意思是請李天涯有話盡管問,它寫字回答。
李天涯問道:“小狐貍你是何來歷?為何那天被大黑狼追趕?”
小狐貍傾聽一會,開始刷刷的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小狐名叫青鳳,來之北丘涂山氏,一百年前離族出外游歷……”
李天涯一看青鳳這個名字,怎么這樣熟悉,果然是聊齋里的人物啊。
原來,青鳳是一只青狐,百年前外出游歷,在紹興府一無名山發(fā)現(xiàn)一處洞穴。此地以前原是一間人類修士的閉關(guān)洞府,洞府下面的地底處長有一截靈脈,靈氣充沛,很適合修行。
洞府里面有一本修道秘訣,那修士出身蜀山,已是金丹修為,只是沖擊元嬰未果,壽元斷盡,坐化而亡。不過他在洞中留下了道統(tǒng),把一股意念融合于一塊玉版中,也算是薪火留傳了。
小狐貍進(jìn)入洞中,誤打誤撞之下湊巧發(fā)現(xiàn)山洞深處擺著一個玉匣,打開玉匣時,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塊玉版,玉版上刻著五個字,當(dāng)小狐貍碰到玉版時,那玉版忽然消失,小狐貍得到意念點化后,就此開竅,具備了靈智,不復(fù)渾渾噩噩,小狐貍通靈后,同時發(fā)現(xiàn)修士所遺下的《黃帝素女經(jīng)》一卷,為了修習(xí)該道法,它開始頻頻下山,到外面偷學(xué)人間語言文字;而每到晚上,它就專心打坐,吸收月亮之精華,苦心修煉。
功夫不負(fù)有心狐,在三十年時間,小狐就學(xué)會了讀書寫字,并突破到“陰神”的境界,原來的一身青色皮毛也變成得如火一般通紅。
可以說,如無意外,小狐貍將在洞內(nèi)一直苦修下去,直到化形……然而在半年前,不知從哪里冒出一頭狼妖,這狼妖也是開了靈智修煉有成。
狼妖發(fā)現(xiàn)了小狐貍以及仙洞,在修煉的世界都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于是兩者間很快就展開了一番爭奪洞府的戰(zhàn)爭。
它們修為相當(dāng),小狐貍勝在靈巧,狼妖勝在軀體強壯,在多次的戰(zhàn)斗中,纏斗到后面小狐貍總是因體力不支落敗。——于是,就有了那一天小狐貍負(fù)傷逃跑,幸虧得到李天涯兄妹出手相救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