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好生無恥

　　此時云玄身穿一件青白色長衫，鬢角處隱約似有水光。想來是剛剛沐浴，整個人散發(fā)著清爽淡雅的氣息，出塵不染。

　　談笑間就見云玄拂袖接過馮叔一直端著的藥碗，強忍著藥湯的苦澀，一飲而盡。動作說不上溫雅，可由云玄做出來卻總是那般行云流水，別樣風情。

　　雙月看的不免發(fā)怔，郎艷獨絕，世無其二說的就是公子這般人兒吧！

　　馮叔看著云玄將藥飲下，隨手便接過空的藥碗，對著雙月慈愛的一笑，便走出了內室。

　　云玄看著恭謹立于一旁的雙月，淡然一笑。自長袖中伸出他那骨節(jié)分明卻又蒼白細膩的手指，輕點兩下茶案?！靶≡?，坐過來?！?p>　　看到這一幕，雙月動了動身子，步履輕盈的走過去，在云玄對面的蒲團下，斂衣而坐，隨即低垂著頭不去看云玄。

　　“小月，可與受傷?！痹菩抗馐冀K直視著雙月，語氣溫和的問道。

　　“公子，屬下身體并無損傷?！彪p月心頭劃過一抹暖意，沉聲答道，說話間便睜著一雙淡如秋水的眸子對上了云玄瞧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云玄亮如琉璃的眸光里似有碎裂之聲，隨之略一垂眸，等再看向雙月時早已變成了萬事不煩于心的樣子。

　　因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雙月有著數不清的疑惑，可又不知該怎樣向公子提起，所以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云玄看著雙月如鯁在喉一般的作態(tài)時，不由的有些好奇。雙月在他身邊一直都是很懂他的心思的，從不曾多言多語，總是恰到好處的言行做派，也從未給他惹過任何麻煩，所以云玄有些看不懂雙月此刻的心事究竟為何。

　　“小月有心事，不論是何，都可暫且和我說說，看看你家公子能否解了你的心事。”云玄說著已然為雙月斟了一盞清茶，隨即又朗聲道：“朝陽軒外一枝斜，待客清茶淡話?，F(xiàn)下身邊沒有師岐，倒是空曠的很，小月不妨也同我品茶談心一番如何?！?p>　　雙月看公子竟真的做了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態(tài)時，這一夜困擾她的事便真的脫口而出了。

　　“公子，昨夜我潛進稷王府之時被稷王妃撞見了?！彪p月小心的注視著云玄的面色，可看他如以往那般神色淡然的樣子，顯然沒有半點動怒的征兆，隨即繼續(xù)說道：“屬下發(fā)現(xiàn)稷王妃身懷武藝，雖不高深，但還是有些反常。青州女子多以端莊賢淑為榮，世家小姐少有習武之人，京兆尹府的嫡小姐想來也不會出其右，這其中是否有不為人知的隱情。而且昨日屬下看稷王妃與稷王爺之間相處十分的不睦，比外界傳聞更甚?！?p>　　云玄淡淡的看了一眼屋中的那株獨本菊，神情似有郁結之感?！靶≡驴芍@稷王妃未出閣之時的樣子?！?p>　　雙月輕輕搖了搖頭，口中癡癡道：“不知，那時我年幼，一心只想著怎么練好武藝，半點心思也沒放在旁人身上?！边@話倒是不假，那時雙月被云玄帶回來不到兩年的時間，一個七歲的小娃娃哪里會懂得那么多彎彎繞繞。

　　“稷王妃還未出閣時，雖是家中的嫡女，但其母親只是一富商之女，在當初何鴻還未考取功名之時下嫁給當年的窮書生。只是當何鴻中了科舉二甲時，這富商之女顯然就不足以滿足他了，也便有了后來迎娶吏部侍郎柳茂學庶女柳初瑤為平妻之事。柳初瑤雖是為平妻，卻端著比正妻還大的架子。吏部侍郎為六部之首，就算出嫁的只是庶女但誰又敢小瞧了去。沒消幾年的光景，那位富商之女便因病離世了，這個中緣由想必不用多言，小月也是知道的?！闭f話間云玄輕啜了口茶汁，只覺齒頰陣陣留香。

　　“再后來，柳初瑤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何鴻的正妻，成為女主人后便愈加看不上先頭夫人所生的何纖韻。找了個道士誆騙了一番，便說何纖韻命里同何鴻相沖，在金陵居住會阻礙他的官運。何鴻這人視官如命，當下便讓人將何纖韻送去老家，菰城?！?p>　　雙月聽聞腦海中不由的回想起那被長劍抵住脖頸也絲毫不露驚恐的女子，不曾想她的身世竟這般凄慘?！熬箷羞@般無情的父親，對自己的親身骨肉也狠的下心來。”

　　云玄卻冷笑一聲，“發(fā)妻都能拋下的人，對其的女兒又怎會狠不下心來。只是稷王妃自己對遭遇那樣的過往卻無半絲怨恨，她絲毫不知自己母親究竟是為何而死，還當著真是自己的命格不好，才會淪落菰城。及笄之年，得知何家派人接她回金陵之時很是欣喜，殊不知，這次回來卻攪的她的人生翻天覆地，這婚事也是由此而來?！?p>　　雙月微微蹙眉道：“據我所知，稷王妃在年十七時便入了皇家，可公子所言她是年十五方歸的家啊?！?p>　　云玄并未回答雙月的話，而是繼續(xù)說道：“昌南老王爺在一次百花宴會上相中了柳初瑤的三女兒，何詩柳?！?p>　　雙月輕聲的呢喃著：“何詩柳，還真是受盡了疼愛。”說完雙月又想到了什么，只覺頭皮陣陣發(fā)麻?！斑@昌南老王爺已六十多歲了，還能起這種心思，更何況那時的何三姑娘才多大啊！”

　　云玄接話道：“正值豆蔻年華，不過這老王爺私下活的很是凌亂，更是愛在府中養(yǎng)些稚女幼童以供他玩樂。彼時的何三姑娘模樣生的粉糯，人也嬌俏可愛，就那么被老王爺瞧上了?！?p>　　雙月倒是第一次聽到云玄說起哪家女子的長相，畢竟這滿金陵城的人，無論男女誰都比不上云玄的風華。想及此不由的再次看向云玄，看著其面上并無異樣才繼而說道：“這般疼愛的小女兒，何鴻夫婦怎會同意她嫁進昌南王府為妾?！?p>　　“不是為妾，是為側妃?！痹菩m正道。

　　“側妃。”雙月又是一驚，只覺得荒誕可笑，“這不是更滑稽了嗎？”

　　“所以就在這時何夫人便想起了遠在菰城被放逐的稷王妃，想要讓她代替自己的女兒送入老王爺府?！?p>　　“這夫妻二人也真是好生無恥，多年不聞不問也便罷了，好不容易想起來還是讓稷王妃代替何三姑娘去送死?！彪p月憤憤不平的怒聲道，攤開的手掌也隨之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