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終是拗不過月娘,留下一塊玉牌便回了四重天。那玉牌上刻著一個方方正正的云字。
“我在這玉牌中注入了命格之力,若是有危險,它可以護你周全。切記要隨身攜帶?!边@是司云走之前反復(fù)叮囑的。
月娘卻萬萬沒想到這玉牌剛到永寧就丟了,而更沒想到的是她和景辰再見會變成兩個人的當(dāng)街狂奔。
月娘從臨州城出發(fā)前,阿貴給她備了一匹馬,外加幾包袱要帶給景辰的東西。她騎著馬,馬馱著她和幾大包東西,愣是跑了半個月才到永寧。
可憐這馬剛到永寧城郊,就染病死了,連永寧城的繁華都沒能看一眼。無奈,月娘只能找農(nóng)戶買了一頭騾子,然后拖著大板車從永寧城東邊的昭陽門進了城。
昭陽門筆直向西是永寧城的主街鴻雁街,街上的解憂酒坊和方寸茶館是永寧城出了名的百年老店。月娘在這兩家店之間一家名為“客至”的客棧落腳。
安頓好已近晌午,月娘向西走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方寸茶館。要說,她沒有去解憂酒坊,反而去了茶館,不過是因為客棧的伙計告訴她,那方寸茶館的說書乃是一絕。喝酒,晚上最佳,中午還是適合邊聽書邊大快朵頤。
剛到方寸茶館門口,月娘就聽里面安靜得出奇。往里瞧卻見黑壓壓的全是人,只留出一條五尺左右的通道。月娘甫一進門,就聽人群中忽然爆發(fā)了一陣掌聲,更不乏叫好聲。
“姑娘,一位?”守在門口的茶館伙計微弓著腰問月娘,他的肩上搭著一條方巾,右手提著一銅制長嘴茶壺。
“沒錯,”月娘邊應(yīng)著邊仔細(xì)瞧了瞧這間茶館。
茶館共三層,一層未做隔間,通透得很,滿滿地擺了二十張小方桌;二層和三層用屏風(fēng)略為隔開,粗粗算來有大大小小進三十張桌子。而身著二樓中央身著灰色長衫的想必就是茶館的說書先生。
“姑娘,三樓南面靠窗還有一個位置,我這就領(lǐng)您過去?!被镉嬕粡埣馐莸哪樕闲σ庥?,不快不慢地在月娘身側(cè)引路。
伙計和月娘一路上三樓。月娘坐定,同伙計要了一壺鳳凰水仙、一盤五彩牛柳和一碗龍須面,然后就安心開始聽書。
那說書先生站在一道檀木孔雀臥蘭屏風(fēng)前,身前一張?zhí)茨鹃L桌,桌上擱著一方小小的醒木。
說書先生的聲音不高,卻極具穿透力,讓茶館中的每個人都能清晰地聽見。今日講的是一個關(guān)于妖魔禍亂人間的故事。周圍的人聽得津津有味,月娘聽著卻覺得有些無聊了,只因這類故事她在天上早就聽膩了。
眼見日頭西斜,月娘也不愿再耽擱,喚來伙計付了錢就準(zhǔn)備離開。
誰知剛走到樓梯口,迎面跑來一個少年,將她差點撞倒在地。
月娘正欲責(zé)難,卻聽少年聲音慌亂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沒受傷吧?”
那少年長得白白凈凈,一雙鳳眼瞥向地面不敢瞧她,雙手交疊緊握在胸前。月娘瞧他不過二八年華,又這般客氣,正欲放他離開,卻突然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
那妖氣正是來自少年的身上。月娘不愿惹事,再者混跡于人世間的妖也不在少數(shù),如是于人無害,神仙也不會插手其中。
“你叫什么名字?”
月娘問道,然后微微偏頭想要看看他的頸后??墒牵巧倌暌活^青絲披肩,將后頸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叫她看不到一點。
少年白凈的臉一下就紅了。若是旁人看了,怕是會誤以為月娘在調(diào)戲少年。
“哎,我就問問,你別害怕。”自如月娘能感應(yīng)到少年身上的妖氣,少年亦可以察覺到月娘身上未刻意掩蓋的仙氣。
“我——我叫夷凌?!鄙倌暾f罷,低著頭就跑到了南面窗邊坐了下來。
月娘瞧著他那樣子,低低地笑出了聲,心道年輕妖長得好看也還挺好玩的。若不是急著去尋景辰,她倒是想同那少年好好聊聊天。
不過剛出茶館走了沒幾步,月娘一摸腰間,就發(fā)現(xiàn)司云給的玉牌不見了。不過一瞬,月娘就認(rèn)定了是方才那少年偷了玉牌。
月娘真是怒極了,誰想到那少年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卻給她來了個妙手空空。再一抬頭,就見那少年一臉驚慌地望著她。
“小賊,你給我等著?!痹履镎媸羌绷耍膊还苁裁唇故褂孟尚g(shù)的規(guī)定,一個念訣就飛身到了茶館三樓。
這一動靜,整個茶館都混亂了。那少年見從窗口逃跑是不可能了,只得在亂作一團的人群中躥來躥去??v使月娘會仙術(shù),可是要在眾人中抓住他也不是易事。
“夷凌,交出玉牌,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月娘從三樓飛身到二樓的說書臺上,然后一個閃身在二樓臺階上抓住了那少年。
少年漲紅了一張臉,盯著被月娘握住的手腕,道:“我不會還給你的?!?p> “你這小妖,不僅膽子夠大,臉皮也夠厚啊?!痹履镎f著自腰間取出一截紅線,然后快速地系在了少年腕間。
“你做什么?”只見那紅線一瞬間化作一縷白光繞在他腕間,少年更是慌了神。
“你猜——”月娘瞇著眼笑,道:“小妖,還敢不敢跑了?”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眼前的少年正是如此。他雖然懼怕神仙,但是他要拿玉牌救人,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可能輕易投降。
少年轉(zhuǎn)念一想,從腰間掏出半張符貼到了月娘額上。那符卻是不一般,剛一貼上月娘的額頭,就化出一道氣鉆進了月娘腦中。
“你這小子!”月娘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她大意了,那符竟能禁錮她體內(nèi)的仙氣。如此一來,她是真的使不出仙術(shù)了。
“姐姐,你就莫追我了。我拿那玉牌也不是要做壞事。等我用完了,我一定還給你?!鄙倌陹昝撛履锏氖?,腳下生煙地跑了下樓。
月娘無奈,沒了仙術(shù),她只能靠兩條腿去追了。好在方才在少年腕間系上了紅線,就算他跑出千里外,月娘也能找到他。
月娘剛跑了幾步,就聽身后有人喚她的名字。
“月娘?!痹履锊挥没仡^,就知道是景辰在叫她。
月娘心中的怒意少了幾分,瞬間多出了幾分驚喜。只是,她眼下沒空同景辰多聊,只得道:“我住在客至,你先去那兒等我會兒。等我抓到了那小賊,就去找你?!?p> 景辰卻是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同你一起去!我的馬就在茶館旁,騎馬會快些!”
說罷,他就拉著月娘一起往下跑。
月娘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