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到正午,蓋因時下是六月天,又是晴空無云,倍感酷熱難耐。
鴻圖鏢局一行人頂著一頭紅日,正行至山僻崎嶇小徑。一眼望去南山北嶺,人煙稀少,所以就更別提什么村莊寨落了。
可偏偏在這山窮水盡之處,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好大的樹蔭。
關少鏢頭見眾人疲怠模樣,一聲令下就要讓隊伍在此處打尖休整。
一路上被顛了個七葷八素楊佑聞言也如蒙大赦,動作麻溜的跳下驢子,做起前世廣播體操想要活動一下僵直的筋骨。
“可算是停了,要是再晚一些自己說不得真要散了架!”
他牽起同樣勞苦功高的黑驢來到林蔭下獨自坐在一角。他抬起一只袖子快速擦拭著臉上的汗?jié)n,而另一只手則抓起胸前衣襟胡亂扇動著。
林子另一邊,正樂呵呵與人吹牛的胡一彪?yún)s突然被一塊石子砸中腦袋。他虎軀一震,轉頭正要開罵,就看到自家少鏢頭舉起水壺朝相反方向指了指。
胡一彪人粗心卻細,當下領會奧義,用手比了個“了然”的動作,便從馬背上取下一個水袋走向了楊佑。
一袋水突然出現(xiàn)在口干舌燥的楊佑眼前,他先是被嚇的一愣神,轉而又抬頭朝水袋主人看去,原來正是與自己在教場比武的胡一彪。他看清楚來人,非但沒有釋懷,反而表現(xiàn)的更加驚愕。
“喏,趕緊拿著??!”水袋又朝楊佑靠近了幾分。
楊佑咽了口唾沫,沒有像以往假惺惺的推脫,一把奪過袋子牛飲起來。
“哈~爽!”他抹抹嘴邊因喝的急猛而流出的水漬。隨后又在掌中倒了一些,喂給了一旁吃草的驢子。
“小黑兄弟,你馱我這一路可是沒少遭罪呦!”
接著轉頭對胡一彪連續(xù)道了兩聲謝謝。一是謝他賜水,二是謝他借驢。
胡一彪見楊佑愛惜牲口,心里那股子別扭勁兒也少了幾分,承了他的謝,順勢坐下與他攀談起來。
“第一次走鏢可還適應?”
“累倒是不累,只是忒熱了些!”
胡一彪見他不似別的小白臉一樣嬌氣,朗聲大笑后指著前方說:“看到前邊山崗沒有?等一會過了它就能到大雁鎮(zhèn)了,倒時咱們可就能好好歇息咯!”
沒待楊佑接茬,他便繼續(xù)開口。
“看不出來你小子細皮嫩肉嬌滴滴的樣子,這一身的功夫卻是不差!”
你們鏢局夸人都喜歡先抑后揚嗎?會說你就多說點!
楊佑被胡一彪這么一說反而激起了叛逆心,什么叫嬌滴滴?我這明明是瀟灑挺拔好不好!
于是本能的杠道:“你家少鏢頭那才叫‘嬌滴滴'罷!”
他故意加重了語氣,同時將嘴撇向關云長。
胡一彪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身旁的楊佑,復又望了眼關少鏢頭,輕聲嘟囔道:“你倆又不一樣!”
“甚么?”
楊佑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
“哦,你那身法挺不錯的,叫什么名字?”
“祖?zhèn)鹘^活啦,叫神行百變!”
楊佑被他這么一夸倒是表現(xiàn)洋洋得意,接著吹起了牛。
“怎么,想學嗎?我教你??!”
胡一彪本以為對方是在揶揄自己,想著故意應下看他吃癟。但哪料到這人竟真的站起來比劃了半天,又見他面色鄭重也不似在作偽,怕是真有心想以此結交自己這個朋友啊!
于是胡一彪放下了最后那點提防和試探,說道:“既是你祖?zhèn)鞯墓Ψ?,我就不打聽了?!?p> 楊佑其實對胡一彪這種大大咧咧有話直說的性格還是很欣賞的,于是開口邀請。
“那這樣吧,等這趟鏢走完,我再好生請胡大哥吃頓酒……”
胡一彪笑而不語,輕拍楊佑肩膀后就回到了原位。
而楊佑說完這番話就又后悔了!并不是心疼錢,實在是穿越后遺癥導致的生理問題!
他前身是因蒙汗藥配酒丟了命從而自己才來接的班。所以現(xiàn)在他一想起杯中物,就會不自覺的一陣心翻惡心的感覺……
楊佑獨自在一邊難過,那邊眾人也已經(jīng)休息整備多時。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大道上卻有兩個露著赤條條膀子大漢從遠處向綠蔭地走了過來,他們肩上都挑著扁擔。
“你倆是作甚的?”
眾人嚴陣以待,趕忙詢問起對方目的。
兩人剛一走近就發(fā)現(xiàn)林中的這伙人人手握有武器,心里涼了大半截,暗道這是遇著劫道的啦!
接著又被他們大聲一喝,端的是被嚇得三魂少了七魄,當下便面如死灰,身體顫抖如篩糠一般。
“大爺饒命??!饒命啊大爺!”
“亂嚎甚么!當我們鴻圖鏢局是山賊嗎?”
“原來是鏢局吼,俺還以為是歹人哩!”
“兀那漢子,問你話呢,你是作甚的!”
“俺們是后邊村里的村民,現(xiàn)在正要挑些桃子、果酒去鎮(zhèn)上買賣哩!只是行至此處,受不過這熱天,權且想在林子里歇一歇,待晚點涼了就走?!?p> 說罷也不等同意就將肩上挑的擔子卸在地上,打開一個桶抓出一把紅桃遞上前來,小心伺候道:“各位大爺吃桃哇,可甜哩!”
那漢子見這群鏢師并不理會自己,尷尬一笑,自顧自找個陰涼地坐下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從另外個桶中舀了瓢酒就著。
而另一個漢子閑來無事,索性吊吊嗓子唱起了山歌∶“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nóng)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鏢師們坐在陰涼處仔細盯著兩人舉動,見他們又吃又喝好不快活,于是紛紛朝少鏢頭看去。只是關云長卻并不表態(tài),所以他們只好繼續(xù)待在原處繼續(xù)羨慕。
過了約摸兩盞茶時間,關云長看到那兩漢子依舊活虎生龍優(yōu)哉游哉,當即起身走了過去。
“兩位老哥這桶桃子你準備賣幾個錢?”
先前漢子聞言心中不由得埋怨道:這人也是奇怪,剛才請你們吃你卻是不吃,現(xiàn)在倒是又來買賣,錢多燒的嗎?
他抬頭正對關云長俏麗的臉蛋,自慚形穢的低下頭,暗自尋思起來??催@小哥氣度不凡應該是個頭頭罷。于是趕忙面上堆笑道:“一兩半銀子就成!”
倒也不貴。關云長點點頭,抓起兩個放在嘴里,挺脆挺甜。
“彪子,還不過來給錢!”
漢子心想反正賣誰也是賣,現(xiàn)在賣光反倒落個輕生,繼續(xù)推銷說:“大爺要果酒不?再加二兩半錢一并全部送您嘞!”
“只要桃子不要酒水!喏,給你錢!”
漢子看付錢這人五大三粗連鬢胡叢生,知是個不好糊弄的主,不敢繼續(xù)糾纏,趕忙將銀子收入懷中。
胡一彪抬走桃子隨即就給眾兄弟們分了個七七八八。而他卻只將了一顆塞進嘴里,邊吃邊繼續(xù)觀察起那兩個漢子的舉動。
畢竟在江湖上闖蕩了多年,小心使得萬年船這一點他還是懂的。
關云長見日頭漸偏,心想在此處已經(jīng)停留了不短的時辰,于是拍拍手掌,招呼手下鏢師動身。
一眾人剛要出發(fā),突然有五個手持長槍短刀,面目可憎的壯漢從身后林中竄了出來,擋在眾人面前。這伙人一邊揮舞著手中長刀,一邊吟唱起爛熟的口號。
“此山是我開來,此樹是我栽……”
楊佑看到這幾個歪瓜裂棗也敢劫鏢,頓感一陣頭疼。
話說你們活著不好嗎?怎的就偏要自己作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