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次遇見的事情實(shí)在太大,周良不得以主動(dòng)去鄰近縣城報(bào)了案。
在出示了霞山的令牌后,縣令沒有過多糾纏,就客客氣氣地送周良走了,還附帶了獎(jiǎng)勵(lì)的銀子,贈(zèng)送了一匹好馬。
周良下山之所以沒有騎馬,一是霞山無甚盈余,須得在鎮(zhèn)上買,二是他根本沒學(xué)過如何騎馬。
但縣令拍著胸脯:“此馬溫良,三歲小兒亦能騎行。”
于是乎現(xiàn)在周良正騎著馬,在官道上奔馳著。
既然有了馬,再去山路冒險(xiǎn),就顯得沒必要了。
次日午間,他已見到了寧郡和陽郡的界碑。
這界碑橫架在兩山之間,下方是一條狹縫。
周良付了些銀錢,出示了令牌和戶籍文書,將馬交給了界碑旁值守的兵士,背著孫道玄步入了這狹縫。
這狹縫兩壁青綠,鋪滿苔蘚,被人用朱砂筆畫著一個(gè)個(gè)鬼臉,還寫著諸如:
“生即死來死亦去,去時(shí)莫回直且生”,
“若問我家何處在,黃泉畔邊開大門”,
“酒色財(cái)氣貪嗔癡,大夢一響皆泡影”,
“東邊木氣西邊金,大道從來缺陰晴”,
等等玄妙莫測的話語,這些皆像是剛剛涂抹上去般,隱隱有血紅色流淌,分外可怖。
莫非是想嚇退誤入者?
周良提著方才同縣令討的一柄劍,小心翼翼的在狹縫里低著身子前行。
他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拿了兩把劍,另一把懸在腰間。
這狹縫越行越窄,越來越昏暗,還充斥著草木枯萎朽爛之味,腳下泥土也漸漸濕軟。
突然在那狹縫已經(jīng)狹窄的令人難以忍受時(shí),前方出現(xiàn)了兩條狹縫,別無二致,只是一左一右罷了。
周良沒有多猶豫就選了左邊,無他,遇事不決,吹條頭發(fā),跟著頭發(fā)走。
這左邊的狹縫卻和原來大不相同,泥土干燥,上方隱隱透下光亮,甚至還越走越寬敞!
在走到幾乎有三四個(gè)門板寬時(shí),前面又出現(xiàn)了兩條狹縫!
只是這次的狹縫,是一上一下,眼看是要爬著進(jìn)去!
周良也沒多猶豫就選了下方,無他,因?yàn)閹е鴮O道玄走上面不方便。
周良把劍插到劍鞘里,像拉車一樣拉著裝孫道玄的包裹,心中暗暗叫苦,因?yàn)檫@次的狹縫卻是越爬越窄,甚至還扭來扭去,常常要身體做出種種古怪姿勢,才能通過的。
周良扭曲身體的時(shí)候,突然感到一些細(xì)小的熱流和冷流在體內(nèi)生發(fā)流轉(zhuǎn)。
他心中一動(dòng),這些姿勢莫非另有門道?
生厄門的某些功法的身法?在這狹縫的環(huán)境下做出種種動(dòng)作修煉?
可惜不知道心決是什么。
終于出來了,周良從狹縫出口探出頭,看著眼前的奇景之后,終于確定自己來到了目的地——生厄谷!
眼前仿佛是有仙神出手,把兩方世界硬生生地糅合到了一起。
左邊天朗氣清,草木茂盛,種種飛禽走獸穿行其中,生機(jī)旺盛。
右邊昏天暗地,陰火肆虐,只只魑魅魍魎漂浮其內(nèi),死氣森森。
中間是一抹濃厚的灰,任何人見了這抹灰,都會(huì)想到渾濁二字。
它仿佛一條畸形的蟲虱,是渾濁的化身,看上一眼就會(huì)心煩意亂。
因?yàn)橹芰嫉牡絹?,飛禽走獸也好,魑魅魍魎也罷,都齊齊注視著他,同時(shí)發(fā)出厲聲尖叫。
這時(shí),渾濁一陣波動(dòng),從中走出一人。
這人半邊身子都像是被什么巨物拍爛了,卻還仿若無事地向周良行來。
“邢爺!”周良驚聲道。
此人就是那日在王爺府所見的行事瘋癲的大漢,邢爺。
“喲!這不是周小友嗎?”
邢爺咧開半邊笑容,他也只能咧開半邊笑容。
實(shí)在是因?yàn)樗皇A税脒呑彀汀?p> 面對(duì)這駭人的面貌,周良不動(dòng)聲色:“半月不見,邢爺別來無恙?”
自邢爺頭上的綠珠子往左,空空蕩蕩,只有爛肉暴露在空氣中。
“瞎啦?你看俺這樣,像是無恙嗎?”邢爺沒好氣地說道。
周良長吁一口氣,還是熟悉的邢爺。
不對(duì)!沒什么好放心的,怎么會(huì)有人連腦袋都沒了半邊,還能好好活著的?
除非...
“你是想問俺,為何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活下來嗎?”,邢爺語氣中帶有自豪感。
周良點(diǎn)點(diǎn)頭,他從那狹縫中爬了出來,真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站著總能有些準(zhǔn)備。
“俺們的身家性命,都寄在這珠子上,和那些結(jié)了妖丹的妖獸差不多。”
邢爺指著頭上那顆珠子炫耀道:“生死有命,命在手中,俺們生厄門一向是向死求生,怎么也能撿條命活著。”
周良感嘆道:“確實(shí)神奇。”
難怪苦掌門要把孫道玄交給他們處理。
“這是我們掌門的信箋?!敝芰及研殴{掏出。
師父說是交給生厄門任意一人都可以。
邢爺結(jié)過信箋,嘿嘿笑道:“你身后那包裹,也是要讓俺們解決的吧?!?p> “邢爺好眼色,正是那日同在王爺府的畫仙。”
邢爺轉(zhuǎn)身道:“跟我來,先去見見老頭子?!?p> 周良正待答應(yīng),突然看到邢爺背后血肉勾連的線條,好像是手指頭的形狀?
“好!”周良背起孫道玄,跟著踏進(jìn)了那渾濁。
雖然目不見物,眼前皆是灰白,但是周良始終能感覺到邢爺?shù)奈恢?,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抹螢火,在這灰白中,在自己的感覺里,是那么地明顯。
在這灰白中行走,并不似平地,而是一會(huì)感覺自己在漂浮,一會(huì)兒感覺自己在下沉。
在上浮了好久后,周良突然跟丟了,邢爺?shù)母杏X就那么消失了。
周良猶豫中,還是向著“前方”踏出了一步。
“嗖!”
也許從霞山主峰跳下去就是這種感受吧,周良在漫長又短暫的下墜中想到。
“咚!”
周良以為自己落到了水里。
但這水卻不是尋常的水,而像是什么...像是掉到了龜苓膏里!
那黏黏的感覺和彈力,周良和包裹像是被這水吞沒了,嚼了兩下,又吐了出來。
啪嗒一聲,周良落回了踏實(shí)的地面,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面前是一個(gè)老者,或者說是一截枯骨,一截包著爛皮的枯骨。
看著那沒有眼球,沒有舌頭,仿佛一具空殼般的東西,周良渾身汗毛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