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一座山頭小亭中。
伴著清爽的山風(fēng),周良正和邢爺飲酒對弈,而孫道玄立在一旁作畫。
昨夜兩人已經(jīng)清洗過,換了身干凈衣裳,此時做客生厄門,舒服得很。
尤其是周良,頗有些許闖蕩江湖的興奮感覺,和蜈蚣精苦戰(zhàn)的疲累都煙消云散。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難以相信我方才走過的狹縫,看到的大谷,都只是在一座小山中?!敝芰夹Φ?。
邢爺撓了撓肩膀,咂嘴道:“俺最開始也不信,還以為是被人蒙了眼,下了藥!”
周良拿起黑子,下了一步:“不知邢爺是因何入的生厄門?”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他回憶起在王爺府邢爺曾經(jīng)痛罵自己不該走修行之路。
邢爺下了一記白子,撇撇嘴:“俺本是鄰近山頭的砍柴翁,有一日被鬼迷了心竅,竟然跑到這座山來砍柴?!?p> “結(jié)果誤入了谷內(nèi)?”周良隨口接道。
邢爺搖搖頭:“俺在林子里看到一個棋盤,就是咱們現(xiàn)在下的這種棋盤。”
“俺是個粗人,唯有的雅好就是下棋,那一看那是個殘局,下得胡七八糟的,卻越看越有意思?!?p> 周良看著面前的棋局,實在沒想到邢爺說他喜好下棋,看起來不像啊...
“俺就給添了一子,結(jié)果稀里嘩啦的,那棋盤就爛掉了?!?p> “然后俺就看見了老頭子,他那會兒還有眼睛,沒現(xiàn)在這么嚇人!”
“他就問俺,想不想修道,想不想成仙?”
邢爺越說越來氣,忍不住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俺肯定不答應(yīng)啊,俺還有剛?cè)⒌男∠眿D呢,還有剛出生的孩子呢!”
“當(dāng)時俺就是這么告訴他的,結(jié)果,結(jié)果老頭子竟然說他看得出來俺犯了劫,連孩子都不是俺自個的?!?p> 周良聽得目瞪口呆,充滿同情,他和邢爺碰了碗,各自又喝了一口。
“當(dāng)時給俺氣的,可惜打不過老頭子,俺就跑回家質(zhì)問俺那媳婦兒,誰知她竟然直接認(rèn)了!”
這下連一旁看似專心作畫的孫道玄都側(cè)目了:“大叔你好慘哦!”
邢爺搖搖頭,怒哼一聲:“我一氣之下就答應(yīng)了老頭子,唉,才受了后面那么多苦...”
周良猶豫著問道:“直接就入了生厄門嗎?”
邢爺沉重點頭:“那媳婦不見半點傷心,喜出望外地休了俺,拿著老頭子打發(fā)的銀錢跑了,俺還能咋辦嘛?!?p> 周良安慰道:“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p> 邢爺悲痛道:“不,只是從一種長痛,變成了另外一種長痛?!?p> 周良不忍道:“此話怎講?”
“我們生厄門的功法雖然奇詭神妙,但是往往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痛,剛剛你也看到了。”
邢爺一副“我生也有涯,而痛無涯”的表情。
“那是修煉功法的必須?”周良正待下一子,突然一頓。
“不不不,只是老頭子交代了事情,俺弄出了點意外?!毙蠣斠荒樧匀坏馈?p> “什么意外?”孫道玄已經(jīng)放棄作畫,蹲在一旁的石凳上。
他那種審視的眼神感覺又有所變化了...周良心道。
邢爺為難道:“和生厄谷有關(guān),現(xiàn)在還不能透露給二位?!?p> 說完他笑了一聲:“你手上露出那個白鐲子,俺怎么看著眼熟?”
周良含糊道:“師父給的法寶。”
邢爺嘖嘖稱奇:“苦光頭怎么可能這么大方,他在你們那可是排的第二小氣!”
“第一是誰?”周良好奇道。
邢爺呸道:“你們的鹿師叔,娘的,當(dāng)年和他一起去捉妖,只住客棧里最便宜的那種房間!”
周良:“......”
“你小子可別裝蒜了,那對鐲子本來就是老頭子在雪羽那孩子滿月時送到蘇家的賀禮,俺還會不知道嗎?”邢爺?shù)靡獾馈?p> 周良心想,難怪感覺這鐲子暗合陰陽之道,材質(zhì)和邢爺頭上那珠子有些相像。
然后忙辯解道:“這是我用丹藥和蘇姑娘換的。”
邢爺玩味地看著周良,讓他都不禁低下了頭。
“嘿嘿,蘇家家大業(yè)大,雪羽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怎么會缺丹藥,拿貼身的鐲子和你換?!?p> “興許是蘇姑娘戴厭了...”周良下意識回道。
孫道玄聽了半天,終于是聽懂了,于是打斷道:“大哥,這才幾天,你太厲害了。”
“去去去,你這孩子懂什么?”周良佯怒道。
孫道玄瞪大眼睛:“大哥不也是孩子?”
邢爺突然嚴(yán)肅道:“俺雖然一直抱怨修行苦累,但還是要和你們這些后生說一句,修道難,首先難在修心。”
“若是沉迷于他物,失了修道之心,錯過了修行的好年紀(jì),以后再想進展是千難萬難!”
周良張了張嘴巴,這話從苦掌門嘴里說出來都比從邢爺嘴里說出來有現(xiàn)實感。
邢爺摸了摸下巴:“雪羽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小子可得努力些,不然,哼哼...”
“不是前輩想得那樣...”周良無奈道。
“你可知為何老頭子對你兇言厲語的?”邢爺趁著周良開始分心,找到機會下了一記妙棋。
周良答道:“小子愚鈍?!?p> 邢爺搖搖頭:“老頭子雖然行事跳脫,但不是喜怒無常的人。”
“那是為何?莫非我昨日失了禮數(shù)?”周良疑惑。
邢爺哈哈大笑:“就是因為那鐲子!”
“?。俊敝芰伎粗寰稚献约阂呀?jīng)落入下風(fēng),心神更亂。
“雪羽是少有的能逗老頭子開心的人,蘇家主每年都會帶著她來見老頭一面,他見那個鐲子被你拿了,自然生氣?!毙蠣攭男Φ馈?p> “...”,周良決定轉(zhuǎn)移話題:“既然畫師弟已經(jīng)醒轉(zhuǎn),書信我也已經(jīng)傳到,就不多叨擾了,不如我們師兄弟下午就出發(fā)回宗?!?p> 邢爺搖搖頭:“你師父在信箋里說讓你二人在這里多呆些時日,另有要事安排。”
怎么會有這種師父...周良啞然。
“不知是何要事?”
邢爺神秘一笑:“幾天后你就知道了?!?p> 于是兩人只好在生厄門暫且住下。
六天后,邢爺帶著兩人,踏進了生厄谷。
真正的生厄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