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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未竟

【蕭俞】長歌行(上)

烈火未竟 易水安瀾 4633 2022-07-28 09:23:50

  觀前提醒:

  1、本文為網(wǎng)易手游一夢江湖主線萬里長歌,蕭鴻飛x俞靖安同人文

  2、有引用糊糊劇原文,也有個人解讀,也有一點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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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看看吧,看這居庸關(guān)里遮天蔽日的秘密,看這比累累白骨還重的寶物?!?p>  1

  讀書人心中,都是有一份孤勇的義氣的。名家經(jīng)典背的滾瓜爛熟,就算是對此毫無興趣,其中的道義也早已悄無聲息地深入人心。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草莽匹夫尚能有一身浩然正氣,他俞靖安一個當年名滿京城的探花郎,怎會沒有一副寧死不屈的傲骨和一腔達濟天下的熱血。

  那日他聽著滿城的祝賀聲,心中想的不是金玉滿堂、佳人在側(cè)、兒孫繞膝,卻是要加官進爵,輔佐圣上給萬民一個和樂的天下。

  他又想起無數(shù)個秉燭苦讀的夜晚,偶然看到書卷上的白紙黑字——

  “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

  禁不住拍案感慨:“孟夫子,彩!”

  他俞靖安腹中有翰墨,寫得出驚世之文章,也能寫出一個太平盛世來。

  2

  后來俞靖安做了兵部侍郎。史書中早有記載,說朝堂之上多是結(jié)黨私營之輩,少有清正廉明之徒。不然也不會有蒙恬駐守長城,卻亡于閹人矯詔;韓信誓不叛漢,卻冤死長樂宮;岳飛仰天長嘯,終做了奸臣刀下冤魂。詩家的心酸血淚,也多出于此。

  上自三皇五帝,下施至今,人登高位,必謀其私。至于血流千里,哀鴻遍野,與官、權(quán)相較,皆不過其萬分之一。此乃天下之常理。

  也有人勸過他:“靖安啊,百年千年,人們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你何必與天下過不去呢?!?p>  可是俞靖安不服。

  靖安靖安,靖四海,安天下。

  他身體里流著的就是清高的血,腹中翻涌的是赤誠的墨,這樣一個人,怎會為這所謂常理、這世道跪伏。

  “我不信?!庇峋赴舱f,“那些向世道跪下、露出猙獰唇齒的人,來一個我斗一個。”

  他看著杯中清冽的酒中,那輪明月的倒影,月亮很大很圓,只是在酒中的影子小小的。俞靖安想,若是給月亮一片海,它一定能將整片海都照亮。

  與他共飲的友人無奈地笑了,搖搖頭,嘆道:“......你個癡人。”

  滿朝文武,他幾乎斗了個遍,這其中也包括他的上司,兵部尚書顧威。很快,皇上都若有若無地暗示他,叫他自請離京一段時間。俞靖安才確信,這世道他斗不過。

  3

  于是他自己罷了官,換回求學時那一身青衣,如同一片云一樣四處飄蕩,一飄就是好幾年。中原、江南、塞北,江湖名門諸如華山、武當、云夢、少林,他也都去看過一二。

  他這朵云,最后飄到居庸關(guān)來了。興許是緣分,俞靖安后來回想這件事,也覺得這是緣分,只不過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場孽緣。

  邊塞的天冷,風一吹,能隔著三層衣物給人吹一激靈。俞靖安走進一家飯館,摸出兜中的幾文錢,要了一壺酒暖身。他剛在桌前坐下,就見在眾人歡迎聲中,一個武將打扮的紅衣男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頭戴紅纓,好生瀟灑。

  想是居庸關(guān)里的一個風流人物。俞靖安心道。

  那紅衣武將一眼瞧見了這個青衣書生,大抵是邊地上少見這種氣質(zhì)清高的讀書人。他兩腿一定,坐到俞靖安對面,毫不見外地提起一只剛洗干凈的酒杯,給自己倒?jié)M了酒。

  飯館里的人大抵都覺得這桌前一青一紅兩人是朋友,又都傾向這紅衣男人,即便看到了書生臉上不悅的神色,也只當是朋友吵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紅衣男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好酒!”他稱贊道。

  “那當然,我親手釀的酒,怎么會不好喝?”飯館老板笑道。

  俞靖安神情復雜地——疑惑、嫌棄、還有一點憤怒——打量著眼前人,男人的臉和路邊飽受寒風摧殘的枯黃但強勁的野草一樣粗糙,眉毛濃郁,鼻子挺拔,深邃的雙眼炯炯有神。那雙眼睛中好像藏著一把刀,一把長刀,刀背寬厚,刀刃卻畢露鋒芒。

  “你這書生眼光不錯?!奔t衣男人笑了,順口也夸了他一句,“居庸關(guān)里這么多家飯館酒館,你偏偏選了老板手藝最好的一家;老板釀了這么多酒,你偏偏選了釀得最好喝的一瓶?!?p>  俞靖安冷笑一聲:“你眼光也挺不錯的,酒館里這么多食客,你偏偏來我這個窮書生桌前蹭酒。識物之心可貴,識人之心更可貴,你更勝我一籌?!?p>  對面的男人笑了,笑罷,又為自己的酒杯倒?jié)M了酒。

  “我看你不像是尋常人物。盛名者總不能白喝別人的。這酒錢,你打算怎么清算?”俞靖安問。

  紅衣男人故作尷尬神情,面露難色:“哎呀,可我是個窮當兵的,現(xiàn)下半文錢都掏不出來?!?p>  俞靖安的臉色陰了半分。

  “居庸關(guān)夜不收,蕭鴻飛?!奔t衣男人說,“認識一下,做個朋友,下次酒我請?!?p>  夜不收?

  俞靖安蹙眉沉思,這名字他聽著有些耳熟。

  是了,這夜不收是大明的官兵,他曾經(jīng)在官府的書冊上見過。景泰二年,九邊重鎮(zhèn)宣府鎮(zhèn)為應(yīng)對北蠻侵擾,上書請奏設(shè)立夜不收軍二百八十人。傳聞?wù)f夜不收不同于普通士卒,都是武藝超群、身懷奇技的英豪,深入敵營刺探軍情,行蹤不定。

  倒是個威風的人。

  “我近來會在居庸關(guān)停留一陣子,你若不來請我,我就要登門去討要了?!?p>  4

  他二人常在一個小亭子中互相請酒喝,蕭鴻飛覺得他們這也算是“酒友”了,只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俞靖安請他罷了。

  “當朝探花郎就是有本事,不在朝廷里做官,在這么個小地方打點零工,也能賺到這么多錢?!笔掵欙w心中感慨,俗話說書中自有黃金屋,當真是不假,“請我這個窮將軍喝幾頓酒,他想必是不在意的?!?p>  俞靖安當然是不在意的。有蕭鴻飛陪自己喝喝酒,聊聊邊塞軍事,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再到軍功武藝,有人說話,總比在京城里處處防備人心、提心吊膽、謹言慎行要好。除了窮點破點,自己滿身才華沒處施展,怎么都好。

  “若是京中,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好了?!?p>  那日月明無風,墨藍色的天空中灑滿了星星。俞靖安覺得自己興許是醉了,夜里邊塞的風吹到身上,他一點都不覺得涼。

  醉就醉了,醉鬼的腦子雖是清醒的,但他們說的話在旁人那里都不算數(shù),他正好可以借這個時候說些胡話。

  蕭鴻飛笑了:“若是你一向瞧不起的世道讓你跪呢?”

  “跪就跪,有人用,總比沒有好?!庇峋赴部粗焐蠎抑脑铝粒路鸾柚埔娏水斈甑淖约?,一陣酸澀忽然涌上心頭。胡話,他當真是說起胡話來了。

  蕭鴻飛應(yīng)該會笑自己吧。俞靖安覺得他肯定會,之前自詡清高的書生也有折腰的一天,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只聽身旁那人將杯中的酒飲盡,幾不可聞地笑了兩聲,什么也沒說。沒有和他斗嘴,也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就只有沉默。

  十幾日之后,就在俞靖安幾乎將那晚的事當一個笑話忘卻的時候,蕭鴻飛又把他叫去那只亭子里。原是他接到傳書,俞靖安舊時在京中的友人說朝中有位老臣體力不濟,辭官歸隱了,這職位空缺,他便上書皇上,引薦了俞靖安。

  “官雖然小了點,但總歸是個官。陛下說愿意給你個機會,要不要回去看看?”蕭鴻飛將信紙丟到俞靖安手中,背對著午后襲人的陽光,笑盈盈地看著這不可一世的探花郎。

  俞靖安看著信紙上友人的筆跡,沉吟良久,道:“去?!?p>  這一別,就是數(shù)年。

  5

  這次俞靖安跪了,向所謂的世道跪了,收起了那副清正的心,往自己的門面上掛上了幾分陰險狡詐。他向秦王遞了投名狀——這是他以前不愿意做的,不過如今看來,放棄了舊時的堅持也無傷大雅。主人飛仙,雞犬升天,他良禽擇了塊好木,辭職十年,終于官復原職。

  他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秦王和他那闊別已久的朋友,同出自許文武老將軍手下。老將軍管教的嚴,蕭鴻飛直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那同袍師弟原來是當今圣上的親兒子。

  一人有一人的命啊,他感慨。蕭鴻飛就是窮將軍的命,秦王則是那皇親貴胄的命。

  他俞靖安也有他俞靖安的命。

  他的命就是圓了老天爺降給自己的孽緣。

  俞靖安看著手中的筆墨紙硯,望了良久,最終決定去居庸關(guān),找自己那幾年前只有寥寥書信來往的朋友去。這封信,就是寄給他那朋友,叫他準備酒宴,為他接風洗塵的。

  “你要去那里?”友人放下手中書卷,瞥見“吾友蕭鴻飛親啟”七個大字,略有些驚奇。

  俞靖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是。”友人說,“當年是他給我寫的信,拜托我為你求個官職,你如今不當了,自然要去給他一個交代?!?p>  “是他?”俞靖安一臉疑惑,“他怎么會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唯恨天下不見吾志者,引英雄凄涼?!矣浀媚阍谀愕碾S筆里,寫過這么句話?!?p>  “是,又如何?”

  “他寫好了信,差遣人裝成浪蕩客拿著它到京城去。那浪蕩客就拿著一張牌子,上面寫著你句話的上半句,說誰能對出下半句,誰就能得到神仙的來信一封?!庇讶诵Φ?,“旁人都當個樂子看,我也當個樂子來看,只是這句子實在耳熟,上前一對,這不,就拿到了這封‘神仙的信’?!?p>  俞靖安愣了一下,轉(zhuǎn)念一想,倒真是他蕭鴻飛能干出來的事兒,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你是報他的恩去了,我呢?”友人笑盈盈地問他,嘴上像是在興師問罪,其實一點怨懟之氣都沒有,“你這次觸了圣怒,以后都當不了官了。今日你一走,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京城,也不會再到我的府邸上來了?!?p>  他的友人八面玲瓏,彎得下腰,磕得起頭,因此在京城中混的風生水起。俞靖安與他來往,只是因為他們骨子里都有一縷讀書人的義氣和善心,只不過底線不同罷了。

  “再和我喝一杯吧。”友人說道。

  俞靖安將信紙折好,遞給屋外早已等候多時的信使,囑咐他務(wù)必小心。

  折回屋內(nèi),坐回椅子上,已經(jīng)換回那一身青衣的青年人才遲遲給出答復:“好啊。請?!?p>  這天晚上,天空被黑壓壓的云蓋住了,看不見月亮。酒杯里沒有月亮的倒影,俞靖安的杯子里沒有,他那友人的杯子里也沒有。

  清算著時日,今天的月亮不是圓的,應(yīng)該是一道彎彎的月牙,就像人彎曲的食指。

  俞靖安覺得有什么東西變了,他也說不準,總之是和他剛來時不一樣了。

  6

  蕭鴻飛字寫得極差,書信也讀不明白,俞靖安日夜斟酌措辭寫下來的文章,到他那里只能換來潦草的“看不懂”三字。

  罷了,蕭鴻飛看不懂,他俞靖安這不就去給他解釋了么?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亭子,秋天已經(jīng)到了,周遭的樹葉都變成了橙黃色,忙不迭地從枝頭紛紛落下,好像給夏末的謝禮。

  亭子里坐著一個穿著紅色戰(zhàn)袍的人。俞靖安心道,多少年了,他這副打扮還是沒變。

  那紅衣人背對著他,發(fā)冠上別著的紅纓垂在頭頂上,寬大的背影顯得有幾分寂寞。這個人大概在這里等了很久了,整個人都垂頭喪氣,好沒精神。俞靖安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知怎的有些開心。

  察覺到有人走近,紅衣人轉(zhuǎn)過身;看見來者,兩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回來啦?!?p>  他站起身,抱著手靠到?jīng)鐾さ闹由?,好一副放蕩不羈的模樣。

  俞靖安由此看見了石桌上的一只酒壺和兩只酒盞。他在紅衣人原先坐著的位置坐下,嘆息道:“不得不回來?!?p>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奔t衣人堅定地說。

  “哈?看我在皇城里卑躬屈膝這么多年也沒跪出個結(jié)果來,你就這么高興?”

  “不,因為我知道,就算你的腿跪了,你的骨頭也不會跪?!奔t衣男人笑了,一屁股坐到石桌上,“若是你連骨頭也跪了,又怎會回來?”

  “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只后悔我的骨頭沒跪?!庇峋赴舱f。他若連骨頭也一起跪了,也不會惹得龍顏大怒,親手斷送了自己寒窗苦讀十余年換來的大好前程。

  紅衣男人一手撐著石桌,傾身向前,與俞靖安四目相對:“你才不后悔?!?p>  兩人對視了片刻。最終這凝固的空氣以俞靖安一聲輕笑告終。

  青衣書生抬手為自己倒酒,酒壺卻空空如也,半滴都倒不出來。

  “酒呢?蕭鴻飛,說好給我接風,你就拿這糊弄我?”

  蕭鴻飛無賴地一擺手,理直氣壯地說:“這不等你出錢買酒嗎?我一個窮當兵的,身上連半文錢也沒有?!?p>  “連酒錢都要借我的?”

  “豈止酒錢,連我手下兒郎們未來三年的飯錢都得找你要?!?p>  俞靖安似是聽出來了蕭鴻飛的弦外之音:“哦?聽這意思,你是要留我給你那支破爛隊伍當軍師?”

  “誒,別這么說嘛,有了你,我們就不是什么破爛隊伍了?!?p>  俞靖安哂笑:“你可知有人許我高官厚祿,良田百畝——”

  蕭鴻飛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踱步,一邊聽著那依然滿身驕傲的書生朋友絮叨。

  “——你一個連酒錢都出不起的泥腿子,想留當朝探花郎給你當軍師......拿什么留?”

  “拿一個不再讓你跪著求生的世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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