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6）
埃維格一口一個“哥哥”，不要臉至極。
但這會，哪怕是素來嚴厲的夏佐也沒有出聲拆他的臺。
護住艾兒，是他們共同的目標。
秋一氣的臉色漲紅，脫口而出：“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把能力賦予給他了啊！”
話音落，所有人都安靜的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埃維格都笑不起來。
他還想將秋一從這件事里摘出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小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艾兒······”
“夠了?！贝箝L老嘶啞的聲音打斷他還未出口的話。
“埃維格殿下，您該去領(lǐng)罰了。至于艾兒，不管是真是假，都先關(guān)起來吧。等到查完了，再做出懲罰?！?p> 監(jiān)察者對埃維格歉意的笑笑，抓住他的胳膊向深淵游去。
人魚族的懲罰，通常都是在深淵的火山口受高溫燎烤。犯的錯越嚴重，待的就越久。
埃維格需要待半個月。
等半個月后再出來，什么都塵埃落定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面無表情由著兩人將他拉向深淵。
場中剩下的人誰都沒動，大長老偏頭指揮數(shù)名監(jiān)察者去艾兒居住的貝殼搜證據(jù)。
夏佐想要去，卻被大長老阻止：“夏佐，你就在這里待著?！?p> 他著急道：“大長老，艾兒她太單純，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大長老撩起眼皮，稍顯混濁的雙眼盯著夏佐：“單純，不是做錯事不受懲罰的理由。她既然不懂，這次就該教明白?！?p> “是吧，艾兒？”他看向秋一。
秋一認真點頭。
在對錯面前，從來不會因為什么因素產(chǎn)生特例，比起被眾人庇護，她更應(yīng)該接受應(yīng)有的責任跟代價。
“我做錯了，就應(yīng)該受懲罰?！?p> 夏佐臉色徹底蒼白。
她不懂，她根本不懂自己要面臨什么。
帶人類進入族地，甚至向人類賦予能力，這犯了族中最大的禁忌！
要接受的懲罰，根本不是她受得了的！
深淵燎烤算什么？
族地中心的祭壇下面，才有著最恐怖的懲罰！
監(jiān)察者很快回來，手中帶著許多人類造出來的東西，其中也包括艾兒自己提及的懷表。
懷表里面還有張照片，是個俊美的金發(fā)男子。
他們將照片摳出來，背面刻著人類的文字。
“西爾斯”。
秋一望著那塊懷表，點頭：“就是那塊，我救回來的那個人類說，他叫西爾斯，是一位伯爵?！?p> 年輕的人魚不懂“伯爵”兩個字的意義，大長老這個活了好幾百年的，卻最明白不過。
他嘆口氣，收起懷表，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帕諾道：“帶她去祭壇吧。待滿一個月出來，你在下面看著?！?p> 帕諾點點頭。
看著不是怕她逃了，而是怕她承受不住死掉。
人魚的壽命極長，與之對應(yīng)，生育力也極低，成員不能輕易消亡。
夏佐上前兩步：“大長老，讓我代替艾兒······”
“夏佐，你是監(jiān)察者，應(yīng)當理智?！迸林Z一句話打破他的奢望，上前拉住秋一，帶她前往族地祭壇。
途中秋一一直沒發(fā)聲，帕諾也沒有任何要安慰她的意思。
進入祭壇后，干脆的把她推進一個漆黑的貝殼里，下一刻，這貝殼便合上。
而外面的帕諾，看見的貝殼變成透明，能清楚的看見內(nèi)部的狀況。
秋一被推進去，絲毫沒有害怕。
得知帕諾守在外面，并且能看見內(nèi)部的情況時，也不意外。
她安安靜靜躺著，合上雙眼，唇色逐漸蒼白。
001喊她：“宿主?！?p> 秋一沒有反應(yīng)。
“秋一，醒醒！”
好幾秒，在001的感官中被無限拉長。
隨后他聽見秋一的聲音：“寶貝兒，著急什么。不用擔心，一個c級世界的小玩意而已，奈何不了我?！?p> 見她還有力氣皮，終于放下心。
而秋一說完這句話后，精神世界里，陷入亙久的黑暗。
她很清楚這樣的場景不過是假的，也知道自己有能力輕松打破這些蔓延過來，最后將她圍裹的黑暗。
但她不想動。
“秋一?！蹦腥说穆曇舻统?，摻雜著寵溺的笑意。
“秋一，過來?！?p> “不要哭了，好不好？”
*
帕諾盯著貝殼中閉合雙眼的女孩。
無疑，她是很美的。
精致的五官盡態(tài)極妍，銀色的長發(fā)蜿蜒鋪散在身下，跟銀色的魚鱗融合在一起。即便在僅有一顆夜明珠的貝殼中，也能反射出星沙般細碎而璀璨光芒，美麗的令人迷醉。
而此刻，美麗到足以使人窒息的少女，眼角滾落兩滴淚水。
哪怕神情沒有任何變換，也沒顯露出絲毫痛苦不安，可就是能讓他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悲傷的氣息。
他垂著眼眸，冷靜旁觀。
這扇貝殼受過無數(shù)鮮血詛咒，所有進入其中的人都會產(chǎn)生幻覺，看見一生中最為痛苦絕望的經(jīng)歷。
然后重新經(jīng)歷無數(shù)遍。
堪比凌遲。
這樣精神上的懲罰，遠非深淵燎烤所能相提并論。
他很想看看，這個在其他族人口中，被受寵愛，單純的什么黑暗都沒見過的小人魚，能堅持多久。
會痛苦，就說明她其實并不是其他人口中所說的那么單純，不是嗎？
*
秋一坐在幻境里，卻沒融入其中，而是看著一切，如同走馬燈在眼前一遍遍上演。
直到第十遍的時候，她猛然抬手揮滅眼前一切。
視野重歸漆黑。
“秋一，秋一，醒醒！”
“在，醒了。再叫下去，我耳朵要聾了?！?p> 001提心吊膽一夜，終于聽秋一再次出聲，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
這次的秋一是完全清醒的，而非昨天半清醒著強裝著回答，還開玩笑。
“寶貝兒可真當心我。不是說了讓你放心嗎？怕什么?！?p> 001被嚇到了，沒心情跟著秋一一起皮，躺平任她來，隨便她口嗨。
秋一又嗨了幾句，突然道：“我餓了?！?p> 001：“······帕諾在外面，你敲敲貝殼，讓他給你送吃的，總不會餓死你。”
秋一跟他笑嘻嘻，然后睜眼敲敲貝殼：“我餓了，可以吃東西嗎？”
帕諾錯愕。
竟然自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