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留縣西南約十里,有鄉(xiāng)名為槐花。
槐花鄉(xiāng)有一棟占地百多畝的建筑,外有圍墻高兩丈有余,四角設(shè)有箭塔。圍墻上,還有全副武裝的家丁護(hù)衛(wèi)把守。
在圍墻外,有一條寬約兩丈的河溝,如同一條玉帶一樣繞了城墻一圈。
而墻里面,則有房屋亭舎不下百間,中間還有一三層高樓,居高臨下,縱覽四方!
這一處典型的北地塢堡,便是屯留赫赫有名的成家了。
此時,成家的家主成昆,正臉色陰沉的站在那高樓一層的大堂之中,對著管家喝罵道,“豎子,既然昨日間就已經(jīng)離開了壺關(guān),為何遲遲未歸?他又到哪里去胡鬧去了?”
管家陪笑道,“少君許是惦記著家里的生意,去往長子縣去了。畢竟,那里南邊來的商人多,有的時候,難免會帶來一些咱們這邊的稀罕東西?!?p> 成昆頭發(fā)灰白,梳理的一絲不茍。
臉上已經(jīng)松弛的眼皮上,一雙不再清澈的眸子,此刻正閃爍著強(qiáng)行壓下憤怒后的理智光芒。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帶著發(fā)髻上的玉簪來回擺動,“即便如此,那也該派人帶個信回來。哪怕任兒想不到,老二也絕不會疏忽!”
管家聞言一愣。
是啊,比起成任來說,成型算的上是老成持重了,
他斷然不會不派人告知一聲,就陪著成型去往長治。要知道,這家,是成昆說了算!
莫非,出事了?
管家心中一激靈,忙道,“是不是派人,去將壺關(guān)邊市中的周管事叫過來,問問清楚?”
成昆正想點(diǎn)頭,忽然,耳內(nèi)響起了咚咚的鼓聲。
成昆的臉色猛的一變,“快,馬上傳令所有家兵,都給我上院墻!快!”
成昆跳了起來,對著外面的家兵大聲喝道。
不用他吩咐,聽到了示警的鼓聲,成家的宅邸,還有散落在塢堡各處的青壯,都自發(fā)的朝著塢堡的圍墻跑去!
成昆帶著管家也上了圍墻,這個時候,塢堡大門緊閉。
在塢堡附近的田地耕作的附民壯丁,早就跑了回來,此刻也上了圍墻,足有數(shù)百人。
在城墻上站的密密麻麻。
“家主!”
看見成昆上來,眾人急忙行禮。
“成華,怎么回事,為何擊鼓?”成昆皺眉道。
“回家主!”成華,是成昆的侄子,也是成家衛(wèi)隊的隊長。他體型彪悍,臉上還有一道傷疤,一說話如同蜈蚣翻轉(zhuǎn)身體一般,閑得猙獰而恐怖,“有三十騎似是沖咱們而來。侄兒怕是賊人,所以,才擊鼓示警。”
說著,引成昆來到墻邊。
成昆居高臨下朝遠(yuǎn)處一看,果然有幾十個騎兵,正緩緩朝塢堡而來。
而在騎兵的后面,還跟著一架馬車!
成昆的眉頭擰了起來,他只見過馬車被騎兵拱衛(wèi)在中間的,還沒見過這種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的。
這若是遇到山賊,被人從中間一攔截,那些護(hù)衛(wèi)來得及回援么?
成昆心中暗自腹誹,不過稍微松了口氣。
這些人應(yīng)該不是來找他們塢堡麻煩的吧?不然的話,怎會帶著馬車一起行動?
“家主,來者似乎是官吏。”管家看了一眼,低聲道。
成華的臉色也微微有些臊熱,先前只看見了騎兵,未曾瞧見馬車,所以慌忙示警,如今看來,怕是鬧了笑話!
“是不是等近了,問明白就知道了?!?p> 成昆冷冷的回了一句,隨即拍了拍成華的肩膀,“你做的很好,這年頭亂糟糟的,誰能知道是敵是友?以后像這樣不知底細(xì)的隊伍,全都要如此處理?!?p> “諾!”
聽到成昆的話,成華的身軀不由挺的筆直。
成昆眼中閃過一抹滿意之色,對于自己這個侄兒的警醒和勇猛,他十分的高興。有他在,成家可安枕幾十年了!
許是發(fā)現(xiàn)了塢堡中有人上了院墻,那些騎兵的速度明顯的提升起來。
等到了近前,成昆以目示意。
成華立即上前一步,吐氣開聲,“呔!來騎止步,再上前就放箭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立即有成家的護(hù)衛(wèi)家丁們舉起了手中的弓箭。
雖只有二十來熱,可那些明晃晃的箭矢,依舊是個不小的威懾!至少,這些騎兵是真的停下來了。
其中一騎打馬上前,又走了四五步,來到了離圍墻不過二十來米的地方,這才停下。
沖著塢堡一揚(yáng)馬鞭,昂首道,“放肆!你等莫非不識的大漢軍騎的裝束?放箭?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放一個給乃翁試試!”
一時間,塢堡上的人都沉默了。
來人見狀這才冷笑一聲,“某乃兵曹櫞張使君麾下什長張?zhí)茫埑杉抑餍星按鹪?!?p> “老朽成昆!敢問張什長,后面馬車中坐的,可是兵曹櫞張楊張使君?”成昆站在院墻上,拱手行禮道。
張?zhí)命c(diǎn)了點(diǎn)頭,“正是!”
說著話扭頭打馬返回,這時候,那馬車到了近前,車簾打開,只見一身穿黑衣的年輕人,鉆了出來,也沒有下車,就那么大咧咧的站在馬車上。
“見過張使君!”
成昆沒見過張楊,可他身邊的管家卻見過,見他點(diǎn)頭,成昆這才拱手行禮,心中卻暗自嘀咕,他跟張楊并沒什么來往,就算是邊市之中,也自有稅吏監(jiān)管,怎的張楊興師動眾的來他這了?
“不敢,成家主莫不是打算讓某就這樣抬著頭與家主說話?”張楊臉色不悅道。
“咳,使君誤會了,老朽不知使君前來,怠慢了,在下這就讓人開門。卻不知,張使君來寒舍有何貴干?”成昆說著開門,卻沒有動,反而問起張楊來意。
張楊兩眼瞇了瞇,這個老狐貍,倒是小心謹(jǐn)慎的很。
“倒是沒什么緊要的事。只是,令公子在邊市中,打傷了一位鮮卑大商!人家告到府君那,府君仁心,不想因此事引起事端,故而讓我前來,請令公子回去,詢問究竟?!睆垪罾事暤馈?p> 成任?
打傷了鮮卑商人?
“竟有此事?”成昆一臉怒色,在墻垛上一拍,罵道,“這豎子如此膽大妄為,等他回來,老朽定要打斷他的腿!”
“什么意思?令公子莫非不在?”
“不瞞使君,犬子的確不在家中。等他回來,老朽定親自綁了他,去往府君處請罪!”成昆滿臉自責(zé)道。
“如此也好……”
“張使君,你什么意思?他說不在,你就信了?你們莫非以為,我族是好欺負(fù)的不成?今日這事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某便回請我王,率大軍南下,討個公道!”這時候,馬車中忽然鉆出個鼻青臉腫的胡人,憤怒的對著張楊咆哮道。
張楊臉色一沉,“你大軍南下又如何?我漢家兒郎多的是忠勇之士,何懼一戰(zhàn)?”
“噢,既如此,那咱就回吧,某這次回去,定親領(lǐng)大軍,在戰(zhàn)場上向張使君討教一番!”那胡人說著,一甩袖子,鉆進(jìn)了馬車中。
“哼!”張楊氣的也是身子直哆嗦,也不回馬車了,直接牽過旁邊的一匹空著的戰(zhàn)馬,翻身跳了上去。
“成家主,打擾了?!睆垪罟傲斯笆?,轉(zhuǎn)身就要走。
成昆卻是慌了神,這要引起兩族大戰(zhàn),莫說別人,就是縣長都會剝了他的皮!說不得,成家都會淪落到滿門抄斬的地步!
即便打不起來,那府君連苦主都派了過來,他連個門都不讓進(jìn),回頭怎么交代?
反正成任不在,倒不如讓他們搜上一搜。
成昆幾乎是瞬間就考慮清楚了得失,急忙道,“使君且慢,既然來了,何不進(jìn)來一敘?”
“來啊,打開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