賃來的這院子是個徽派小四合,白墻黑瓦,雕花門窗,天井里有兩個大水缸喂著幾尾錦鯉,在水中擺動尾巴,悠然自在。
古香古韻,詩情畫意。
廖氏最愛這類建筑,在吃過晚飯后便在天井里吃茶,念娘與風晚秋隨侍左右。
“瀾姐兒又出去了?”廖氏靠在長椅上,懶懶問道。
念娘執(zhí)壺倒水的動作一頓,“吃過晚飯就隨沈大人出去了,說是去消食?!?p> 廖氏聽聞,不由笑了笑:“你瞧你這姐姐,八字還未合呢,就儼然自己已經(jīng)是沈寂的人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念娘側(cè)目去看她,見并無異色,也就笑道:“瀾姐姐能遇著自己心儀的人,恰好那人也心悅她,這是幸事?!?p> “這倒是。”
可見廖氏對沈寂與千瀾兩人的事情十分看好,只是畢竟在文清侯府那里還有件麻煩事,念娘很好奇究竟會怎么解決,在心里躊躇幾下,終是問出了口。
“姑母,那瀾姐姐與文清侯世子沈宴之事該如何?”
廖氏端起茶盞往嘴邊送,“自是該如何就如何!此事本就是沈府之錯,合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可若文清侯府不同意登門道歉呢?”
廖氏冷哼道:“原本就是他們理虧,做出這等不要臉面的事,京城里看笑話的大有人在。何況你姑父為國捐軀,他一心為國,終了親生女兒被這般侮辱,哪怕是今上也不會偏他們文清侯府?!?p> 念娘心神領(lǐng)會,又與風晚秋說話:“……聽說杭州城很好玩,還有夜市,要不然待會兒我?guī)闳ス涔洌俊?p> 晚秋眼神亮起,怯怯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說罷將期待的目光望向廖氏,乖巧有余,卻再沒有當初千瀾在春風坊見到時那樣的伶俐活潑。
廖氏輕嘆,她輕柔的摸摸晚秋的頭:“當然可以,不過出去后要聽念姐姐的話?!?p> 得到她的首肯,晚秋才露出甜甜的笑來。
“謝謝夫人,我一定聽話?!?p> ......
“怪道那樣多的人喜歡蘇杭,白日是江南水鄉(xiāng),如詩如畫,不想夜間也這么好看!”
千瀾拿著一盞梅花燈端看半晌,忽然聽她如斯感嘆。
此時她與沈寂二人正坐在一處茶館吃茶。今夜的蘇杭有花燈,據(jù)說是這兒最大的富豪家里老太太八十壽辰,特地讓人辦的。
正巧被他們一行人趕上。
“要說這孫大老爺可真是孝子,全城的花燈都是他家置辦的,這得花多少銀子呀!”千瀾看著滿街明亮,繼續(xù)道。
沈寂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嘴角輕揚,“嗯,確實好看,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p> 這是一首冷門詩,千瀾的九年義務(wù)教育里沒有印象,但總歸是知曉他在夸花燈好看就是了。
“好詩!”千瀾咧嘴一笑,又望向一旁的青石拱橋,“大人,咱們要不然去橋上看吧?那兒看得遠些?!?p> 沈寂聞言放下茶杯,又將茶錢放下,起身道:“好?!?p> 花燈五彩繽紛,裝點著整條大街,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歡聲笑語齊聚,河邊聚著一些才子侃侃而談,女子們掩面嬌羞著將手中花燈放到河面上,小小的花燈隨水流而下,也將她們的心愿帶到遠方。
河水潺潺,隱入說話聲中,點點燈火,更將河面點綴的絢麗多姿。
千瀾想,這大概就是人間煙火了!
“大人你說,這些人許的都是什么心愿?覓得良人,還是平安喜樂?”
“若是你,會許什么心愿?”
千瀾沉思半晌,展顏笑道:“若是我,便許愿讓她們的心愿都能完成!”
沒料到她的格局這般大,沈寂愣了下才問:“不為自己許一個?”
“我已覓得良人,家中衣食無憂,母親疼愛,弟弟懂事乖巧,已別無所求,知足常樂嘛!”
沈寂大笑幾聲,朝她拱手,忍不住打趣:“不想趙姑娘有這番胸懷,失敬失敬!”
千瀾回禮,笑瞇瞇地道:“沈大人過獎!”
“不知是誰人能入得了趙姑娘的眼,成為姑娘口中的良人?!?p> 這還給她演上了?
千瀾立即配合,羞人答答地瞅他一眼:“大人真是明知故問!”
沈寂笑意更甚。
千瀾不妨讓他更高興一些,望著遠處一座壽桃狀的花燈,昂首笑道:“我的良人,他清朗如月,身姿如松,溫潤如玉,卻心性堅韌。說來是我高攀了他。在我還在父母親懷里撒嬌,受盡寵愛時,他就要靠自己撐起一片天。你說他厲不厲害?”
說著她扭頭看向沈寂,露出個俏皮的笑。
沈寂對上她的眼眸,一雙深淵般的眼睛似乎染上潤澤。他伸手攬過千瀾入懷,良久才聽他低低道:“厲害,很厲害!”
正值濃情蜜意之時,卻聽橋下有人傳來一聲尖叫,帶著尖銳和歇斯底里。
嚇得千瀾一把彈開來,左右四顧:“發(fā)生什么了?”
此時橋下正圍著一伙人,當頭那個錦衣加身,顯然是為公子哥,他帶來的仆從正拽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那姑娘拼命想掙開鉗制住她的那幾雙手,淚水漣漣,泣不成聲的哭喊著。
旁邊卻沒有一人敢出手幫她。
明晃晃一樁強搶民女。
千瀾哪兒能忍,當下擼起袖子就準備下去救人。
誰料有人先她一步,在人群中高喝:“住手!”
下一瞬,人群讓開一條道供女俠行走,念娘牽著風晚秋翩然而至,周身氣勢好不俠風道骨。
身后鄭羽叉腰跟上。
當頭那人霸道慣了的,陡然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住手兩個字,他瞬間怒罵道:“哪兒來的野丫頭,敢管爺?shù)拈e事?”
“什么野丫頭?”鄭羽上去就是一腳,霸氣的不像話:“老子的人你也敢指指點點,八成是活膩了!”
霸道兄捂著肚子愣住,隨后惡狠狠道:“愣著干嘛?給我打,把這小子給我往死里打!”
侍從們立即起勢。鄭羽哼笑一聲,捏拳迎了上去。
念娘趕忙跑到一旁扶起那姑娘,替她擦淚:“沒事了姑娘,沒事了?!?p> 姑娘嚇得花容失色,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著,竟是連句感謝都說不出口。
念娘嘴里暗罵:“他娘的,禽獸!”
再看鄭羽那邊,堂堂鄭國公之子不是蓋的,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一干侍從。
霸道兄眼瞧著狀況不對,打是打不贏了,只好罵道:“你個雜碎,你可曉得爺是誰?”
鄭羽切了一聲,很是玩世不恭,朝他挑眉:“是誰?。空f來聽聽。”
霸道兄指著他的手都在抖,“我告訴你,爺?shù)慕惴蚩墒沁@杭州通判!”
“區(qū)區(qū)通判,爺還不放在眼里?!编嵱鹩质且荒_,“別在爺面前爺啊爺?shù)?,說一句我踹你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