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逸的父親為什么要給你錢?”鄭鐸用手揉捏著眉心,他覺得肖漫妮的死好像沒有那么簡單,而他們三個人的關系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個樣子,這之間有什么聯系,鄭鐸現在暫時還想不出來。
“不是說了嗎,為了讓我離開?!碧K夢曦淡淡的說道。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表面上的意思?!编嶈I看這個蘇夢曦面無表情的臉說道。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本拖褚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蘇夢曦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保持了很久。要不是她還會回答問題,鄭鐸會真的以為蘇夢曦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周辰逸的父親和你的母親是老朋友,這件事你之前為什么沒有提起過?”鄭鐸坐直身體,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夢曦。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碧K夢曦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向鄭鐸。
鄭鐸還是被蘇夢曦轉動的眼睛嚇了一跳,他煩躁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走到蘇夢曦的身邊說道:“你先休息一下吧。可可,給她一杯熱水,我們走?!?p> 劉可可疑惑的起身,抱著筆記本電腦和文件夾,跟在鄭鐸的身后走出了審訊室。
公安局的會議室內,三男兩女分別坐在會議桌的兩邊,正激烈的討論著什么。
鄭鐸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大步走了進去,身后依然跟著抱了一堆文件的劉可可。
討論聲戛然而止,會議室里的人都齊刷刷的站起來,看向最先走進來的人。
“都坐下吧,先說說你們查到的消息?!编嶈I對著站起來的五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鄭鐸看向坐在他右邊轉角處,離他最近的穿著制服的年輕男警察,說道:“秦簡,你先說說?!?p> 秦簡正襟危坐,環(huán)視了一圈后,輕咳一聲,說道:“我和朵朵走訪了死者肖漫妮的家人和朋友,證實她剛從國外回來三個月。在這期間肖漫妮一直忙著準備和周辰逸結婚的事情,除了跟婚紗店和酒店的服務員有過無關痛癢口角之外,并沒有與其他人結仇。在國外,肖漫妮雖然生活作風有些問題,但是也沒有聽說她跟任何人有置于死地的仇恨?!?p> 鄭鐸點了點頭,又看向坐在秦簡身邊的大眼睛圓臉的慕容朵朵。慕容朵朵回憶了一下補充道:“據肖漫妮的父母說,肖漫妮是一個很孝順乖巧的孩子,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結怨。但她的閨蜜卻說,跟肖漫妮平時相處時感覺她很有心機,還仗著自己的出身經常做些過分的事情。鬧得最兇的一次,就是她上高中時,在沒有駕照的情況下開車撞殘了一個外校的學生,事后他們家給了那個學生家里一大筆錢,對外封口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這件事情之后,肖漫妮雖然有些小舉動,但也沒有再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情。我們也調查了那個學生最近的情況,他們家在拿了錢之后就搬到了外省,近期也沒有回來過的記錄,所以沒有作案時間?!?p> “案發(fā)當天肖漫妮去了哪里?都見了什么人?”鄭鐸問道。
“肖漫妮和周辰逸結婚后并沒有住在一起,兩人分別住在各自的家里。據肖漫妮母親說,是因為結婚太倉促,兩人結婚用的新房還沒有裝修好。案發(fā)的前一天,肖漫妮下午大概三點左右出去逛過一次商場,買了一些東西回來。直到晚上九點左右,肖漫妮再一次出門后就再也沒有回來。至于見過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慕容朵朵答道。
鄭鐸輕嗯了一聲,又轉頭看向坐在他左邊轉角處,穿著皮衣,打扮前衛(wèi)的男人問道:“江源,你那邊查的怎么樣了?”
江源從皮夾克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本子,身體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說道:“酒吧那邊我去看了一下,有很多人證明蘇夢曦是昨天晚上十點左右到的酒吧,期間上過幾次衛(wèi)生間之外,就只有今天凌晨一點多出去過一會兒,好像是出去吐了,大概也就半個小時左右。”
“這期間她有沒有見過什么人?”鄭鐸皺眉問道。
“有啊,除了她約好的幾個人外,她還見了死者肖漫妮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苯刺蛄艘幌掠沂值氖持?,在本子上翻了一頁?!按蟾攀亲蛱焓稽c五十分,據酒吧工作人員回憶,肖漫妮來的時候他剛好看了一眼時間。”
“據酒吧工作人員回憶,當時肖漫妮是跟一個穿著西裝帶著眼睛的男人來的,她看到蘇夢曦在和幾個男人喝酒,就走了過去。然后蘇夢曦、肖漫妮和那個男的就坐到了酒吧最里面的一個空桌上,沒有點東西,說了大約十幾分鐘的話,肖漫妮就和那個男人走了,蘇夢曦就再回到之前的桌子上繼續(xù)喝酒?!苯匆皇帜弥咀樱皇置尊掳蜕蟿傞L出來的胡渣。
“他們說了什么?有人聽見嗎?”鄭鐸拿出了衣服口袋里的香煙,放在鼻子下面慢慢的聞著。
“當時酒吧就只有蘇夢曦一桌客人,他們坐的地方離吧臺和蘇夢曦喝酒的桌子有些距離,再加上酒吧一直放著音樂,所以沒有人聽見他們說了什么?!苯从衷诒咀由戏艘豁摾^續(xù)說道:“酒吧的監(jiān)控錄像我也看了,今天凌晨一點十二分的時候,蘇夢曦出了酒吧的大門,直到凌晨兩點零三分的時候被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扶著走了進去。十分鐘后那男人又扶著蘇夢曦去了酒吧的衛(wèi)生間。但奇怪的是三分鐘之后,只有那個男人走了出來,蘇夢曦卻不見了蹤影。直到今天早上五點四十五分,蘇夢曦才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也就是說,今天凌晨兩點十三分到五點四十五分,蘇夢曦一直呆在酒吧的衛(wèi)生間里?!苯蠢鞯暮仙媳咀?,側過頭看著鄭鐸。
鄭鐸皺著眉,把江源的匯報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問道:“酒吧的衛(wèi)生間有沒有后門什么的?”
“沒有,但是有一個通風口距離地面三米左右,我目測了一下,以蘇夢曦的身材,勉強可以爬出去?!苯措p手比劃著通風口的大小說道。
“酒吧兩天前剛進行了一次大掃除,通風口也被打掃的很干凈,看不出有人爬過的痕跡,但是卻提取到了蘇夢曦的指紋?!苯聪肓艘幌卵a充道。
“和蘇夢曦喝酒的那些男人都是誰?還有那兩個男的身份確認了嗎?”鄭鐸從鼻子上拿掉香煙,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經酒吧工作人員辨認,和蘇夢曦喝酒的男人都是酒吧的??停幸粋€叫方不同的還有一個叫甄言的他認識,其余的都不認識,哦他們也都不認識肖漫妮。跟肖漫妮一起到酒吧的男人是一個有名的律師叫余杭,而扶蘇夢曦回酒吧和去衛(wèi)生間的男人是周辰逸?!苯措p手環(huán)胸,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一前一后晃悠著。
江源話音剛落,會議室暫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梳理著案件的線索,并把這些線索慢慢拼湊起來,形成了不同版本的故事。當然,這只是每個人的猜測,所以并沒有人站出來,對案件做出分析。
“白薇,尸檢那邊怎么說?”鄭鐸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尸檢報告上顯示,肖漫妮是從高空墜落,因為后腦著地所導致顱骨碎裂后的休克性死亡。除了腦部上的傷,身體上沒有其余的外傷。還有就是肖漫妮懷孕了,有四個多月?!贝┲咨蠊拥陌邹卑炎郎系尿炇瑘蟾嫱频搅肃嶈I的面前。
鄭鐸拿起報告,仔細的看了起來,他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他剛上當父親時的場景。
當手術室門上顯示手術中的光熄滅時,等在醫(yī)院走廊上來回不停走動的鄭鐸緊張而又激動地看著手術室的大門。他大腦一片空白,兩只手疊握在一起,不自覺的來回揉搓著。
大門終于被緩緩打開,帶著消毒帽,穿著防護服的女護士抱著一個被包裹著的嬰兒出現在了鄭鐸面前,她用有些疲憊的聲音喊道:“27號盧曉燕的家屬是哪一位?”
感覺渾身像觸電般,鄭鐸顫抖著雙手,語無倫次的說道:“我我我我,我就是?!?p> 女護士好笑的白了鄭鐸一眼,把手里的嬰兒小心翼翼的遞給鄭鐸,說道:“母子平安,孩子七斤八兩,恭喜你當爸爸了。”
鄭鐸激動地眼淚都快要流了下來,他掀開蓋在嬰兒臉上的花布,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用手輕輕撫摸著嬰兒皺皺巴巴還有些發(fā)黃的小臉。
鄭鐸的父母此時也快速的小跑了過來,爭搶著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還在沉睡的嬰兒。“快看我的小孫子呦,這鼻子眼睛,長得跟他爸爸小時候一個樣子?!编嶈I頭發(fā)有些花白的母親看著懷里正在吐泡泡的小孫子,樂呵呵地說著。
“我和你媽帶著孩子先回病房了,鄭鐸,你就在這等著你媳婦兒出來吧。”鄭鐸年過半百的父親見自己抱不到孫子,不高興的瞪了他老伴兒一眼,便催促著向病房走去。
雖然已經過去了五年,但當時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那時的鄭鐸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今后一定會好好保護他的妻子和兒子。
同樣是要做父親的人,想到周辰逸冷漠的表情,鄭鐸有些同情肖漫妮肚子里的孩子。
一個大膽的猜測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鄭鐸“砰”的一聲把手里的驗尸報告拍在了桌子上。“去查一下肖漫妮肚子里孩子的DNA,看看孩子是不是周辰逸的。”
“頭兒,你的意思是肖漫妮懷的孩子不是周辰逸的?”劉可可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鄭鐸。
“對,以周辰逸對肖漫妮的態(tài)度來看,很有可能?!编嶈I覺得自己在無形之中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知道這一絲一縷的線索,其中又有什么關聯。
“好的,我現在就去查。”白薇站起身,就要往會議室門口走去。
“等一下,蘇夢曦血液檢查的報告出來了嗎?”鄭鐸叫住白薇,招了招手,示意她還有別的問題要問。
“還沒有出來?!卑邹被氐阶簧希麓鸬?。
“案發(fā)現場還有什么發(fā)現?”鄭鐸又拿起桌子上的驗尸報告看了起來。
“由于案發(fā)現場是在離市區(qū)三十公里外的廢棄工廠,因此沒有安裝監(jiān)控。案發(fā)前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雨,現場周邊環(huán)境不是很好。經過工作人員仔細排查,除了現場十米外的水溝旁發(fā)現了周辰逸商務車的車印,和尸體旁死者隨身攜帶的包里有帶著蘇夢曦指紋的手機之外,并沒有發(fā)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并且死者的財務并沒有減少,因此排除搶劫殺人的可能。不過我們在周辰逸的車上發(fā)現了這個?!卑邹卑岩粋€裝著紅色蝴蝶的透明袋子遞給了鄭鐸。
鄭鐸接過袋子,來回仔細的看了看,又把袋子遞給劉可可說道:“你先拿著?!?p> “這個不就是蘇夢曦提到過的紅色蝴蝶結嗎?”劉可可看著袋子里的東西,想到了蘇夢曦提到過的蝴蝶結,便把它拿到陽光下照了照,果然紅色的布料里面隱藏著幾條金線。
“還不能確定,只有問過蘇夢曦本人才能知道?!编嶈I又把目光移向白薇身后的男人問道:“老劉,你調查的怎么樣了?”
看起來快要退休的劉衛(wèi)東停下在本子上勾勾畫畫的動作,放下手里的筆,整理了下警服的領子才開口說道:“我了解了下周辰逸身邊的關系,他出國之前就沒有幾個朋友,出國之后也沒有什么朋友。回國后的這三個月,他也沒有聯系過什么人,連婚禮的事都是他父母和肖漫妮準備的,他一天除了在家呆著,就是一個人在他家院子里躺著發(fā)呆。偶爾出去一會兒,五六分鐘也就回來了?!?p> “案發(fā)當天呢?”鄭鐸問道。
劉衛(wèi)東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補充道:“哦,案發(fā)當天凌晨十二點多他開著商務車出去了,據他家保姆回憶,周辰逸的確是急急忙忙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走的,但具體去了哪里周辰逸沒有對她說?!?p> “對了,鄭隊,我們還在商務車的車印旁發(fā)現了一枚腳印,經現場人員初步斷定是屬于男子的?!卑邹笨粗謾C,皺著眉頭說道。
“這么重要的線索,怎么不早說?”鄭鐸對這一個遲來的線索有些惱火。
“這是現場人員剛給我發(fā)來的照片,由于之前天還沒亮,腳印又比較淺,所以沒有發(fā)現?!卑邹卑咽謾C遞給鄭鐸,解釋道。
鄭鐸接過手機,看著里面的照片。在商務車停車不遠處的小水坑旁,用白色的線條標示出一個很淺的腳印,其大小在41碼道44碼之間,腳尖處踩得較深,腳后跟處較淺。
從照片上的腳印看不出有什么問題,看樣子只能交給技術人員去處理。鄭鐸用拿著手機的大拇指來回滑動了幾下照片,發(fā)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他又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在照片上一滑,照片瞬間被放大了兩倍。鄭鐸緊皺著眉頭看著離腳印大約六十公分的泥地上有一個兩米左右直徑的小洞,直覺告訴他,這個小洞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鄭鐸拿著手機,指著照片上的小洞跟白薇說道:“這個小洞是什么?”
白薇接過手機,又放大了一倍仔細的看著。“這也許是原來建廠房時,施工留下的吧?!?p> “去查一下吧。對了,現場只發(fā)現了這一個腳印嗎?”鄭鐸問道。
“是的。廢棄工廠周圍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小石子和廢棄的零件鐵塊等,所以并不容易留下腳印。這一個腳印和車印能留下是因為頭天下雨的原因,積水的水坑旁沙子比較松軟。工廠二樓和臺階處有明顯破壞痕跡,所以也沒有提取到腳印?!卑邹痹谑謾C上把鄭鐸需要調查的事情編輯成文字,發(fā)給了處理案件的相關人員。
鄭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大腦卻在正飛速的轉動著。他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桌面,想著整個案件的突破點。
敲桌子的手指突然停住,鄭鐸坐直身體,轉頭問劉可可:“蘇夢曦被拘留多久了?”
劉可可看了眼左手腕上的表,說道:“再過五十分鐘就十二個小時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劉可可睜大了眼睛看向鄭鐸,“要是再不能定案,那就要無罪釋放蘇夢曦了?!?p> 鄭鐸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安排著接下來的任務?!拔胰ハ蝾I導申請對蘇夢曦拘留的時間延長為二十四小時。可可,你去簽一份正式拘捕周辰逸的拘捕令。白薇,肖漫妮肚子里的孩子和現場的腳印你接著跟進。秦簡、朵朵,你們去查一下余杭的行動軌跡。江源,再去查一下周辰逸的車,看看還有什么線索。對了,找找看有沒有行車記錄儀。老劉,你就先留在局里,等候調遣。大家都打起精神,我們爭取在十二個小時之內破案?!?p> “是?!彼腥硕颊玖似饋?,齊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