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此生人無再少年

第二十八章

此生人無再少年 喵鮮生的貓 4926 2020-04-20 20:45:00

  “這些都是真的嗎?”劉可可同情的看著蘇夢曦,想要試圖安慰她。

  作為一名警察,她的職責(zé)就是把犯人抓進監(jiān)獄,讓他們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墒撬辉氲?,監(jiān)獄里的生活是什么樣的。蘇夢曦的話打破了她固有的思想,說實話她有些不太相信蘇夢曦,但是心情的沉重是真實存在的。

  “你說呢?”蘇夢曦嘲諷的反問道。

  “那個男教官死了嗎?”鄭鐸沙啞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著。

  他用手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在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倒下。

  “我不知道,從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人再提起過他?!碧K夢曦淡淡的答道。

  “照你說的,既然有人想要你死在監(jiān)獄里,那你又是怎么活下來的?”鄭鐸繼續(xù)問道。

  突然抬起頭,蘇夢曦一臉冷漠的看向鄭鐸,緩緩開口道:“怎么?鄭警官也想要讓我死在里面嗎?”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编嶈I有些著急的辯解著。

  “我只知道,要是我真的死在了監(jiān)獄里,那么六年前的真相就會石沉大海。沒有人再出來翻案,你鄭警官的英明也就保得住了。”蘇夢曦嘲諷的笑著。

  “我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如果你在監(jiān)獄里的生活是真實的話,我只能表示很遺憾??墒亲鳛橐幻叹?,我不會想著去殺人,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如果你是冤枉的,就算殺死你父親的兇手是多大的人物,我也會把他繩之以法。”

  蘇夢曦打量著鄭鐸,遲遲沒有說話。她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警察還能不能相信,畢竟六年前他就沒有相信過她。

  “我還能相信你嗎?鄭警官?!闭也坏酱鸢福蔷椭苯釉儐柎鸢赴?。

  “你當(dāng)然能相信我,而且你現(xiàn)在就要把肖漫妮被殺的經(jīng)過好好交代清楚,我也會給你爭取戴罪立功的機會。但是,我也相信我的判斷。”就算身體的不適,也絲毫沒有影響到鄭鐸的自信,沒有真正的證據(jù)又怎么能推翻他的判斷。

  真是一個自負的男人,蘇夢曦如是想著,她已經(jīng)不再奢求別人的信任,與其這樣遮遮掩掩的,不如還是把話挑明了說吧。

  “有一天食堂的伙食特別的好,聽其他犯人說監(jiān)獄長升職了要調(diào)到別的監(jiān)獄去,所以就大發(fā)慈悲的也給我們做了頓好的。那天我還是最后一個打飯,我看到盛菜的盤子里明明還有很多,他們卻在旁邊的碗里給我打了菜。當(dāng)時我就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吃,卻被那個與我過不去的女犯人搶走了我的飯盒,也許他們并不知道,我的飯并不是我一個人吃吧。”

  “然后呢?”鄭鐸問道。

  “然后她就死了,口吐白沫的那種。你們可以去查,她就是被我咬掉胳膊上的一塊肉的女犯人,編號8510,也是領(lǐng)導(dǎo)檢查那天說錯話被關(guān)禁閉的?!碧K夢曦平靜的敘述著,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說著一件令她開心的事情。

  “頭兒,有了?!眲⒖煽砂央娔X屏幕轉(zhuǎn)向鄭鐸,上面密密麻麻的出現(xiàn)了一堆小字。

  李慧,女,36歲,因犯拐賣婦女兒童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兩年前在監(jiān)獄里畏罪自殺,死因為氰化鉀中毒。至于監(jiān)獄里怎么會有毒藥,報告上沒有說明。

  滑動鼠標(biāo)接著往下看,李慧死后沒幾個月,監(jiān)獄長因為瀆職罪就被免職了,接替他的監(jiān)獄長名字叫凌麗敏。

  “這個凌麗敏就是蘇夢曦的第一個教官?!眲⒖煽芍钢聊簧系拿郑÷暤膶︵嶈I說道。

  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鄭鐸犀利的目光看向了蘇夢曦?!爸竽兀俊?p>  “從那天起,雖然還會有人為難我,但是也沒有再置我于死地。”

  “你監(jiān)獄的故事也說完了,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是誰殺了肖漫妮嗎?”鄭鐸的心里很亂,他被蘇夢曦的故事耽誤了太多時間,他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個案子。

  “我不知道是誰殺了肖漫妮?!碧K夢曦別過臉否認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個小時前是你說的,你就是兇手。”鄭鐸冷笑一聲,他的耐心真的就快要用完了。“你怎么現(xiàn)在又說不知道了?你當(dāng)我們警察耍著好玩嗎?”鄭鐸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了出來,他站起來一腳踢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臺燈瞬間掉在了地上。要不是對面坐的是蘇夢曦,他真的想上去給她兩拳。

  “我沒有覺得耍你們好玩,我還是不明白同樣的錯誤你為什么會犯兩次,你為什么要讓周辰逸的律師跟我談話?”蘇夢曦也不甘示弱,她站起身喊叫著,雙手使勁的拍著桌子。

  劉可可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怒氣沖天,一個崩潰嘶吼,這哪像是在審訊,簡直就是在對峙。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鄭鐸煩躁的圍繞著他的椅子走了兩圈,聽見蘇夢曦的話,他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問道。

  “什么意思?六年前你讓肖漫妮的律師跟我見面,威脅我讓我頂罪,如今你又讓周辰逸的律師跟我見面,難道不是又讓我頂罪嗎?好我認了,不就是死嗎,反正我也沒有親人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但是,我還是要把殺死蘇文成的兇手說出來,我怕到了下面沒有辦法面對他?!碧K夢曦頹廢的坐在了椅子上,泣不成聲的說著。

  “兇手是誰?”鄭鐸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他已經(jīng)知道了蘇夢曦要說出的名字是什么,只是他要讓她親口說出來。

  “兇手就是,肖漫妮?!碧K夢曦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淚水接連不斷的從眼中滑落。她頭靠著椅背,又突然笑了起來。

  她終于把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暢快,但又有一種不堪回首的悲痛。

  果然就是這個名字。鄭鐸恍恍惚惚的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有氣無力的問道:“六年前為什么不說?”

  “他跟我說我還不滿十六歲判不了幾年,要是我敢把肖漫妮的名字說出來,就讓我死的很慘。他還說肖漫妮的父親是做大官的,可以在監(jiān)獄里面照顧我,只要我出獄還可以給我一筆錢遠走高飛,可是他們都騙了我。我知道周辰逸父親和肖漫妮給我的錢是我家老宅的拆遷款,那本來就是我應(yīng)該得到的?!逼綇?fù)了一下心情,蘇夢曦又恢復(fù)了平靜。

  “那余杭都跟你說了些什么?”鄭鐸追問了一句。

  “同樣威脅的話,幾乎沒有沒什么區(qū)別?!碧K夢曦答道。

  “我猜,兩年前的領(lǐng)導(dǎo)檢查,里面一定有肖漫妮的父親吧?”鄭鐸說道。

  “直到參加肖漫妮的婚禮我才確定,那個給監(jiān)獄撥款的財政部領(lǐng)導(dǎo),就是肖漫妮的父親。”就是那天婚禮上那個女人的話,讓蘇夢曦更加確定了是誰想要讓她死在監(jiān)獄里。

  鄭鐸已經(jīng)不知道應(yīng)該再問些什么了,他忽然感覺到了很無力也很無奈,第一次有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還好,敲門聲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寂,一個男警察應(yīng)聲走了進來。他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走到蘇夢曦面前拿出袋子里的盒飯,放在桌子上后,又對著鄭鐸和劉可可說道:“鄭隊,局里定了盒飯,先把吃飯了再審吧?!?p>  “好吧?!编嶊爩χ鴣砣它c了點頭,然后又對著蘇夢曦說道:“你也先吃飯吧,別把自己餓壞了。”

  直到審訊室的門被關(guān)上,蘇夢曦才慢慢打開了桌子上的盒飯。一葷一素,看起來很是誘人。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蘇夢曦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

  手機響了兩聲,埋頭在盒飯里的鄭鐸抬起了頭。他實在是沒有什么胃口,但是人是鐵飯是鋼的道理他還說懂得。即便再不想吃,他還是要強迫自己吃上兩口的。

  手機里第一條信息是妻子發(fā)來的,說兒子還沒有找到,已經(jīng)發(fā)動全家去找了,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她就會選擇報警。

  這條消息讓鄭鐸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這一刻他應(yīng)該陪在妻子身邊和她一起找兒子??墒撬€有工作沒有做完,今天下午局長的話不止是施壓,還說明了肖漫妮的死跟市里領(lǐng)導(dǎo)的腐敗案有關(guān),他知道舉報信的事是查不出來的,能查出來的就不會匿名舉報了。

  看了眼時間,還剩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了,很快就能下班,去和妻子一起找兒子了。

  第二條信息是鑒定科發(fā)來的,他們從紅色蝴蝶結(jié)的上面提取到了一些皮屑組織,經(jīng)過對比確認是肖漫妮的。在儀器的放大下,蝴蝶結(jié)金色的絲線上出現(xiàn)了一點紅色的血跡,血跡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不是近幾年沾上去的。與血液樣本庫里的樣本對比了一下,確認是六年前死去的蘇文成的血液。

  這兩條信息在別人的眼里沒有什么異樣,只有鄭鐸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錯案,冤案,六年前他鄭鐸抓錯了人。

  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讓一個人枉死,是他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是他差點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他雙手抱頭,眼前出現(xiàn)了十六歲的蘇夢曦驚慌無助的眼神。

  ……

  “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敝蓺馕疵摰纳倥砩?,還穿著本市重點高中的校服。干干凈凈的校服上,胸前卻被鮮血染紅。

  原本穿上讓人感到驕傲自豪的衣服,卻被眼前少女的不齒行為所玷污。這不是他見過的年齡最小的殺人犯,也不是第一個說自己沒有殺人的殺人犯。

  那時的他年輕氣盛,意氣風(fēng)發(fā),甚至有一絲看不起這種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娜恕?p>  “別裝可憐了,證據(jù)確鑿。你不承認也沒關(guān)系,人證,物證都在,沒有你的口供也能定你的罪?!编嶈I語氣冷冰冰的說道。

  “可我真的沒有殺人啊,你們要相信我?!睖I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掉,青澀的聲音無力的為自己辯解著。

  那時的蘇夢曦一定是被嚇傻了,她不知道應(yīng)該跟警察說些什么,只會一遍一遍的重復(fù)著一句話。

  “我憑什么相信你?對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同情,但是殺人了就是殺人了,你再怎么說也抹不掉這個事實,你還是盡快招了吧,還能少判幾年。”

  那時的鄭鐸很想盡快結(jié)案,因為他的妻子正在醫(yī)院待產(chǎn),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就要進手術(shù)了,他此時的心情是既緊張又興奮。

  “我沒有殺人。”

  相同的話讓鄭鐸變得心情煩躁,他寶貴的時間不是用來聽蘇夢曦重復(fù)喊冤的。他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決定就這樣定案了。

  “我再給你半個小時,你好好想想吧?!编嶈I站起身,就要往門口走。

  “噗通”一聲,蘇夢曦哭著跪了下去,她往前爬了兩步,抱著鄭鐸的大腿,就像是一只祈求同情的小貓。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p>  鄭鐸被蘇夢曦的舉動嚇了一跳,他一邊使勁把抱在蘇夢曦懷里的腿往外抽,一邊警告道:“你別來這一套啊,我們警察可不會因為你可憐而放過你的?!?p>  “那你們再查查好嗎?再查查,我真的沒有殺人?!碧K夢曦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現(xiàn)在就是應(yīng)該說實話的時候,可是她真的不想把那個人名字說出來,因為她是她的朋友,哪怕她殺了她的父親,她依然還是她的朋友。

  如果是警察查出來兇手是誰的話,就不算她出賣朋友了吧。少年人的想法,有多天真就有多可笑。

  “我看你還是冷靜一下吧。”終于把自己的腿抽了出來,鄭鐸逃也似的走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外,一個男警察湊到鄭鐸的面前問道:“怎么樣?她招了嗎?”

  “還沒,我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畢竟是個學(xué)生,情緒有些崩潰?!编嶈I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男警察,又抽出一支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濃煙,鄭鐸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我說這個案子破了,你就可以升官了吧鄭隊長?!蹦芯熳炖锏鹬鵁煟酶觳仓鈶涣藨秽嶈I打趣著說道。

  “應(yīng)該是吧,有聽局長提起過。”鄭鐸毫不謙虛的答道。

  “嫂子也快生了吧,雙喜臨門呀,這回你可要請客了。”

  “請啥呀,萬一生個兒子就要勒緊褲腰帶生活了,哪有請客的錢。”鄭鐸白了男警察一眼,嘴里埋怨著,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

  “我去接個電話。”鄭鐸拿起震動著的手機,匆匆的吸了兩口煙,把煙屁股摁在桌子上的煙灰缸里,便匆匆往辦公室門外面走去。

  “喂媽,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接通電話,鄭鐸關(guān)心的問道。

  “一切都好,就等你來了?!彪娫捘穷^,鄭鐸母親喜滋滋的說道。

  “那就好,我這邊也快了?!?p>  “哎鄭鐸,里面那個女學(xué)生說她有證據(jù)證明她沒有殺人?!眲偛诺哪芯熳哌^來,對著鄭鐸大聲說道。

  鄭鐸連忙用手捂住了手機的話筒,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就不能小點聲,萬一被我兒子聽見殺人什么的,多不好?!?p>  “不是還沒生呢嗎?!蹦芯炜粗篌@小怪的鄭鐸,撇撇嘴小聲嘀咕著。

  “隔肚皮也能聽見?!编嶈I依舊捂著手機強行辯解道。

  “行行行,這個我不懂。對了,剛才來了一個律師,說要見那個女學(xué)生,你看讓不讓他見?”男教官無奈的說道。

  “她能有什么證據(jù)呀,讓他見?!编嶈I不耐煩的對男警察揮了揮手,又把手機放在了耳朵上,說道:“喂媽,我剛才有點事。”

  “你要忙就先忙吧,醫(yī)院這里有我和你爸呢,你就別操心了?!?p>  “沒事兒,我這邊也快完了,我一定能趕過去的?!编嶈I自信滿滿的說道。

  掛掉電話,鄭鐸往辦公室里面走去,一個禿頂略胖,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提著公文包和他擦肩而過,普通的長相與打扮,讓鄭鐸并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半個小時時間已到,鄭鐸又重新回到了審訊室。

  審訊室里的少女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的嚇人。

  “怎么樣?想好了嗎?”鄭鐸開門見山的問道。

  “我招了,人是我殺的。”蘇夢曦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沒有了剛才的激動,整個人變得了無生氣。

  蘇夢曦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冷漠與疏離,這讓鄭鐸倍感意外。他忘記了在這半個小時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這個案子結(jié)了他可以去醫(yī)院了。

  就在這一天,他的兒子出生了,全家都沉浸在歡樂的喜悅中,而也就在今天他卻把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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