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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瀾筆錄

第八十二章 欲望

天瀾筆錄 子慕凌兮 3380 2023-10-18 19:42:33

  玄天承走后,也許是心理作用,葉臻覺得房間里的光線陡然暗了不少。她不自覺看向自己胸前掛著的玉墜,墜子上流轉(zhuǎn)的淡淡的血色,讓她渾身汗毛都直立起來。

  不對勁——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使勁眨了眨,又覺得光線正常。

  是她神經(jīng)過敏了?

  她吐了口氣。她這時沒有精力去想自己身上的秘密——她有點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準確地說,她腦子一片空白,所有所思所感,不過是她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她想不通事與事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正如她想不通很多人的動機,但也許這些本身就沒有邏輯可言,又或者只是不在她淺薄的理解范圍之內(nèi)。

  她學(xué)著去融入那些虛與委蛇,學(xué)著去判斷對手的叵測心思,可卻忘了她是個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人。她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的價值概念也遠未完成,她混江湖七八年碰到的,都不如這段時間對她的沖擊大。

  女帝讓她相信自己的判斷,葉臻忍不住苦笑,她哪來的判斷?隨便吧,想了半天,說不定還得去死。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寒光刀,刀隨心意,輕輕地嗡鳴著。她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刀身,喃喃自語道:“就這點本事,還自命不凡?!?p>  話雖如此,她看著不遠處靜謐的燭光,眸色卻慢慢深沉起來。

  也許她糾結(jié)的本身都沒有什么意義。比如八年前的活尸,如果活尸真的在其中發(fā)揮了如此大的作用,怎么會讓大家八年過去還在苦苦探索?兩種活尸——又或者不止兩種,那個最終被查到卻又早在幾年前因內(nèi)亂而沒落的南疆世家……這些永遠似是而非、永遠讓他們懊惱來遲一步的線索,如果并沒有他們的想象的那么重要呢?

  又如現(xiàn)在,葉明死了。即便她跳出了真假玄天承的套,仍舊不可避免地去為葉明之死傷心難過;即便她不難過,她也必然要追究葉明死亡背后的真相,又或者是去思考他是否背叛,何時背叛,與望川樓的案子有無關(guān)聯(lián)。

  她根本不會意識到身在其中,只會以為自己無限靠近卻棋差一招,最終輸?shù)袅俗钭钪匾摹獣r間。

  何況,她本就無法從錯綜復(fù)雜的政局中將葉家清清白白地剝離出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壬寅變法是陌生的;對于剩下的少部分人,壬寅變法是錯誤的過去式;對于再剩下的部分人,壬寅變法是絕不可能承認的骯臟交易——有多少人在意梁王或者葉家是否真正通敵;時移世易,又怎能理想化地在這個與南疆開戰(zhàn)的當口讓蘇勒牧公開否認當年的話?

  玄天承說的不錯,想著破局,便是落入了局中。她一直以來都天真得荒謬,她想要一切堂堂正正明明白白,根本就是在破一個死局。

  “因果,不必計較太清楚……”葉臻微微出了神,輕輕念著,“毀譽參半……他們的相信或不相信,沒有他們以為的那么重要?!?p>  她刷地出刀,刀身寒光畢現(xiàn),清晰地映出她的臉。她看見了自己格外明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帶上了幾分從前不曾注意到的張揚,與身上的紅衣相得益彰。

  “我將助我?!彼忠淮握f。

  她微微挑了挑眉,單手捏了個響指,掌心竄起一團火焰,“還挺燙手。不過,乖乖回去呆著,可別嚇到人了。”她按著玄天承剛才渡氣時傳給她的心法,將火系靈力壓回氣海處暫時封存。

  目前她應(yīng)該還沒有到爆體而亡的界限,所以大可繼續(xù)修煉。對于《陰陽訣》她行走江湖時也有所耳聞,據(jù)傳此功法不光能調(diào)和雙重血脈,更是不可多得的神功秘籍,即便是獲得十分之一的碎片,也足夠各個大陸上的普通修靈者突破天賦限制,與滄淵靈修比肩。各國皇室與各大世家表面不說,暗地里都在派出人馬追蹤其下落——所謂十大碎片分存于十大世家,只不過是糊弄外行的,修靈圈的人都知道,這些年滄淵連番巨變,各大世家興亡更替,早有不少碎片散落各地,若非忌憚“天裂”和滄淵追殺,只怕還會有更多人為之前赴后繼。據(jù)她所知,有人專門在黑市高價懸賞玄家旁支后裔破除“天裂”,倒是讓不少垂涎賞金的人渾水摸魚摘了桃子。

  想到這里,葉臻不免想到某人,嘶了一聲。如果他真的是光華之后,豈非是最純不過的玄家血脈?他那么清楚第四碎片的來源,是不是因為他也在找這個東西?

  算了,不想,怎么又來了,葉臻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一天天的真是瞎操心。

  之前折騰半天,還不如搞錢搞權(quán)。她郁悶地想。她直接把陳家蕭家都整垮,然后自己做個官重振葉家,這不比她兢兢業(yè)業(yè)找什么真相來得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跟人講什么狗屁的公道清白,人不算計你算計誰?

  她正尋思著搞垮陳家和蕭家的可能性,下意識卻覺得有哪里不對。玄天承說有人盯上了山莊,可葉明已死,是什么讓他們花那么大力氣來對付一個全是平民的山莊?難道是……人?!

  想到這里她提刀奪門而出,噔噔地跑下樓去。房子里早該熄了燈,她在黑暗中奔跑,感到有些眩暈,呼吸也沉重起來,可不知怎么一晃神,眼前倏然明亮。她睜大眼睛看去,只見李全本帶著兩個孩子坐在桌邊念書,這時抬頭笑吟吟地看向她,說:“寒寒,還沒睡哇?!眱蓚€孩子還沉浸在書中,搖頭晃腦地念著《千字文》,那聲音一頓一挫,在她耳邊環(huán)繞。

  葉臻渾身緊繃,扯著笑道:“這么晚了,怎么還在讀書。姑姑呢?”

  “寒寒,找我呀?”一道聲音從背后傳來。

  幾乎瞬間,葉臻一個旋身貼在了樓梯上,瞇眼看向朝氏,捏緊了拳頭。

  朝氏手里拿著一盤水果,右手緊貼虎口握著一把削皮的刀,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寒寒,你這是怎么了?”

  葉臻說不出哪里不對,但反正就是很不對。她下意識地提起了寒光刀,忽然覺得背后有異,猛的一個激靈,毫不猶豫地反手一刀。

  她咬牙沒有叫出聲來,用刀尖挑起來一看,那玩意像個球,上面長著幾條帶牙的小觸手,吸盤上面還掛著她的血肉,惡心得她差點背過氣去。她手背到身后拿火悄悄把那東西燒了,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朝氏、李全和平安小花全都不見了,屋里仍然亮著燈,她腳下有一大灘血,浸潤了整個地板。

  “好疼!啊呀呀呀!你親手殺了他們!”一個聲音尖叫說。

  “別給我玩這套?!比~臻冷臉說,有些底氣不足,“少裝神弄鬼,出來!”

  “嘻嘻,那你就找到我呀。”地板上的血跡也開始流動,顯現(xiàn)出一個接一個的腳印。

  葉臻聽見耳邊有人在哭,那是小花的聲音。她捏緊了拳頭。

  那聲音接著說道:“是你自己把我招來的呀。你的恐懼,你的猜忌……你的血真適合我?!?p>  葉臻不自覺恍惚片刻,那聲音就似乎到了她耳邊,委屈地說:“你不喜歡我嗎?有了我,你想殺誰就能殺誰,想讓誰說實話就能讓誰說實話,就算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我也能讓他死心塌地,不好嗎?喔,等我再長大一點,我還能讓死去的人復(fù)活?!?p>  葉臻雙目有一瞬間失去焦距,而后她盯住一個方向,淡笑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并不喜歡你。”她往前一跳,伸手一撈,將一個溫?zé)岬能|體攬在懷中,低聲道:“小花,抱緊姐姐?!?p>  好半天懷中才傳來一個微弱的孩童聲音:“……寒姐姐,是你嗎?阿爹阿娘和哥哥都不見了!好黑,我好害怕……”

  葉臻柔聲道:“小花,你很勇敢?!彼樕系娜嵘D(zhuǎn)瞬即逝,寒光刀裹挾著靈力毫不猶疑地往前的光亮處劈砍而去,黑暗瞬間翻滾起來,將她們吞沒。

  葉臻眼前一下子全黑了,不一會兒又亮了起來,她定神看去,她們還是在李家堂屋中,角落里點了一根蠟燭,讓空間有了晦暗的光。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血跡,之前那個聲音似乎也消失了。

  光影忽然擾動,葉臻警覺地旋身,只見朝氏端著一盞油燈站在樓梯的拐角處,往這邊探過頭來,笑道:“寒寒,吵醒你了吧?小花這幾日老是神神叨叨的,睡覺還夢游嘞?!?p>  葉臻一個晃神,小花從她懷里溜了下來,向朝氏跑去,“阿娘……”

  “小花!”葉臻失聲,三兩步追了上去,拉過小花抱在身下一個翻滾。耳邊風(fēng)聲驟至,她抬頭看去,只見朝氏的臉逐漸扭曲成一團黑氣,而后渾身消解,地上只留下了一身衣服。她再低頭一看,小花臉色青紫,兩只小手拽著脖子上不知何時纏上、已經(jīng)在慢慢收緊的黑氣。

  葉臻連忙揮刀將那黑氣斬斷,左手抱住小花縱身一跳上了房梁,沒想到與蹲在上面的李全打了個照面。然而李全雙眼全黑,顯然也已經(jīng)不是正常的狀態(tài),葉臻抬手施了個訣將他定住,就在房梁上輾轉(zhuǎn)騰挪與滿屋彌散的黑氣纏斗起來,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她從玄天承口中聽過黑氣,卻沒想到真對上時比想象的更加吃力。而且這些黑氣與日照峰中那種“黑氣”并不相同,既不畏懼她身上的墜子,也不被七星鎮(zhèn)神訣限制。不過,這黑氣似乎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只是拼命地想要鉆進她身體里。她眼前忽明忽暗,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從幻境中出來——她這么想的時候,就是開始沉淪在幻境中了!而且糟糕的是,那被她壓下去的火系靈力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那個聲音這時說:“喜歡我不好嗎?殺人不好嗎?為什么要壓抑你的欲望?你生來,就是要破壞一切的。”

  葉臻眼睛里染上了黑色。她機械地低頭看向那已經(jīng)被黑氣填滿的堂屋,詭異地笑了笑,接著抱著小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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