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雨,權(quán)謀不過一場幻夢。
七日后,桃謀士離開祁國,暗地里尋找杏子煙的下落,欲除之。
而此刻的杏子煙并不在祁國城外的竹屋內(nèi),為了接近裴寂,她得暫時居住在姬浮玉府內(nèi),進行一番教導(dǎo)。
天微亮,姬浮玉的手下便帶來了一面容清秀的男樂伎,教授杏子煙馭男之術(shù)。
杏子煙臥床微起,正欲披衣,忽聞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外何人?”
“……”
半晌沒有人說話。
杏子煙披衣起身,緩步走到門邊,面色警惕。
“你是誰?”
杏子煙手握短刀,神經(jīng)緊繃。
門外一聲清笑,打破了死寂。
“在下鶴沉,乃府中的樂伎,是來教授姑娘的?!?p> 杏子煙打開門。
迎面撲來一陣涼風(fēng),拂過她鬢邊的幾束發(fā)絲。
瀲滟眸中過,蕩漾心中來,男樂伎一時失神。
許是天冷,杏子煙將外衣拉緊了些,鶴沉回過神,他立即踏進屋內(nèi),輕聲關(guān)上了門。
許久無言。
“公子真是恪盡職守。”
杏子煙執(zhí)杯抿茶,面色微冷。
鶴沉知曉自己此刻有些唐突,于是他彎腰作揖。
“子煙姑娘,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一介琴師,主上的吩咐,我不得不從?!?p> 杏子煙面無表情,語氣輕嘲。
“既然同為棋子,何須多禮?!?p> ……
鶴沉一時語塞。
“姑娘真乃直言直語也…”
杏子煙放下茶杯,抬眸對上了鶴沉的視線,心中一悸,此人眉間的書卷氣,竟有幾分云華夫子的神韻。
她的面色也漸漸柔和下來。
“鶴公子,我自小便習(xí)得琴棋書畫,姬浮玉派你來究竟是教授我什么的?”
鶴沉從懷中拿出一本書,名為《裴寂喜好大全》。
“……”
杏子煙翻了翻書,裴寂喜歡射箭,騎馬,愛吃桃花酥,害怕一人睡覺……
她心中贊許,這本書概括得挺全的。
當(dāng)她又看見小山眉,流云髻,紅藍花如何制作胭脂水粉,制香方法,傾心術(shù)等……
她望向鶴沉的眼神有幾分意味不明。
“鶴公子可是要教授書上這些?”
鶴沉意味深長的一笑。
“這實乃在下的職責(zé)?!?p> ……
杏子煙眉梢微挑。
“鶴公子真乃奇人也?!?p>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杏子煙將書合上,轉(zhuǎn)身走到梳妝臺前,青絲傾瀉,面色寡淡。
“鶴公子,開始吧?!?p> 鶴沉瞬間詫愣,在祁國,男子為女子描眉梳發(fā)乃閨房之樂,是夫妻間所行之事。
眼前這位女子,究竟是為何做到如此這般,不顧名節(jié)與清白,更何況還如此爽快。
“子煙姑娘,唐突了?!?p> 鶴沉執(zhí)起螺子黛,在杏子煙的眉上輕描勾畫,青衫袖微漾,眼波掠起一片驚鴻。
銅鏡中,她眉若小山,膚若清荷,描眉之人,三分神韻,七分笑意,都讓她想起那人。
云華夫子……
杏子煙一瞬間迷失了,恍若隔世。
“子煙姑娘,小山眉很適合你。”
鶴沉放下螺黛,一雙眼朗若明星。
“夫子……”
杏子煙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臉,似乎一眨眼,這人便會消失不見。
她死死揪住鶴沉的袖子,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
鶴沉袖子被扯住,一時竟脫不了身,他面色疑惑。
良久,他袖口的力道才慢慢減弱。
他又試探的問道:
“子煙姑娘?”
“……”
一陣冰冷的觸感從杏子煙的脖間傳來。
她猛然驚醒。
只見一條毒蛇盤繞在她的脖頸間,口吐信子,黃中帶黑的眼珠令人不寒而栗。
在她卸下防備之時,便中了鶴沉的計謀。
“你想殺了我?”
杏子煙冷笑一聲。
“子煙姑娘你想錯了,我只是,想同你合作?!?p> 鶴沉的眼神與之前大不相同。
“合作?”
“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的夫子,何不同我合作,殺了姬浮玉,拿走圣藥,完全擺脫他的控制?!”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杏子煙一手掐著蛇頭,想要將它拿開,卻不料蛇身纏得她愈來愈緊。
她艱難的開口,氣息虛弱。
“擺脫?你其實是想取代他吧?兔死狗烹,我為何要信任你?”
鶴沉戲謔的挑了挑眉。
“子煙姑娘,那你為何又如此信任姬浮玉呢?”
杏子煙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般問,一時愣住,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信任姬浮玉,許是那人太過溫雅,舉手投足間皆是不凡?
“鶴沉,你求人的方式如此陰險,處處竟是欺詐,還妄圖以命要挾我,論這一點,你也比不上姬浮玉,若你想反他,必是輸局?!?p> 鶴沉低沉的笑了幾聲,十分瘆人。
“姬浮玉的手段比我陰險百倍千倍,他向來無情,你若信他,日后必死無疑,唯有我,才能幫你。”
“我不信你。”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姬浮玉棋子萬千,死你一個,不足為奇?!?p> 鶴沉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走出門外。
杏子煙氣息漸漸薄弱,耳邊聲音零零碎碎,眼前也變得模糊不清。
“姬浮玉,你又何必找人試探我……”
……
她今日要葬身此地了,夫子希望她成為一個良善之人,可是為何?處處皆是計謀,處處皆是詭詐之人,她被操縱,毫無退路可言。
蛇身纏得愈來愈緊,她快要窒息了。
在她昏迷之前,她仿佛看見一人,正向她踏步而來,白衣勝雪,眉目如畫,風(fēng)塵雨露,萬物生輝。
一陣杏花香飄來,加入此人的溫潤,釀成醇厚的醉酒。
姬浮玉站立在杏子煙的身旁,此刻神色不明。
那條毒蛇見了眼前這柔和的公子,竟立刻松開了杏子煙,像見到什么猛獸般快速地逃走了。
他看著昏迷在地的杏子煙,臉色蒼白,脖子也浮現(xiàn)出點點勒痕。
“鶴沉同我相識十年卻從不信我,杏子煙,你又憑什么……”
姬浮玉眼波清冷,他拿出懷中的藥瓶,在手上倒出十幾粒,又捏著她的臉頰,一把向她嘴里喂去。
“似乎喂多了……”
他揮袖拍打著杏子煙的背,手起手落,盡顯儒雅。只可惜半天沒有拍出藥丸。
于是他放棄了。
片刻后。
他又拿出外傷藥,在杏子煙脖頸間亂涂一通,手法略顯笨拙,涂完藥后,他又覺得少了什么……
于是他扯出袖中的淡藍繡魚發(fā)帶,正是杏子煙綁他的那條。
他將發(fā)帶纏在杏子煙的脖頸,修長的手給它打了個死結(jié)。
最后他一手提起杏子煙的后頸衣,將她放在床上。
心思縝密,溫文爾雅的姬浮玉,有一個弱點,就是不擅長日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