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杏子煙立于裴啟身旁,一身素白更顯單薄。她與裴啟不過一面之交,更何況,還是不愉快的。他又何時承諾過自己?
“什么承諾?”杏子煙疑惑地看著裴啟,長睫卷翹,無法言喻的清麗。
裴啟嘴角微勾,眼眸含笑,那漫不經(jīng)心的隨意,總讓人捉摸不透。像霧又似云,看不真切。
“給你,安神用的?!迸釂]有答話,他將那白玉瓷瓶遞向杏子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散發(fā)著藥草的清香。
杏子煙執(zhí)劍交手環(huán)抱著,淡淡瞥了一眼那藥瓶。裴啟的手…杏子煙眉間微皺,那手骨節(jié)分明,少見的修長,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不用,多謝?!?p> 裴啟眉毛微挑,壞笑道,“子煙姑娘莫不是還在為那天的事情生氣?”
杏子煙眸色依舊冰冷,沒有過多的溫度。
“我信不過你?!?p> 杏子煙直截了當(dāng),將冷漠與疏離發(fā)揮到極致。
裴啟周身的氣質(zhì)的確太像個紈绔子弟,更何況他在京城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惡霸。
“有時,眼睛能看見的也不一定真實(shí),如今這世道,孰是孰非,善惡難辨,若要萬般從心,子煙姑娘,你能保證自己就一定正確嗎?棋子落定,一步錯,步步錯,便是滿盤皆輸?!?p> 杏子煙執(zhí)劍的手一凝。她抬眸遠(yuǎn)望,看見姬浮玉立于萬千桐花樹下,白衣出塵,溫雅清絕。
杏子煙淺笑,語氣不輕不重,似是云淡風(fēng)輕,“輸了又如何?!?p> 桐花墜地,漫天飄落如雨,灑在她的雙肩,拂過她銀白劍梢,染白這棋局,緋紅花瓣躺在姬浮玉的鞋尖,一抬眸,風(fēng)吹鬢發(fā),兩相凝望。
杏子煙看著姬浮玉那雙絕美的鳳眸。
“別怕?!?p> “我在這?!?p> “對不起…”
“姬某,所求天下太平,纏綿繾綣,在下的確無有……”
杏子煙心中微痛,她唇間微啟,卻又說不出話。
她看著那好似陌生的人,清冷又遺世獨(dú)立。她的不離師叔,也許永遠(yuǎn)停留在了天虞山。
杏子煙眼角有些濕潤,“不離師叔,你送我的肥肥又長胖了!”
那淚眼朦朧中的溫柔男子,抬起右手,輕柔地摸了摸杏子煙的頭,“子煙也變高了?!睖嘏σ怆S風(fēng)消散,只余一場桐花雨。
杏子煙收回目光。將一切思緒掐斷。
“上車吧?!?p> 杏子煙轉(zhuǎn)身離去。
“子煙姑娘?!迸釂⒏谄浜?,“對不起?!?p> 杏子煙頓了腳步,她沒有想到的是,自稱紈绔的裴啟會向她低頭。
“不必如此。征求原諒,你想與我交好?這亂世,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裴公子,你想從我這里謀求什么?”
杏子煙總是如此直截了當(dāng),直白冷漠。
裴啟勾唇一笑,率性充滿邪氣,他逼近杏子煙,低頭淺問,“你覺得呢?”
“你想借姬浮玉的勢力?”
杏子煙冷淡的說出。面色依舊疏離。
“子煙姑娘,如此不自信?”
裴啟壞壞一笑。
“若我自信一點(diǎn),這把劍已經(jīng)刺你身上了,別想著打我主意。還有,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杏子煙執(zhí)劍前行,與裴啟拉開了距離。
姬浮玉已然上了馬車,透過車窗,看見兩人距離親近,若水清眸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晦暗冷意。
“子煙姑娘,我是為你而來的?!?p> 裴啟笑得明朗,張揚(yáng)肆意。
杏子煙聞言抽出劍來,抵在了他的胸口,“那你準(zhǔn)備好受死吧!”
裴啟好笑的用手指夾住劍鋒,“小姑娘不要總是喊打喊殺的,如果刺了我會讓你好受的話,那你刺吧!”
裴啟若狐貍般邪魅的眼微翹,“子煙姑娘,你抵反了,我的心,在左邊?!?p> “……”
杏子煙看著眼前這人笑得隨心所欲,一臉戲謔,便惱羞成怒地收回了劍。
“你這人,不可理喻?!?p> 杏子煙轉(zhuǎn)頭便走,裴啟笑得更歡了。
姬浮玉收回目光,臉色比方才更冷了。
少頃,馬車?yán)^續(xù)向前行進(jìn)。
“你要吃嗎?”
姬浮玉遞給杏子煙一串丹荔,語氣溫和。
杏子煙愣了片刻,她知道不離師叔喜愛甜食,糖果,只要是甜的,他都愛不釋手。
她也曾見過,姬浮玉將甜食糕點(diǎn)藏在袖口帶上馬車的畫面。
杏子煙接過丹荔,摘下幾顆,又將大串丹荔遞了回去。不離師叔喜歡的,她怎么能奪走呢。
“不喜歡?”
姬浮玉將丹荔放在精致的瓷盤中,隨后又拿起一旁的糕點(diǎn),是他最愛吃的棗泥糕。
姬浮玉欲要遞給杏子煙。不料杏子煙突然開口道,“兄長,你餓了嗎?”
“……”
姬浮玉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他驀然想起,此行他與杏子煙前去月花城,是扮成兄妹的身份。
所以她一開始叫自己兄長,是情有可原,只是為何,他總覺得杏子煙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哀怨……
“嗯。”姬浮玉一貫如常,溫文爾雅。
“那我們到前方客棧休息一晚,再點(diǎn)些吃食。”
姬浮玉輕輕應(yīng)答了一聲,他一襲青絲如瀑,墜于肩后,杏子煙贈予他的青蓮雕紋碧玉發(fā)簪,綰于發(fā)間。
杏子煙心跳一滯,姬浮玉竟然戴著她送的發(fā)簪。
“兄長?!?p> 姬浮玉聞言抬眸,手里還拿著一塊糕點(diǎn)。
杏子煙看著姬浮玉嘴角沾染的糕點(diǎn)碎末,便湊到他跟前。
“?”
姬浮玉美眸略顯疑惑,清冷面容依舊,一身清骨冰雪雅致。
“你發(fā)簪歪了,我?guī)湍阒匦抡硪幌?。?p> 他對自己,沒有一絲感情嗎?
杏子煙梳理著姬浮玉的頭發(fā),微偏頭,看見了他的嘴角,她有些難以抑制,甚至連心跳都加速了。
纏綿繾綣,無所有嗎?
杏子煙束發(fā)的手漸漸下移,順著雪白肌膚,移到他的唇邊。
她想要去觸碰那一抹冰涼溫柔,卻不知為何。
她的神情有些迷亂,“輸了又如何?!彼哉Z。姬浮玉身體有些僵硬,他總是清冷寡欲的模樣,神圣不可侵犯。
冰冷的觸感,清雅舒心的蘭花香,讓人意亂神迷。
“子煙?”
姬浮玉試探著開口。
……
杏子煙動作瞬間凝滯,她已經(jīng)有多久,沒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了。
“你的嘴角沾了碎末,我?guī)湍隳ㄈチ?。?p> 杏子煙松開手,坐回了原位,她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望著窗外,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方才……
竟然對姬浮玉起了那般心思。手指的觸感還在,莫名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