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達成,白宗主搶先給了一點錢,有良心的師徒倆沒法不告而別,星輝讓常瑾瑜去城里洗澡,她洗完回來,紅著臉問白宗主:“白……宗主,我的衣服是誰幫我換的?”
星輝雙眼微瞇。
“不是我換的。你的衣服……”白宗主清清嗓子,“臟了,我讓醫(yī)館里一個丫頭幫你換的。”
常瑾瑜和星輝半信半疑。
提到衣服,白宗主也記起一件事:“哦,這么一算,你欠我兩身衣服錢,就從這里面扣吧。”
“兩身?”常瑾瑜問。她知道身上這身是白宗主買的,那還有一身衣服,總不會是白宗主的吧?
“我?guī)闳メt(yī)館,你那……”說到這里,白宗主尷尬地清清嗓子,“總之,錢我付了,記得還我?!?p> 師徒二人秒懂。常瑾瑜急忙轉移話題:“咳咳……白宗主,我看你很有錢的樣子。修道之人不是把這些看作身外之物嗎?你的錢是哪兒來的?”
“劫富濟貧?!卑鬃谥骼硭斎坏鼗卮?。
常瑾瑜驚愕地問道:“你昨天付的錢是搶來的?”
“什么叫搶來的?那戶人家為富不仁、作惡多端,欺男霸女我就拿了些錢使?!睘楦徊蝗省⒆鲪憾喽?、欺男霸女的人,他白宗主大發(fā)慈悲劫富濟貧哪里不對?
“你咋不報警讓警察抓壞蛋?”
白宗主琢磨報警、警察的意思,邪笑道:“在你心里,我是個好人?”
常瑾瑜不吭聲了,三人一起下山。走到半路,常瑾瑜忽然反應過來:“你拿了別人的錢付賬,那你給我的難道也是這筆錢?”
“不然?”白宗主反問。
常瑾瑜大驚失色:“怎么辦師傅?我用了贓款!怎么辦?”
星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要怎么說?難道要怪徒弟的祖國把徒弟教的太正直?
常瑾瑜左想右想,低頭道:“我知道了,我回去自首……”說著邁步往回走。
星輝攔住她柔聲開導:“聽我說,這里和你的祖國不一樣,你從小學習的律法知識不適用修真之人身上,白宗主拿壞人的錢自用合情合理——這次也是他心血來潮,偶爾為之。徒兒,修真界自有一套行事規(guī)矩。唉,以后為師慢慢教你?!?p> 常瑾瑜站在原地,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星輝的話。
“你怎么把徒弟教成了一個死腦筋的尼姑?”白宗主無語。
星輝嘆道:“她故鄉(xiāng)的行事規(guī)矩如此,律法大如天。”
“五星之國律法如此綿密?”白宗主皺眉,“這和暴秦有何區(qū)別?”
“那比暴秦好太多了——如果讓你選,你也愿意拋下一切去五星之國生存。”星輝沒有點破五星之國的真名。
白宗主驚訝極了:“還有這種國度?你不是開玩笑吧?”
星輝搖搖頭。
白宗主瞥了常瑾瑜一眼,在頭腦中構建起五星之國來。
臨近中午,常瑾瑜才抬眼看向星輝,星輝知道她想通了,招呼她上路。三人一前一后來到官道上。微風把清香送入常瑾瑜的鼻尖,她滿足地舒了一口氣,接著肚子提醒她要投喂了。她摸摸肚子,好像是有很長時間沒吃飯。
“好想吃糖醋排骨、爆炒肉片、酸辣蘿卜絲、鯽魚豆腐湯……”
星輝無奈搖頭。走在前面的白宗主暗笑,腳下聚攏一團云氣,示意常瑾瑜和星輝過來,“本宗主走累了,還是飛的舒服?!?p> 常瑾瑜看向星輝,星輝首先過去。她見星輝站好,這才過去。
云朵軟軟的,常瑾瑜蹲在上面左摸右摸,眼里全是興奮。低頭往下看,山川河流飛快倒退。
不一會兒,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座大城鎮(zhèn)。白宗主按下云頭,降落在旁邊的山林中。
三人進了城。常瑾瑜特別開心,古代的城鎮(zhèn)是不是電視劇里的那樣?抱著這個想法,她興致勃勃逛了好幾個攤位,看什么都覺得稀奇。星輝和白宗主由她四處亂看。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來城里的人很多,還有雜技表演。
常瑾瑜擠進人群中看雜耍。白宗主陪她看了一小會兒,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他身上沒錢了,得找大戶“借”點錢使使。
一眨眼的功夫,白宗主回來了。此時雜耍表演接近尾聲,一位十五、六的小姑娘托著托盤喊著“謝謝”繞場走。
人們有的走了,有的掏出幾個銅板放在上面。很快到常瑾瑜這兒,小姑娘滿懷希冀看著她。
常瑾瑜不敢正視她的目光,因為自己沒有錢。又不好意思白嫖,便在鍋包里翻了翻,拿出自己做的最漂亮的一個香袋放上去。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一只白皙的手將一錠銀子放在托盤上面。
英俊的外表、上位者的氣度以及出手時的闊綽,白宗主成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小姑娘大驚,接著大喜,一抬頭對上一雙秋水眼。她和雜耍小團體不停地道謝:“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圍觀群眾紛紛猜測這位貴人是誰。白宗主才不管這些,轉身離開這里,常瑾瑜和星輝也跟上去。
常瑾瑜的興奮勁沒持續(xù)多久,肚子一直咕咕叫。三人來到一家干凈的客棧里,常瑾瑜背對柜臺坐下,白宗主坐她左手邊,星輝坐右手邊。店小二笑著過來,白宗主道:“糖醋排骨、爆炒肉片、酸辣蘿卜絲、鯽魚豆腐湯,再來三碗飯?!?p> 正在倒茶的常瑾瑜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陸陸續(xù)續(xù)有客人進來,就算坐下也會有意無意朝白宗主瞅兩眼,他當作沒看見。
今天店里人很多,很快吵吵嚷嚷的聲音占滿整個大堂。
“聽說朝廷準備對江南鹽業(yè)加稅?!?p> “喂你快看,那不是那個有錢的貴人嗎?”
“什么?是閹黨提出來的?天子同意了?”
“春闈舞弊案有結果了嗎?”
“可不是嘛!聽說天子為此開了三次廷議,三次都被陳永貞陳首輔擋了回來?!?p> “我聽說,金濤齋的當家,在黃河邊上蓋了一座老大的院子!”
……
廷議、金濤齋……這些詞常瑾瑜聽得云里霧里。她問星輝:“師傅,什么是廷議?”
“怎么,你想加入朝廷?”星輝尚未開口,白宗主反問。
常瑾瑜疑惑地道:“我只是不懂這些,好奇問問就是想加入朝廷?”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毙禽x道。
常瑾瑜只好把目光投向白宗主,白宗主把玩著手里的扇子,道:“我是修道者。”
“小氣!”常瑾瑜嘟囔。
……
“呸,什么貴人?還不如他旁邊那個男的!”
“嗐,這都是兩年前的事兒了。你這兩年就沒出過門?”
“唉……要是陸文宇陸大人還在朝中就好了?!?p> “聽我哥說,北邊邊境戰(zhàn)又輸了?!?p> “陸大人都辭官歸隱十多年啦!”
……
常瑾瑜好奇地問白宗主:“陸文宇是誰?貌似口碑挺好的樣子?!?p> “陸文宇?”白宗主耐心地想了想,“印象中管事弟子似乎提過……倒是位好官,不過早就辭官了?!?p> “原來你關注朝廷的事情?”常瑾瑜吃了一驚。
白宗主打開扇子,“京城陸家可是凡間的世家大族,代代出進士,想不記住都難?!?p> 常瑾瑜開玩笑道:“別告訴我陸家的年紀比你還大?!?p> 誰知白宗主沉默了一會兒,道:“……你說對了,陸家的年紀確實比我大?!?p> 常瑾瑜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她不知道白宗主有多大,最少得有幾百歲吧,那陸家比他還大,豈不是傳承了近千年?
“那陸家有沒有修煉的?”常瑾瑜興奮地問。
“我哪知道?”
“不應該呀!像這種大家族,又這么長的時間,沒人修煉怎么也講不過去吧?”常瑾瑜提出自己的疑問。在她的印象當中,星輝并未說過有人天生沒有修煉天賦。
白宗主無奈嘆氣,似乎在回憶,忽然一臉古怪的道,“你這么一說確實奇怪,我仔細想了下,他家后代男子要么進朝廷要么歸隱,女子要么嫁入皇室要么嫁入清貴之家,一個修煉的都沒有。”
常瑾瑜不禁撓頭:“啊這……說不過去啊……難道他家被詛咒了?”
白宗主“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想法……”
“或者他家有個老祖宗,像司馬懿透支后代智商那樣,透支了后代們的修煉天賦成就自己?”常瑾瑜又開了一個腦洞。
星輝翻了個白眼。
白宗主打量常瑾瑜:“你這小腦袋里都裝的什么?”
常瑾瑜一揚下巴,道:“當然是值錢的東西!”
白宗主被常瑾瑜的自戀樣子逗笑了,他下意識順著常瑾瑜的話想下去。透支……這個詞用的可真貼切。
……
“都怪你說不著急不著急,‘情天圓月’的時間都過了!”
“京城陸家就沒人在朝中說話?”
“怎么不算貴人啦?那起碼十兩銀子呢?!?p> “你煩不煩?都說了映月井那邊死了不少人!”
“給一錠銀子就是貴人啦?誰知道他的錢是哪兒來的?!?p> “你居然嫌我煩?我看你心里根本沒有我!”
……
常瑾瑜覺得這位路人說的對極了,白宗主的錢還真不是正經(jīng)來的。她偷偷瞄了這位“貴人”一眼,這位“貴人”不滿地輕哼一聲。
常瑾瑜忙道:“我問你廷議是什么,你說我想加入朝廷。怎么,朝廷里也有修煉的人?”
“不錯?!卑鬃谥麟S意地揮了揮手中的扇子,“朝廷里有,而且還不少。不過你放心,修為高的你遇不到?!?p> 常瑾瑜嘟著嘴:“嫌我修為低直說,我又不是不知道?!?p> “你也知道你修為低?!卑鬃谥鞔蛄砍h?,“你看看你,都這么大了,連祭符境界都沒有,嘖嘖,太丟人了?!?p> “你!”常瑾瑜的聲音一下子提高八度,“我才修煉半年!半年!”
白宗主微微一愣,接著哦了一聲,道:“那也太差了。要知道越往后越難。我當年用了一年功夫才到馭物之境,唉……”
常瑾瑜感覺自己有一口老血想吐出來。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宗主嗎?一點大人物的風范都沒有。
白宗主拿扇子敲一下她的頭,“你在心里罵我,真是不懂得尊重人。”
常瑾瑜揉揉被敲的地方,哼道:“白宗主你這么厲害,一定修煉了幾百年吧?”
白宗主的思緒忽然飄遠。幾百年的時光那么漫長,熟悉的人漸漸地離開了他;又那么短暫,一眨眼的功夫便過了幾百年。
店小二適時上菜。
白宗主收回思緒,再次拿扇子敲她的頭,“吃飯!”
常瑾瑜捂著頭跟星輝告狀,白宗主一臉委屈:“是她先在心里罵我的?!?p> 怎么會有這種人吶!常瑾瑜郁悶極了,連面眼前的美食都吸引不了她了。
星輝除了頭痛還是頭痛。干脆啥都不說,專注吃飯。
三人趴在桌子上揉著圓滾滾的肚子觀察周圍的人。
“瑾瑜,你把陸小鳳的故事講來聽聽?!毙禽x道。
常瑾瑜一想也對,交易得早點完成才不會夜長夢多。她雙手托腮,想想從哪里開始講比較好。
本來古龍原著只有七部,可她又喜歡雙張版的同名電影,要不要把這個加進來呢?
想了想,常瑾瑜決定先講原著,如果講完了,白宗主還有興趣的話,那就讓他加錢講同名電影的故事內容。
“喲,想好啦?”白宗主說著喝口茶。
常瑾瑜清清嗓子開始說書:“陸小鳳長著四條眉毛、三只手、兩雙眼睛和耳朵,十分厲害!……”
她越講越投入,越講聲音越大,以至于手舞足蹈起來。這吸引到店里一些吃飽喝足沒話講的人聽,接著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大家都在聽,不時小聲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