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標（上）

　　那句話其實蘇季青聽到了，但她不想回答，困倦之時很難維持神智，她知道自己若是口是心非，宇文京墨很容易就能聽出來。所以她將自己蜷縮入他懷里，只當自己沒聽到那個問題。

　　這一睡居然睡到第二日方醒，蘇季青醒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感覺自己很餓，第二件事就想知道到底什么時候了。她看著側(cè)身睡著卻正對自己的宇文京墨，半撐起身子往外，見到層層窗幔之外依舊黑沉沉的。

　　再低頭卻見宇文京墨已經(jīng)醒來：“啊……你醒了?！?p>　　宇文京墨翻個身，讓蘇季青順勢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擱在她的纖腰輕輕摩挲著：“不，我沒醒?！?p>　　呵，居然還賴床。蘇季青躲開宇文京墨作亂的手，一只手撐著床邊，一只手撩開窗幔往外看，天色淺藍，似是要亮了，恰好此時傳來一聲雞叫，她低頭對他說道：“雞既鳴矣，朝既盈矣?！?p>　　宇文京墨將人拉回來，翻身壓?。骸胺穗u則鳴，蒼蠅之聲?！币贿呎f著，一邊親吻懷中人的面頰。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

　　宇文京墨抬眼看她，整個人氣息都變危險了。他握住妻子的手，固定在上方：“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p>　　細密的吻落在頸間，蘇季青掙脫不得只能小聲說：“我餓了。”

　　“現(xiàn)在吃早飯，還早。”

　　最終還是讓他糾纏一回，蘇季青望著帳頂心想以后可不能隨心鬧他，最終受苦的都是自己。她一邊攪動著碗里的雞絲粥，一邊聽堂和中說昨日發(fā)生的事，連她自己都沒想過能昏睡一天。

　　“若不是小姐呼吸均勻有力，太子殿下當下都要發(fā)作了。”玉瑞在一旁解析道。

　　蘇季青放下碗，攬月立刻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端了出去。堂和中等到片刻之后方才開口繼續(xù)道：“小姐，事情已經(jīng)安排妥當，小姐隨時可以趁亂而走?！?p>　　聞言，蘇季青抬頭看向堂和中，似乎在反應(yīng)他口中的“趁亂而走”是什么。堂和中見她沒反應(yīng)也不超級，只慢慢等著。須臾之后，蘇季青才抿著唇說：“不必了，我不能走?！?p>　　她看向窗外的漫漫紫藤，藤蔓隨風而動，如紫色水幕在空中飄蕩：“若太子放我離開，這天下自然任我遨游，可他不愿放我離開，我便走不了?！?p>　　如今清風染香閣越發(fā)壯大，太子表面上不在意，不表示他私底下沒有動作。他兇殘的宣言猶在耳旁，蘇季青現(xiàn)在光是回想就感覺自己發(fā)冷，堂和中點點頭離開，臨到門口的時候看到玉瑞。

　　他看著這個并沒有血緣的外甥女說：“你長高了?！?p>　　玉瑞笑呵呵的，她往里一看，發(fā)現(xiàn)蘇季青在發(fā)呆，這才小聲對堂和中說：“舅舅，那日我聽太子與太子妃殿下吵架，太子說要殺了我們?！?p>　　堂和中瞇起眼，當下明白這外甥女想要說的話，他伸手摸摸還在的頭：“乖，舅舅知道了?！?p>　　他認下玉瑞這個孩子，也無非是看在她年紀小，哭鬧不休，想要給這個孩子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蛇@孩子卻真的把他當做舅舅來看待，做事也聰明伶俐，送她入宮時只想著孩子機靈年歲小，在太子妃身邊做個解悶的也不錯。

　　現(xiàn)如今看來，到是他小看她了。

　　宇文京墨和蘇季青來到蘇州城已有四日，而皇商招標之期也已臨近，就在招標開始之前的一天，宇文京墨帶著蘇季青到招標現(xiàn)場看一圈。他也是覺得蘇季青自從進了園子，成日里就在園子里處理事務(wù)，都沒能出門走走頗為可惜。

　　唐文賦為他們的出行，準備了特別大的排場，蘇季青聽完唐文賦的話，搖搖頭說道：“我們只出行一日，不覺得這有什么。百姓若是一日不做買賣，不做勞作，說不定就沒飯吃了?！彼聪蛴钗木┠澳阌X著呢？”

　　“確實，不需要那么麻煩，還影響百姓?！庇钗木┠兆∑拮拥氖郑皠跓┨拼笕速M心了，我與栩栩自行去招商館便可以。唐大人無需為我們的安危憂心，現(xiàn)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江南道有唐大人在，不會出什么亂子的?！?p>　　一番話將唐文賦打發(fā)走，宇文京墨便帶著蘇季青兩人從正門光明正大上馬車出門。那日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進了這個園子，現(xiàn)在園子里有馬車出來，所有人都不免盯著馬車看，還有人追著馬車一路小跑。

　　自然是有侍衛(wèi)跟在馬車之后的，他們見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不由得停下來詢問該怎么辦。出門之前蘇季青交待過，要善待百姓，所以除了一些比較過分的人，他們都沒有動手。

　　坐在馬車里的蘇季青想了想，微笑著看向宇文京墨，后者從馬車里出去，隨即再伸手把蘇季青扶下來。周圍一陣驚呼聲，蘇季青抬手阻止侍衛(wèi)的動作：“不要打擾百姓，咱們步行過去?！?p>　　“是?！?p>　　那些百姓呆住的百姓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要不要跪下時，宇文京墨已經(jīng)帶著蘇季青走到了街的另一頭，而馬車也由一個侍衛(wèi)掉頭送回園子。新地方的百姓未能意識到來的人是誰，而直到他們身份的百姓又沒追趕上兩人的步伐，竟也沒人再追著他們。

　　侍衛(wèi)只留兩人在他們身后，其余的隱入街頭巷尾之中，兩人如尋常百姓一般在街上慢慢走著，偶爾還看一些街邊的小物件。

　　蘇季青喜歡這樣的時光，雖然她知道這個蘇州城和她意識里的蘇州城不是一個城，只不過名字一樣罷了，但她依舊喜歡這里。

　　就好像前天的米糕，味道差不多的甜。

　　好在招商館處距離鬧市不遠，兩人也沒走多久便到了。負責招商的官員早早的等在門口，見兩人居然是一路走來，連忙上前問候。招商處的官員平日里并不忙，可以說空閑得很，只有在招商的時候才會用得到他們。

　　蘇季青和宇文京墨上座，兩杯熱茶立刻遞了上來。

　　“辛苦各位了。”宇文京墨放下茶杯，“本殿這次來，雖說是來監(jiān)看招商過程，主要還是為了體察民情。剛才一路走來，見蘇州城里百姓安居樂業(yè)，心下寬慰。這都是各位大人的功勞?！?p>　　“哪里，殿下抬愛?！?p>　　蘇季青也放下茶杯，她掃視過現(xiàn)場的人，這些人里有一些是牧云栩上任命的，有些是牧云栩的母親那個時代留下來的，反正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宇文家的人。這也是宇文京墨來的原因之二，能留的留下，不能留的鏟除換上自己人。

　　對于這事兒，蘇季青到?jīng)]什么意見，她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現(xiàn)實。

　　宇文京墨交代了幾句，無非就是那些話，說完之后他看向蘇季青，后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眾人正準備恭送兩人離開的時候，蘇季青卻沒打算離開，宇文京墨見她不打算動，又觀察她表情，便也沒起身。

　　“以往招標，都是匿名投標？”

　　“是的，這是百年來的老規(guī)矩了。”

　　“那驗標人呢？”

　　“回殿下，驗標人選將會在開標之前由主官指定，現(xiàn)下還不知道?！?p>　　“這次招標的主官是誰？”

　　“江南道明年的招標，主管人選將在唐大人、李大人、吳大人和臣四人中抽簽決定。抽簽時間是在招標開始前半個時辰?！?p>　　蘇季青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每次招標都有數(shù)個不確定因素，這也是太祖在指定招標規(guī)則的時候防止內(nèi)定的手法之一。只不過唐文賦只手遮天，使得這些不確定因素成了虛設(shè)：“那這次招標把我與殿下的名字也放進去吧?！?p>　　“這……”

　　“既是監(jiān)察，自然要參與其中，這次主官抽簽把我與殿下的名字放進去，由太子來抽，看天意讓誰來當這個主官。你說可好？”蘇季青問的是一旁的宇文京墨，這個意思就是不跟大臣們討論而是由他們夫婦二人自己決定了。

　　宇文京墨自然沒得反對的，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