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打開鍋底底料,興奮地將菜品擺上桌。許艾陽發(fā)現(xiàn)有幾盤毛肚沒有切開,自告奮勇就要端去廚房。宋浩然卻一把接過盤子,說一句“你坐著”,自己就轉身去了廚房。楚遙笙叫嚷著沒有足夠的杯子喝水,許艾陽見狀也起身進了廚房。
清爽的廚房里,她驚訝地看著宋浩然系著圍裙,用嫻熟的刀法切著菜。
“學長,你會做飯?”
“是呀,自己一個人這么多年,不會做飯怎么行?!彼魏迫宦槔貙⒉说惯M盤子中,一手還麻利地幫許艾陽拿著杯子。
眾人坐定,看著嗶嗶啵啵煮上的火鍋,宋浩然倒是興致好,從不知哪個地方拿來一個壇子,親手給大家斟上了梅子酒。許艾陽不太能喝酒,輕抿了一口,只覺馥郁幽香,沁人心脾。
“你又換配料了?”林覺眠閑閑地問。
“沒。書上說是要雨水,我換了初雪試試?!彼魏迫浑S意地說,“感覺還不錯。”
“哇,這酒是宋學長自己做的?”方可這才意識到,低聲嘟囔道,“打上個‘浩然牌兒’,應該能賣不少錢呢,我做代理如何?”
楚遙笙胳膊肘狠狠碰了他一下,“現(xiàn)眼!”
“好啊?!彼魏迫粎s絲毫沒介意,笑著說,“還有一大罐,喜歡送你了。你自行處置?!?p> 方可樂得開心,目光緊盯著那壇梅子酒不放。宋浩然似是怕大家拘謹,主動地聊了些自己工作生活上的趣事。歡聲笑語時不時傳來,許艾陽喝了兩杯,臉有些紅,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宋浩然。
那是一個不同于平時書卷氣滿身的他,而是一個沾染了煙火氣,于萬家燈火中施施然閑坐的他。
眾人笑鬧著興致頗高,不多時就杯盤狼藉,食物一掃而空。預見他們走之后宋浩然一人打掃房間的繁雜工作量,許艾陽說,“學長,多謝你啦,邀請我們過來?!?p> “沒什么,要謝謝你們,我這房間平常都沒什么人氣,要不是你們來哪能這么熱鬧?!彼魏迫恍χf,又端上一盤水果。
“不行,我們要玩?zhèn)€東西?!绷钟X眠捏著一顆葡萄提議,“飛花令吧,怎么樣?不過在你宋大才子的地盤兒,要玩?zhèn)€雙份。”
宋浩然問,“中英飛花令?”
“啥意思?他們說的是中文嗎?”方可低聲嘀咕。就聽林覺眠解釋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說‘花’,中文是‘春城無處不飛花’,那么同時要說一句英文帶花的,如‘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我以前和浩然常玩兒的,怎么樣?”
媽耶,這誰會呀?果然才子的朋友都是才子。眼見其他人面面相覷,宋浩然忙碰碰林覺眠,“人家哪有興趣玩這些,換個別的?!?p> 林覺眠手中把玩著杯盞,忽然說,“我想聽你彈琴了。浩然,剛好給我們彈一曲吧?!?p> “對呀學長,好久沒聽你彈琴了。”有其他許艾陽不認識的學姐說著。
“我吹簫吧?!彼魏迫黄鹕恚瑥膲ι先∠乱恢欢春?,“也試試音。你彈琴吧?”
林覺眠搖搖頭,“我倒真想和你再來一曲,可惜我腱鞘炎犯了碰不了那玩意兒。你一個人來吧。”
“可惜了?!彼魏迫粡膲ι先∠履敲媲伲澳阒罢f想要聲音清一點兒的,我就幫你留意了。”
許艾陽自從宋浩然把琴拿下來目光就牢牢粘著,她忽然說,“這琴的制式好像‘焦尾’?!?p> 眾人齊刷刷看向她,宋浩然眼中有些驚喜,林覺眠問,“你也會琴?”
“小時候學過。我是九嶷派的?!痹S艾陽又補了一句,“不過彈得不好。”
這話說來有趣。老許深受西方思潮影響,在許艾陽還很小的時候就買了鋼琴,讓她跟電影里的公主一樣多學學,這下許媽就不干了,她非說電影里那些才子佳人都彈古琴。兩方相持不下間,許艾陽只好最后折衷,12歲之前學鋼琴,12歲之后學古琴。
哪能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聽她說會彈古琴,林覺眠一下來了興致,將琴推到許艾陽面前,“來來來,這么久我不來,浩然可是憋壞了。早說,剛好你來和他一起?!?p> “我,我彈得不好?!痹S艾陽推辭,林覺眠不由分說,“哎呀?jīng)]事,他是高手,會帶著你的?!?p> “想彈什么?”宋浩然眼中含笑看著她。
“那就,梅花三弄吧?!?p> 琴音響起,簫聲相和。凌霜傲雪,清韻不絕。
窗外,下起無聲無息細密的大學,壓落枝頭。屋內,一室閑坐,燈火可親,琴音陡轉間,宛如梅花的馥郁在室內散開。
自從回到美國,許艾陽快有一個月沒碰琴,彈得很是小心。宋浩然似是看出了一般,緩慢地引著她,也能就著她的琴音生出百般變化。
一曲終了,許艾陽心潮澎湃,臉有些紅,將琴推回給宋浩然。
“哇陽陽,你也太厲害了!”方可驚得目瞪口呆,眾人紛紛響起掌聲,紛紛向許艾陽投來艷羨的目光。留學生們多擅長西方文化,許艾陽這民樂的技藝可算得上驚艷了。更能有幸同宋浩然合奏一曲。
“不錯不錯?!绷钟X眠隨意點評著,“你彈得細,不像我,只喜歡‘酒狂’,憊懶狷狂把浩然逼得只能那我的步調來。你倆還是挺有默契的,以后就換你了?!?p> 林覺眠只是隨意的一說,許艾陽臉卻更紅了。他也不以為意,話鋒一轉,“不過浩然,我還是更喜歡你自己打的譜。”
只見林覺眠輕輕拿起筷子,面對杯盞擊節(jié)而歌。
他唱,“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p> 宋浩然拿過許艾陽推給他的琴,同他歌聲相和。
聲音清越,飄揚直上九霄。
窗外,不知何時紛紛揚揚下起了雪。許艾陽忽然覺得,他不該屬于這里,他像是從山水畫中走出來的人。
骨子里散發(fā)出的清冷,面對他人時,卻偏偏那樣溫暖。
清冷是留給自己的孤傲,溫暖是面對他人的關懷。
在這個無邊的雪夜,屋內人圍坐一團,在無邊的雪夜中尋找著異國里來自家鄉(xiāng)的溫暖。
酒過三巡,大家已經(jīng)各自玩起了各自的。方可早就在一旁攛掇著和其他人玩真心話大冒險,嘈雜雜的一片,許艾陽卻留意到林覺眠低聲問。
“你,什么時候打算回去?”
“覺眠,別問了。我回不去?!彼魏迫坏吐曊f。
一聲輕嘆,林覺眠搖了搖頭,“過去的就讓過去吧,你何必……”
“沒有那么簡單的。你是最知道我的。這是我的桎梏,又何嘗不是他的枷鎖。擺不脫的,所有人都擺不脫的?!?p> 他雖是淡笑著說的,可神情卻分明那樣落寞。他自斟自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閉眼的一剎,將所有落寞與悲泣化為喉中酒,一口咽下。
林覺眠也不再說什么,只淡淡地和他碰了一杯,“我陪你?!?p> 新年到了,鐘聲就要敲起,方可同一堆人起哄著,“鐘聲響起了,快許愿!”
紅紅的火焰躍動,映照出年輕眼眸里的無限希冀。
“新年快許愿,快說出自己的愿望,看看新的一年實現(xiàn)了沒有!”
“嘿嘿,我啊?!狈娇尚邼負狭藫项^,“就是,希望能拿個文憑,然后做點小生意,多賺些錢?!?p> “我呀。”楚遙笙甜甜地笑了,火光映得小臉紅撲撲的,“我要考高分,多跳舞多演出,還要談一場最甜的戀愛,像公主王子一樣!”
閑來圍坐,燈火可親。大家坐在一起,如親人一般抱臂談著理想,有人想要在美國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有人希望今年課業(yè)少一點能有機會回家看看父母,有人希望今年能結束異地戀,和愛人完婚。
“艾陽,你呢?”有人問。
許艾陽托腮想了一會兒,“我要憑自己的本事,留在美國。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成為盡可能最優(yōu)秀的人!”
“宋學長,大家都說了,你呢?”
“我啊,”宋浩然舉杯,“我就愿海清河晏,國泰民安吧?!?p> 話音剛落,窗外一陣爆竹聲噼里啪啦響起,異國他鄉(xiāng),一切都是那么年輕,那么美好。
鐘聲響起,過-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