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如是與車夫大哥早早動身趕路,因著半夜下了一場纏綿的雨,道路有些泥濘難行。
馬車路過一院門前停住,如是歡快地跳了下去。拉著門環(huán)扣了半晌后方才有人開門,開門的也不是蓁蓁而是葉大娘,葉大娘說蓁蓁連夜上山采藥去了,也不知何時回來。
如是有些失落,將懷中抱著的小包裹交于葉大娘后便驅(qū)車離開了。
如是走后不到一炷香時間,又有人敲門。葉大娘開門一瞧,正是蓁蓁!
只見她鞋子上都是泥漿,衣服上也有許多泥點子,濕潤的頭發(fā)緊貼在額前。
葉母又氣又心疼,連忙道:“快快進(jìn)屋,你瞧瞧你這,昨夜我便不該同意你上山采藥。快進(jìn)來,我給你燒水沐浴更衣……”
“阿娘,先不急。”蓁蓁說道,“如是來過了嗎?”
葉母回道:“她已來過了,哎,你……”
葉母不過低一下頭人就沒影了,待蓁蓁奔到車道盡頭,看著蜿蜒而去的車轱轆印記時,拿出她在山上找了一晚的成果——一株通體銀白的小草。
她想告訴如是,如是體內(nèi)有著與生俱來的胎毒,還夾雜其他藥物,昨日回去后翻找醫(yī)術(shù)古籍,發(fā)現(xiàn)這種罕有的冰術(shù)草入藥可慢慢緩解此癥狀,雖不能一次根除,但能讓她不那么痛苦,以至于每次都需要吃藥解疼。
可,還是回來遲了。
轉(zhuǎn)眼便是五日后,如是坐在馬車內(nèi),正心無旁騖的在一白色東西上繪制什么。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張仿真的人皮,如是正在往上描繪五官。
行走江湖的,最忌諱知根知底,身份容貌知道了,武學(xué)路數(shù)便也能查到。武學(xué)大概的招式特點查到了,那還混什么,所以有的人改頭換面,還取假名。如是前些年在深山長大,無人知曉她的名字,而且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江湖顯然更方便,進(jìn)出也沒那么惹人注目。
原本最好的易容皮膚應(yīng)該是江湖知名易容家千面蛇君說的硝制過的人皮,輕薄透氣,可保三年不腐,便是很多精通易容的人都看不出來。但是如是雖自認(rèn)是個沒什么道德的人,到底不忍心為了易容面皮每三年殺一無辜之人,而且將死人的皮膚緊貼在自己的臉上,她想想就……算了,還是自己做的好。
“姑娘,在這休息一下吧。”馬夫大哥落了韁繩,停在林中空曠出。
“以后便喚我公子吧?!避嚪蜚读艘幌?,這聲音略微沙啞,聽著倒像是位男子的,不像是清脆的女子聲音。
回頭一瞧,一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正掀開了車簾,兩人就這么對視上。
山林里有一小河橫穿而過,小河兩側(cè)有些鳥獸正在汲水,河邊屬于兩軍交戰(zhàn)的安全區(qū),無論大家體格身形類別差異幾何,在這河邊都相安無事。但此時一聲有些慘痛的吼叫驚飛了鳥群。
小河水嘩啦啦的流,車夫心中的淚也是嘩啦啦的流。本來出門時好好的小姑娘,為什么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男的?!
這可如何是好?臨行前每晚都有不同的人來問候他的全家,還逼著他立下了毒誓,他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過一定將人送到位的。這次給的定金就足足有五兩,若是最后能拿到全部的銀兩,那么不僅是孩子能上私塾了,還能用剩下的錢在鄉(xiāng)下租個小鋪子,此后便不用東奔西走不著家了。
可是這美好的一切都沒了,都怪眼前這個男人,抓住他一定能問清楚那位姑娘的去處。
看著眼前車夫大哥的臉一會兒青了,一會兒白了,一會兒又紅了,最后沖自己怨氣騰騰的走了過來。
這時,一聲尖叫傳來:“救命??!”可憐的鳥群再一次被驚飛。叫聲清脆,顯然是一名女子。
“車夫大哥,你在這里看著馬車和行李,我去去就回?!甭犨@女子的尖叫,顯然聲音的主人有危險了。如是知道現(xiàn)下不是胡鬧的時候,便用回原本的聲音。
在車夫愣神兒時,如是已經(jīng)踏著花草奔了出去。
曲云苓額頭已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臉頰因疼痛而漲得通紅。蒼天可憐,若是再來一次,她定然不會來這個鬼樹林。
這里雖然擺脫了追兵,但也把自己給繞進(jìn)去了。也不知是哪個刁民在這么偏僻的林子里放置捕獸夾,還十分貼心的拿枯枝葉掩蓋住,可憐她一時大意踩了上去,右腳便被捕獸夾狠狠地咬住了。
她又急又痛,想要用手將那獸夾掰開,可剛一用力,血從繡花鞋中緩緩地滲了出來。忍著痛掰開一個縫隙,終究是力氣不夠,一撒手,捕獸夾咬得更緊了。
她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只能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呼救,盼著有人路過能救她一救。
曲云苓癱靠在樹旁,正當(dāng)自己以為無望之時,一抹白色的身影踏著草木而來。
她看著眼前的男子,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這位公子,拜托你救救我?!?p> 這男子自然是聽到呼救聲趕來的應(yīng)如是。
如是看著眼前這位柳眉星眼,衣著華貴的姑娘,注意到她的一只腳正在緩緩滲著血。
見她想要挪動身子,如是厲聲喝止道:“不要多動,否則后果自負(fù)。”
蹲在她面前,仔細(xì)看著這獸夾的構(gòu)造:原來如此。想了想,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彎曲的針狀物,朝那獸夾的木板縫隙處戳了幾戳。
“啪”的一聲,獸夾就自行打開了。
如是看這個眼前欣喜的女子,點點頭,嗯,師兄們壓箱底的東西就是好,這九曲針拿來開獸夾也實在不錯,非常省力氣。
若是送如是九曲針的師兄得知她竟將這能開無數(shù)寶庫的萬能鑰匙拿來開一小小獸夾,不知他是否會被氣的吐血三升。
如是看著她血淋淋的腳,,開口道:“我周遭沒有藥物,但是我的馬車上有。馬車就在不遠(yuǎn)處,若你愿意的話,可隨我一道前去,順道也可以將你送到前面的醫(yī)館或者客棧?!?p> 云苓想到自己如今的情況,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如是還沒有忘記自己如今的男子身份,看眼前的女子行走頗為困難,主動扶著她的一只胳膊,口中稱道:“得罪了。”
云苓頗有些羞澀的點點頭,沒敢再看她。
可是這般走路也太慢了,等到達(dá)馬車處也不知是何時。如是索性將她攔腰抱起,惹得云苓一聲嬌呼。
好在這姑娘體態(tài)纖細(xì),否則輕功都無法使出來??粗@姑娘的腰,再想想自己身上的肉。如是頓時有些惆悵。
云苓被這名陌生的白衣男子抱在懷中,凌空而起,周遭景物輪番變換,風(fēng)從耳邊經(jīng)過只留下了呼呼聲。
這是她十幾年來第一次與除了父親外的男子如此親近。見這位白衣公子并沒有看向自己,云苓這才大著膽子看向他。
只見他高鼻深目,神采英拔,左眼下一顆小小的血痣,使這俊朗樣貌多了幾分風(fēng)流。
不多一會兒,如是便看到了正坐在馬車前思索人生的車夫,看來剛剛自己的扮相給了他很大的沖擊。
車夫大哥一看到如是,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如是提醒道:“我是如是公子?。∵@姑娘的腳受了傷,故而我將她帶了回來?!?p> 車夫梗著脖子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努力接受這個設(shè)定。
車上,如是打開一包白色的粉末,用手指沾著隔遠(yuǎn)了聞了聞。嗯,就是這個。
不怪她如此謹(jǐn)慎,在山上時,就有粗心的師弟將百蟲粉同專治扭傷的藥弄混,結(jié)果身上足足癢了三天三日,抓的身上都是血痕。那情景著實慘得很。此后如是便在此事上長了心,每每用藥前都要反復(fù)檢查。
馬車在如是的吩咐下緩緩前進(jìn)。如是剪開了她被血粘連著的鞋襪。一雙白嫩的玉足露了出來。
云苓主動說道:“這位公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如是看著她敷藥時的生疏樣子,料到她多半家境不錯。又想起戲本子里面常常說的,落難姑娘被白衣公子所救的故事,忍不住笑出了聲。
旁人都是英雄救美,至此成就良緣。那她這是什么?美人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