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混沌,一片寂靜。
眼皮沉重的就像有千斤石頭壓著,怎么也睜不開。
“我在哪里?”
葉長清問自己,意識已經(jīng)清醒了,卻怎么也睜不開雙眼。
“師傅和那不知禮的人哪去了呢?”
身旁沒有一絲動靜,都說看不見的人聽力最為厲害,現(xiàn)在這算是暫時體會到了嗎。
葉長清想努力動一下手腳,卻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似的,動彈不得,懊惱不已。
她迫切的想追上師傅,一想到師傅要對付那蜪犬獸,她就心急如焚。
“你回來了?!?p> 腦海中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葉長清腦袋一片空白,這一刻她忘了師傅,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你是誰?一直跟我說話的那個人是你吧!?”
葉長清終于知道自己并不是魔怔,而是實實在在有人跟她說話。
忽然一陣強光透過結(jié)界射進她的眼中,她被刺得睜開了雙眼。
張開雙眼后神奇的是,她居然能自由活動了,她動了動手腳,起身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正納悶這荒郊野嶺哪來的床,卻被結(jié)界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你醒了?!?p> 葉長清循聲望去,只見那散發(fā)著金光的結(jié)界外,有一位滿頭銀發(fā)的少年,正用月牙般的雙眼溫柔的看著自己。一襲白色的鑲雪花滾邊外袍,腰帶僅配了個雪白色的冰狀玉佩,不扎不束。不濃不淡的眉毛下,那雙眼似是這黑沉沉的山中遺留下春天里的暖雪,溫暖而晶瑩。
而他似乎就是為這雪白色而生,令人看了過目不忘,大抵是琉璃瓦中的琉璃玉,閃亮而剔透,讓人喜愛卻不生歹意。
“你,多少歲了?”
葉長清撲棱著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憋出這一句。
銀發(fā)少年聽后“撲哧”一笑。
“你猜?!?p> 說完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如三月的陽光,舒適而又愜意,令人不禁看癡了眼。
葉長清看呆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
“我不猜!”
許是想用聲音掩蓋自己的尷尬,這可整得自己跟沒見過世面般不知恥,竟看呆了,更英俊的男子她都見過呢。更英俊的男子的話,東方錦天也算是吧,畢竟他的皮相確實是她看過最好看的了。轉(zhuǎn)頭一想,她怎么會這也聯(lián)想到那不知禮的人,臉莫名的就紅了一塊。
銀發(fā)少年望著她,淡藍色的眼珠就像裝下了一片海洋,洶涌下暗藏著一股看不見的悲傷。眼中似是有無數(shù)句想說的話語,最終,只娓娓道出寥寥幾字:
“我應該五萬歲了吧?!?p> 葉長清不懂他為何這般望著自己,總覺得他似乎認識自己卻又像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那雙眼似是有無盡的思念和哀傷想對她說,令她總是心里難受。
她撇開視線,打量了一下,開口問道:
“你是神仙吧,你是哪里的神仙?”
葉長清剛發(fā)現(xiàn)他腳下的座騎,竟是兩條淡藍色的冰龍,安靜的蜷伏在銀發(fā)少年腳邊。
那冰龍渾身散發(fā)著淡藍色的仙氣,蜷伏著的地面布滿冰絲,那冰絲滲透地面龜裂般散開。
“我從忠級淵來,我喚冰夷。”
銀發(fā)少年似乎對她有問必答,也不在意她對他是否恭敬。要知道往日幾乎沒人敢站著跟他說話,每個人都恨不得把腰彎到土里去,更別提正眼瞧他。
葉長清一聽差點砸了舌頭,冰夷!!
這不是冰夷水神嗎??!傳說是和天帝一起對抗妖族的上神之一。當年可是他一手把整個妖族給淹了,還給人結(jié)了冰。讓妖族差點全族凍死,令他們從此聞風喪膽并自愿歸降的上神!
葉長清是萬分不信,傳說中的冰夷上神,那不得是年過花甲滿頭白發(fā)的老爺爺?那他倒還真是滿頭銀發(fā)……
但即便神仙都是壽與天齊,肉身也總得老吧?怎么他的臉卻像十幾歲的少年郎呢。
冰夷一看這丫頭眼睛閃爍著疑惑,便知道她小腦袋瓜子在想些什么,不等她開口問便說道:
“這冰龍?zhí)焐系叵轮挥形乙蝗四荞{馭,就連天帝也使喚不得,所以,我是冰夷?!?p> 葉長清聽后更加咋舌,這廝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連她想什么都知道。
“咳咳……”葉長清意識到這真是上神,便假意咳一聲掩蓋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起身整理衣襟,半身彎下,雙手作揖:
“晚輩葉氏一族葉長清,拜見冰夷上神,初次見面多有冒犯,請冰夷上神原諒晚輩不識仙資?!?p> 冰夷瞧她雖然言語是說的恭維話,卻絲毫瞧不出半分懼怕神色,更是覺得可愛得緊。
“免禮,不知者無罪,我不怪你?!?p> 冰夷話畢伸出蔥白的手,墨玉一般流暢的銀發(fā)披散而下,劃過雪白的衣衫。
微微淡光下望著仿如神坻般不可涉瀆,那手捉過葉長清作揖的雙手,半彎的身軀被他抬了起來。
葉長清這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一身不吭就能進入東方錦天的結(jié)界,果然是能對抗妖族的上神,性好自己并沒有得罪他。
“冰夷上神,你為何到這北淵山來?”
葉長清這時才想起這個問題,她為何會在這里睡著還遇見這位上神。
“糟了,我得去追我?guī)煾?!?p> 她腦海一閃,現(xiàn)在才想起來最重要的事,師傅和東方錦天把她留在結(jié)界。兩人對付蜪犬獸去了,她居然能耽誤到現(xiàn)在,真是太過分了。
話音未落地,她便急得抬腳就要走。顧不得冰夷回不回話。
冰夷一瞧她匆忙的樣子,連忙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望了望山頂,那透出黑氣的陣法中隱約飄出一片淡金光暈,他緩緩說了句:
“來不及了?!?p> 葉長清不明所以,這冰夷上神說話總是問非所答,又自說自話,著實令人費解。
“我要去找我?guī)煾?,請上神別施加阻攔?!比~長清發(fā)現(xiàn)這廝居然還使上了力,她扯自己衣袖都扯不開他的手。當下自己師傅不知是否遇到危險,還被這大神莫名其妙的攔著,語氣自然重了些。她管他是什么上神還是天帝,她又不是那九重天的神仙們,自然沒有必要卑躬屈膝的聽著他的指令。
冰夷一聽,手松了一下,眉目中流露出一抹苦笑的味道。
葉長清感覺到他松手了,趕緊拉過衣袖準備御劍。沒走幾步,腦中就傳來鈍痛的刺感,神識似乎裂開一道口子,疼得她瞬間冒冷汗。全身止不住的顫抖,雙腳一軟站不穩(wěn),隨即跌倒在地。
冰夷彎腰抱起她,用手抹過她疼得全冒冷汗的額頭?!澳闵褡R受損,現(xiàn)在一定得好好休息,否則會變成癡傻兒。一輩子也不能修煉,連個普通凡人也做不了?!?p> 他并不知道為何她會受這么重的傷,要知道對于修仙者來說,神識就是他們唯一能通往仙家的基墊。本是肉身凡胎的修仙者,神識就是他們的仙根仙緣,是上天賜予的眷顧。一切由神識起,也由神識滅。
“我,我……得…去…找我…師傅?!?p> 葉長清眼皮忽然就變得很重,雖然喘口氣都疼,但她仍然想去師傅身邊。
那個寵了她一輩子的師傅,那個彌補了她失去雙親遺憾的師傅。為了她甘愿放棄成仙的師傅。她知道,她其實什么都知道。
冰夷心疼的撫摸著她的額頭,一股淡藍色的氣息透過他白皙的手緩緩滲入葉長清的額頭中。
葉長清覺得腦海不那么疼了,反而傳來一股溫暖的感覺,很舒服。她似乎能看到神識中裂開的那道口子被一道淡藍色的光慢慢填補了起來。口子填得越多她越困,她眼皮已經(jīng)撐不起來了,她用盡最后一點余力望了望冰夷。
冰夷抱著她,看著她慢慢入睡。
銀白色的長發(fā)微微吹起,他淡淡得說了一句,似是承諾也似是決定:
“睡吧,睡醒起來你會知道的?!?p> 淡金色的結(jié)界逐漸散去,在這黑沉的山中,一頭銀發(fā)和白衣都被風微微吹起的少年,懷中抱著身穿紫衣的嬌小少女,懸在半空中的身影,流動的光澤隱隱打在他們臉上。不一會兒,兩人已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