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替葉云煜排毒時,秦子夕發(fā)現(xiàn)浴池邊擺上了矮凳,倒是體貼。
由于不知道這毒的成分,只能根據(jù)脈象一點點的清除,又怕藥性相沖,所以用的都是極其溫和的藥,所以毒清的極慢。
秦子夕的性子也不是特別安靜的那種,整日待在房中實在是煩悶。
可是又覺得欠著人家的救命之恩,自然要盡心替他驅(qū)毒,只能一邊煩悶,一邊日日翻看醫(yī)書。
“嘶,好冷。”青蝶推門進(jìn)來,帶進(jìn)了一股寒氣,讓秦子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搓著手說,“唔,今年似乎比往年冷些?!?p> “是啊,姑娘今天早起就一直窩在房里,外面下雪了呢,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了許多,這才十一月就下雪了?!鼻嗟诉M(jìn)火盆說道,“公子怕您冷,讓我多送個火盆過來?!?p> 秦子夕將手貼近火盆,“瑞雪兆豐年嘛,這段時間一直待在王府,快悶死了,趁著下雪,我要出去玩?!?p> 秦子夕在火盆旁烤了會火,身子暖和了起來便放下手中的醫(yī)書,推開了房門,奔進(jìn)了雪地里。
青蝶并不想玩雪,只站在廊下看著她。秦子夕一個人玩的無趣,便捏了個雪球去砸青蝶,“我們來打雪仗吧,嘻嘻?!?p> 憑青蝶的身手,輕易的便躲開了雪球。
“你砸中我,我就和你玩。”青蝶也起了玩心,讓她繼續(xù)砸。
不過秦子夕一下都沒砸中,卻把自己累的不行,但是這般活動了一下,身子也暖了起來,不會被凍著。
“嘭?!?p> 一聲悶響,青蝶愣愣的回頭,她明明躲過了,那砸中的……公子?!
秦子夕見雪球砸中了葉云煜的胸口,看他的臉色也看不出是否生氣,快步走過來,低著頭弱弱的說了句,“我不是故意的?!?p> 她話還沒說完,肩上有什么東西搭了下來,抬頭看到的竟是葉云煜的下巴。
睫毛微顫,向后縮了縮,好近,怎么突然湊這么近。
背后傳來的溫度,是葉云煜的披風(fēng),上面還帶著一股清新好聞的檀香。
“外面冷,當(dāng)心凍著?!甭曇魷貪櫱呷肴诵?。
“嗯?!鼻刈酉Φ椭^,臉頰微紅,也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的,還是因為他的話。
然后又突然想起,自上次杖刑之后,他的身體就差了許多,又接連發(fā)了那么久的高燒,如今體內(nèi)余毒未清,是不能再受涼的。
想到這里,秦子夕趕緊伸手欲解開披風(fēng),卻被葉云煜按住,“抱歉,天氣都這般冷了,竟忘了替你多添置些衣物,倒是我照顧不周?!?p> 秦子夕雖然自己也出去過幾次,也添置了些衣物,不過確實不多,而且也沒想到會突然這么冷,身上的衣服在室內(nèi)倒是還好,但是一出門就顯得有些單薄了。
“我這王府太安靜,待了這么久你一定悶的很,今天正好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guī)愠龈ネ?,順便多添置些衣物?!比~云煜替她整理了一下領(lǐng)子說道。
秦子夕聽他說出去玩,眼睛一亮,欣喜的說,“太好了?!?p> 秦子夕這才發(fā)現(xiàn),葉云煜穿的是便衣,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出去嗎?
葉云煜還在被禁足,兩人從后門偷偷出來。
街市上人很少,也許是因為天氣冷,大家都不愿意出門。
秦子夕被葉云煜帶進(jìn)一家成衣坊,看這華麗的樓閣就知道不是尋常小店,光是被擺在外廳的錦緞就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
“兩位客官想要什么樣的布匹衣料,可以隨我來。”店里的伙計也是識貨的,雖然葉云煜穿的是便服,可是他掃一眼便知道,這樣的衣料只有王公貴族才會有的,所以熱情的很,直接引他們?nèi)?nèi)閣。
秦子夕摸著比外廳更加柔軟的布料說,“原來里面還有更好的,商人都這般狡猾嗎?”
伙計訕訕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秦子夕如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實在是不想再花人家的錢,可是看葉云煜的樣子是打算替她出錢的,估計她也推辭不掉。
所以本想著不用買太貴的,可是葉云煜卻一點都不想委屈她。
唉,總覺得欠了他的。
“這冰藍(lán)色的布料很適合你?!比~云煜拿起布料的一角,在她身前比劃了一下。
“客官真是好眼光,這水中星辰可是今年的鎮(zhèn)店之寶,這上面的紋路就好像星辰被封在冰中,制成衣服更是能襯托姑娘天仙般的容貌。而且紋理細(xì)密,滴水不濕,冬日里做成襖子是最好不過了?!?p> 這伙計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都不用喘氣兒的。
秦子夕看著這夢幻般藍(lán)色的布料,竟有些入神,真的是很漂亮啊。
葉云煜看她的模樣,心里也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愉悅,“看來秦姑娘也是喜歡的,那么便買下吧,再挑兩匹,然后讓他們給你量一下尺寸做成衣裳。”
秦子夕想著,欠就欠吧,反正都已經(jīng)欠了,再多一點就多一點吧,于是就不再糾結(jié),選了兩個好看的顏色交給那伙計。
量完尺寸大小,葉云煜交代了一下等明日讓人來取,然后就帶著秦子夕租了馬車出了城。
“我們這是去哪?”秦子夕問。
葉云煜耐心的解釋道,“曄城北面城郊有座山,叫空明山,山上有座寺廟,叫空明寺。很有名的,就連皇宮里要請僧人都是去那里的。而且那里的風(fēng)景也不錯,我們可以去山上看看雪景,順便祈福。那里的福袋也很受歡迎,做工精美,內(nèi)有安神藥草,即使沒有神靈庇佑,安神也是好的。”
秦子夕腦袋靠著馬車車窗喃喃道,“唔,祈福?福袋?可以給哥哥一個。”
葉云煜聽她自言自語的說著,心里不由的生出一絲悶氣,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絲不快。
可是看到她的腦袋靠在車窗上,隨著馬車的搖晃輕輕的磕著,忍不住伸手墊在她頭下,聲音輕柔的說道,“頭不疼嗎?”
秦子夕抬起頭,有點傻乎乎的笑道,“好玩兒?!?p> 葉云煜無奈的搖搖頭,真是跟小孩子一樣。
馬車停在了山下,他們和前來祈福的人一樣,步行上山。
才走到半山腰,秦子夕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粗粗的喘著氣“累死了,走不動了?!?p> 她才剛坐下就被葉云煜一把拉了起來,“地上涼?!彪m然只是關(guān)心人的說了三個字,可是他皺著眉頭,分明是一副訓(xùn)人的神態(tài)。
秦子夕鼓了鼓腮幫子,不過也沒再坐下去,只是頗有怨念的望著他。
“唉?!比~云煜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她面前背對著她,微微伏低了身子說道,“我背你?!?p> 秦子夕猶豫了兩秒,還是選擇讓他背著,嗯,背一下嘛,也不怎么吃虧吧?
葉云煜嗅著她垂落到自己臉頰邊的秀發(fā)的清香,耳根微紅,不過秦子夕只當(dāng)做是被風(fēng)吹的。
其實秦子夕不算瘦,一直被哥哥當(dāng)小豬養(yǎng)著,反而還有點微胖,小臉雖不是很圓,但也絕不是瓜子臉,略微有點肉嘟嘟的感覺倒是顯得很可愛。
這樣的重量壓在葉云煜本就有些虛弱的身上,而且還是走在上山的陡峭的階梯上,才走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壓力。
葉云煜的呼吸慢慢重了起來,秦子夕也察覺到了他放緩的步子,“你,放我下來吧,我不累了,我可以自己走的?!?p> 葉云煜也沒再堅持,雖然他完全能夠?qū)⑶刈酉Ρ车缴缴希浅鲩T在外總是要留點力氣應(yīng)對那些“萬一”的。
秦子夕的身體素質(zhì)其實不算太差,但這不算特別高的山也不是輕松就能爬上去的。他們走一會停一會,竟直接從早上走到了中午,還沒到空明寺。
葉云煜苦笑這說,“真是失策啊,應(yīng)該帶些吃的上山的?!?p> 秦子夕摸了摸有些餓的肚子,化饑餓為動力,“等到了山上,就找寺里的和尚要些齋飯。”
葉云煜略帶不忍的打擊道,“空明寺只在飯點開飯,錯過了,就是父皇上山也是沒飯的,我們大概得等到他們晚飯了,你若再慢點,我們就只能等明天早上了。”
秦子夕一聽立馬來了力氣,直接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前走,險些摔倒。葉云煜再次無奈的將她背起,快步的走完剩下的路。
“云施主,又來祈福?”一位面相慈善年齡稍大的和尚笑瞇瞇的說,看上去似乎和葉云煜很熟。
葉云煜點點頭,拉過秦子夕介紹道,“空山大師,這是我的朋友秦姑娘,一起過來祈福。秦姑娘,這位是空山大師?!?p> “空山大師好?!?p> “秦姑娘好?!?p> 兩人相互問好之后,空山大師略帶歉意的說,“真是抱歉,今天來祈福的人很多,而且雪天路不好走,很多人在此留宿,所以已經(jīng)沒有廂房了?!?p> 葉云煜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秦子夕,秦子夕微微點頭示意他自己沒事的,他才轉(zhuǎn)頭對空山大師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和從前一樣,我們在這大堂里祈福就好,不用安排廂房了?!?p> 空山大師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后便離開了。
葉云煜帶著秦子夕來到佛像前,兩人找團(tuán)蒲跪下祈福,然后旁邊的小和尚將點燃的香遞給兩人,插在香爐上。
秦子夕祈求的是哥哥安康,一切順利,還有讓葉云煜的毒快些清除。
葉云煜祈求的是天下安定,母親安好,還有不要讓眼前這女子亂進(jìn)亂局中來。
然后他們便去了后堂,這里已經(jīng)坐了許多人,顯然和他們一樣都是后來者,沒有廂房所以暫時被安排在這里。
秦子夕挑了靠窗的地方,支著腦袋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發(fā)呆。
葉云煜靠著椅背微微閉眼,偶爾眉頭輕動,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么。
一陣寒風(fēng)刮過,秦子夕向后縮了縮,搓著手哈了幾口暖氣。葉云煜也睜開了眼,看了看秦子夕。
看她有些發(fā)紅的鼻頭問道,“冷嗎?剛剛爬山時不覺得,如今休息了一會,應(yīng)該是有些冷的,把窗戶關(guān)上吧?!?p> 秦子夕點了點頭,剛伸出手葉云煜就先她一步將窗戶關(guān)了起來,不過窗戶縫隙偶爾漏出的細(xì)風(fēng),還是讓秦子夕覺得有點冷。
葉云煜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將秦子夕裹了起來。
秦子夕擔(dān)心他凍著,故意開玩笑的說道,“兩層披風(fēng),我都要裹成球了?!?p> “不許脫?!比~云煜按著她想解下披風(fēng)的手不容置疑的說道。
秦子夕順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替他把了一下脈,還好應(yīng)該沒事,這才安分的裹著兩層披風(fēng)做球。
秦子夕給他把完脈,正欲收回手,卻被葉云煜一把抓在手里。
秦子夕掙扎了一下卻不見對方放開,當(dāng)即瞪了過去,葉云煜仍舊沒松開,“你手太涼了,這里沒有火盆,我的醫(yī)生若是生病了,誰來給我治病?”
秦子夕掙扎不過,索性也不再掙扎。葉云煜也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就是很認(rèn)真的將她的手一點點捂熱而已。
葉云煜想,也許該早點把她送走了。
只是,如果一切平定了,不知是否還有機(jī)會,問一問這個姑娘的心意了。
心里這般想著,卻面色如常的說道,“另一只。”
秦子夕略帶不情愿的伸出另一只手,不滿的嘟囔到,“跟命令人似的。”
她的聲音雖小,葉云煜卻聽清了,微微怔了一下之后帶著些許歉意的說道,“抱歉,習(xí)慣的了這樣對部下說話,我不該這么和你說話的?!?p> 秦子夕只是隨口那么一說,卻沒想到對方竟會認(rèn)真的道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兩人沉默了一會,葉云煜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嗯,我很少以朋友的身份和人相處,所以很抱歉,我并不習(xí)慣,偶爾會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盡管指出?!?p> 確實,他是曄國的戰(zhàn)神,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作為將領(lǐng)說出來的話自然都是命令的語氣。
他是皇子,對于皇帝會有應(yīng)有的尊敬。
他是兄長,對于葉云軒他會不自覺的帶著寵溺,但是他們一起打仗多年,他時常用出命令的語氣,葉云軒也不覺得有什么。
對于朋友,只有百里元晞一個,而且還是他半個下屬,他時常會用出命令的語氣。
所以,他是真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如何對待朋友的。
從秦子夕不遠(yuǎn)千里前來替他解毒時,他便決定將她當(dāng)做朋友。如今,算是還止步于朋友吧。
所以對于朋友的不滿,他認(rèn)為應(yīng)該認(rèn)真對待,所以就形成了這樣微妙詭異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