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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君恩殿

燕地寒 深夜北街 4250 2021-04-13 22:13:22

  洛城大雪無終日,連綿青山無白時,紅瓦綠樹皆成空,一朝寒霜未休止。

  煙霧迷蒙,雪影紛紛。

  洛雪城地雪下了幾百年,沒有人說過這場雪是由何開始下著的,就這樣,百姓民生早已習以為常,沒有走出過洛雪城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青天白日,綠柳黃花,舞月便是如此。

  舞月生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一身素色衣衫顯得尤為好看,潔白的袍子上有星星點點的梅花紋飾點綴,撐一把白底梅花紋的油紙傘在閑云瀟湘。自小與黃泉便是青梅竹馬,黃泉雖對舞月沒有愛慕之情,但是也絕不厭煩她。舞月雖出身兵家,習得一身好武藝,但是周身上下絲毫沒有習武之人的戾氣。連平日里愛不釋手的佩劍也沒有帶出來。也許是因為黃泉明白,舞月是喜歡他的緣故吧!

  “舞月?!秉S泉還是見了舞月。

  黃泉從醉不歸回來,臉上還帶著微醺,連呼出的寒氣都有一股青桑酒的味道。剛進閑云瀟湘的門廊,便看見了她。

  微雨從里屋一路小跑過來,低聲地說到:“公子,舞月姑娘等您多時。”

  黃泉點了點頭,從翠綃手中接過雨傘。之后又聽到微雨對跟在黃泉身后的翠綃小聲地說了句:“怎么這個時辰才回來?”

  “公子在酒樓救了個人。”

  “什么人?”

  接著兩人便識趣地走開了。

  舞月對黃泉微微施了禮說到:“殿下?!?p>  黃泉走近舞月,二人一同進了大堂。

  大堂內(nèi)此時已是燈火通明,疏影幾名女侍正在擺弄燭臺,見黃泉二人進來,也都悄悄退了下去。大堂內(nèi)只剩下這二人。

  終究是舞月先開了口:“殿下,三日后便是舞月的十八生辰,舞月想請您過府一敘?!?p>  此話一出,黃泉便懂了舞月的意思,三日后就是定二人婚期的時候了。

  黃泉心中有些話一直沒有說出口,倒是臉上也沒有絲毫見到舞月的喜悅了。他一直沒有回應舞月的邀請。

  倒是舞月說:“一段時日不見,殿下似乎清瘦了許多?!?p>  黃泉勉強著擠出一個笑臉說到:“是嗎?!敝笥只貜土送盏哪舆^去摸了摸舞月的頭說到:“舞月你才是,短短三月,你出落得越發(fā)窈窕,都成大姑娘了?!闭Z氣便仿佛是兄長對于自己的親妹子一樣,是愛但也不愛。

  “殿下。”舞月叫了一聲黃泉之后神情變得溫柔起來。

  黃泉知舞月心意,“舞月妹妹,你從何時起就再也沒有叫過我黃泉哥哥了?”

  此話將二人都問住了,舞月似乎早已知道黃泉的心思,但從未如此直截了當?shù)卣f出二人的關(guān)系,她低頭沉思了許久,才緩緩說:“母親說,殿下貴為皇子,我到了年紀,日后是要許配給殿下作妻子的,便不可再像從前一樣沒大沒小了?!?p>  “若沒有城主的旨意,你也愿意做我的妻子嗎?”

  舞月低著頭,臉上一團緋紅,低聲到:“是?!?p>  “可我從來都把你當作自己的親妹妹。”

  舞月料想到黃泉會如此說,她臉上的緋紅退去,雙眼泛紅,在燭火中,閃爍著晶瑩地點點淚花,那一滴淚也始終沒有落下來。接踵而至的是不安和憂愁,繼而說到:“既是如此,煩請殿下請求城主撤回旨意?!毖哉Z中幾乎能聽得出她的悲傷。

  黃泉以前是斷然不敢違逆自己的父親,但如今,他手中握有乘黃血,一切定數(shù)還不好說??擅鎸ξ柙?,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殿下安好,舞月告退?!?p>  夜色已深,舞月乘坐自己的鹿鑾出了閑云瀟湘時已過夜半。

  寂靜地皇城,安靜得只能聽到落雪的聲音。黃泉回到房間入睡時翠綃早已在床邊昏然睡去,他踢醒了翠綃,自己上了床。微雨在他的側(cè)堂內(nèi)正秉燭研究著那本黃泉從鶴如松帶回來的“汲冢”。

  雪夜如斯。

  黃泉從床上醒來,天已大白,也顧不得洗漱,直接便朝閑云瀟湘外走去,微雨被開門聲驚醒,這坐,便是一夜,他見黃泉形色匆忙,也顧不得自己沒有睡好一個安生覺,便跟了出去。

  “公子?!闭谕ピ褐芯殑Φ拇浣嬕婞S泉出門,身后還跟著微雨,喊了一聲公子之后,黃泉無應答,只身向側(cè)院走去,又問道微雨:“公子這是去哪兒?。俊?p>  微雨搖搖頭。只低頭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側(cè)院便上了鹿鑾,側(cè)院的鹿鑾好不容易派上過用場。

  “公子,咱們這是去哪里?”微雨問到。

  此刻黃泉才稍顯得冷靜了些,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淡淡地說到:“君恩殿?!?p>  聽到這三個字,翠綃臉上略有不悅,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微雨倒是淡然,微微點了點頭便拾起鹿鑾上地韁繩,喝了一聲向外駛?cè)ァ?p>  翠綃與黃泉二人坐在車中,只聽見翠綃問道:“公子好久不去君恩殿了,今日怎么想起來去向城主請安了?”

  微雨聽得翠綃話不入耳,在車前叫了一聲:“翠綃?!笔疽馑坏脤S泉如此無禮。

  翠綃沒有理會微雨,繼續(xù)又問道:“是因為公子和舞月姑娘的事嗎?”

  “是?!?p>  “舞月姑娘生得好看,又從小和公子一起長大,我覺得和公子您簡直是天造地設地一對??!”

  黃泉沒有回答,翠綃剛練了劍,正是精氣神足地時候,他又說:“公子,您難道能為了陸公子就一輩子不娶嗎?”

  黃泉這時臉上才有了些許地笑意,他說:“什么叫為了陸公子?”

  翠綃見黃泉狀態(tài)稍微好了些:“世人都說您為了陸公子連城主之位都不想要了?!?p>  黃泉開懷地笑了兩聲道:“連你都這樣覺得嗎?”

  翠綃一邊搖頭一邊說到:“不,我覺得公子只是把陸公子當作好友,而陸公子對公子卻好得有些不像是臣下對尊上的意思了。”

  黃泉的神色變了。不再是笑,他仔細回想著陸昭華這些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確是有些溫暖,然而他自己竟絲毫沒有覺察出來。

  車外微雨聽了二人的對話,嘴角也勾起了一絲笑意,也不再干涉翠綃地無禮了。

  陸昭華之心,眾人皆知。唯黃泉不知。

  “公子,到了?!避囃馕⒂甑穆曇粝肫穑S泉這才回過神來。

  大雪早已將眼前的樓閣幾乎全部掩埋,露出來的部分能勉強看到金色的瓦礫在雪映下閃閃發(fā)光。“君恩殿”三字掛在匾額之上,威嚴氣派。匾額上方厚厚地積雪垂下來也蓋住了這三個字的大半。除此之外,門廊倒是氣派十足,兩邊高聳入天際地玉石柱上鐫刻著一直攀附向上的流溪香錦梅花紋,刀工精美,花紋栩栩如生。玉石柱與內(nèi)殿相隔甚遠,這中間站立著兩排手持長槍地侍衛(wèi),衣著暗紅色的精致盔甲,頭戴金燦燦地雕花頭甲,頭盔上落滿了積雪,而他們卻依舊一動不動,似乎站了很久,也似乎根本就是一樁樁雕塑。

  黃泉三人路過這兩排人中間的紅布毯,為首那人見來人是黃泉便吵殿內(nèi)大呼一聲“殿下到!”

  聲音穿過這兩排衛(wèi)兵,直達大殿門口,此刻從殿內(nèi)走出一人,躬身瘺腰,頭發(fā)花白,看年歲也在花甲之余。那老者面露喜色,剛到門口便看到黃泉三人向他走去,臉上的欣喜幾乎隨著黃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明顯。

  “殿下”老者一邊大喊著一邊拿起門邊的油紙傘向黃泉一路小跑過來。

  “紀先生?!秉S泉喚了一聲,身后翠綃微雨也微笑著跟紀先生打了照面。紀先生小跑而來將傘撐到黃泉頭上,一邊說到“你們倆這么大個人了,這么大的雪都不知道給殿下拿把傘。”

  翠綃沖微雨做了個鬼臉,微雨低頭笑了笑,二人也沒有回應了。

  “紀先生,無妨的?!秉S泉自從見到紀先生后神色變得溫和了許多,說話走路都是一副溫潤祥和的模樣。

  紀先生一邊拍打著黃泉肩上的積雪一邊說到:“這兩人都是殿下慣的,越來越不成樣子了。”話雖如此說,但也能感受到紀先生的本意并非真心地責怪他二人。

  “父親在嗎?”

  “城主大人正在批閱奏本?!?p>  “那我還是在門外等著吧!”說要黃泉便停下了腳步。

  紀先生拉了拉他的胳膊,一邊笑說:“不礙事,不礙事。城主也正想著殿下呢!”

  紀先生收了傘,站立在殿門口,輕聲道:“城主大人,殿下來了?!?p>  說完,里面沒有回應,黃泉還一臉猶豫,他無奈地看了看紀先生,紀先生推了黃泉一把,將他推進了大殿,黃泉趔趄了幾步回過頭紀先生面帶笑意地沖他點了點頭,他才放心進去。

  之后,門外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翠綃微雨對視,見紀先生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退下去,二人便開始取笑紀先生。紀先生伸手將他二人一人使勁打了一巴掌兩人才消停下來。

  再說,黃泉進了大殿之后。

  殿內(nèi)溫暖空曠,一進屋便能聞到撲鼻地崖柏味,淡雅綿長,幽靜清雅,這種木頭的清香是黃宗翊最愛的香味,洛雪林中并無此種數(shù)木,只有四時和宜地燕川泗水的絕壁上才得以生長。黃宗翊命人在房中燃燒的是吸收天地靈氣,經(jīng)歷肆虐崖風摧殘而成的崖柏木根,使得整個屋子都氤氳在煙霧繚繞之中。

  “父親大人?!秉S泉進屋之后并未得見黃宗翊,煙霧也讓他僅能看清自己身前的物件,他順著煙霧飄來地方向走去,在大堂地最里屋看見了一方崖柏木雕的幾案,幾案形態(tài)飄逸靈動,而幾案之后的那人一身金燦燦地流溪香錦紋袍子光彩奪目。那人便是黃宗翊。

  “父親大人?!?p>  黃宗翊這才放下手中的奏本,緩緩抬起頭來,年過四旬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劍眉龍眼,面相不凡,黃泉的模樣倒是與他父親有個七八分相似。

  “你來了?!秉S宗翊的聲音確是渾厚如洪鐘。

  “參見父親大人。”黃泉剛要跪下去。

  “免了?!?p>  “你荒州一行可還算順利?”黃宗翊絲毫沒有拐彎抹角。

  “回父親大人,一切順利?!?p>  “聽易長老說你沒能取回漠上花?”

  “泉兒無能,辜負父親大人和長老的期許了?!?p>  黃宗翊站起身來,從幾案之后走到桌前,身量足比黃泉高出半個腦袋,黃泉見父親起身,莫名有種敬畏之情,他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黃宗翊伸手拍了拍黃泉的肩,突然和睦起來:“無礙,荒州艱險,你涉世未深,能平安歸來便是幸事了?!?p>  黃泉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但也依舊不敢抬頭看父親的臉。

  “舞月來找過你吧?!秉S宗翊繼而問到。

  “是?!?p>  “舞月這女子不錯。我與驚牅邊城司馬商量了,等舞月十八生辰過了,便商定你二人的婚期?!?p>  黃泉這才抬起頭來對視著黃宗翊:“父親,我與舞月并無情愫,一直以來我都只當舞月為自己的親妹妹?!?p>  黃宗翊沉默了一陣,轉(zhuǎn)身過去,說到:“我聽聞,你與陸家公子一向走得親近,坊間更是流傳你一直未婚配是因為與陸家公子有龍陽之好,可有此事?”

  黃泉忙解釋道:“我與昭華只是志同道合,并無別的情誼?!?p>  “既是如此,那舞月豈不是最合適你?”

  黃泉緩緩說:“父親,如若,我能為您得到漠上花,您是否就不會如此執(zhí)意讓我娶舞月?”

  黃宗翊神色微變,不可思議地表情背對著黃泉到:“泉兒大了,知道跟為父做交易了,是跟陸昭華學的嗎?”

  “不是,是泉兒自己的想法。”

  “那好,你便說說,你如何能得到那漠上花?”

  “還未可知,不過,請父親大人放心,泉兒一定竭盡所能?!?p>  黃宗翊回過頭來盯著黃泉,眼神里有一絲地琢磨不透,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樣對自己說話的是自己的兒子,那個只知道喝酒作樂不學無術(shù)的兒子。

  “西蒼的四方圍獵已定下時日,此番,你便代表我洛雪城而去吧?!?p>  黃泉聽到此話,眼中有光,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溫暖明媚?!笆恰!?p>  “此次圍獵,你要小心提防西蒼的閆復,當然你的武藝也要精進一些才行。”

  “是?!?p>  “婚期的事,就等你從西蒼回來之后再定奪吧!”

  “是?!?p>  黃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而黃宗翊臉上卻沒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是烏云重重。圍獵者集四方之縱長,黃泉卻武藝不精,術(shù)法不會,兵法也從未修習,擔憂是在所難免。

  “行了,回吧。”

  “多謝父親大人?!?p>  黃泉歡欣地向父親告辭之后,行動迅速地向門外跑去。

  “記得帶上翠綃?!秉S宗翊地聲音在身后響起。

  黃泉滿心只有再次出城地喜悅,至于黃宗翊說了什么,他絲毫不在意,但也囫圇地應了一聲。

  黃宗翊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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