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始末因果
休整一番后，宋瑜書經(jīng)過那場痛哭，反而有了些精神。
他啞著嗓子向顧同風行禮，神色壓不住的沉痛，只道是自己長期在外，與程韞玉夫妻感情有了間隙，這次販茶回家后，兩人吵了一架，自己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言辭激烈，傷到了程韞玉，沒曾想她竟一時想不開，上吊自盡了。
“我當時發(fā)現(xiàn)后，放聲大哭，隔壁的鄰居都聞聲過來看到了，她確實是自己上吊自殺的?！彼舞蹨I滾滾而下，“我那么愛她，好不容易才娶她為妻，過了這么兩年，我都想好了，等我攢夠了錢，就帶她換個地方住，我們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
他的哭訴太有感染力，兩個丫鬟都聽得紅了眼圈，在場的下人的眼神也都緩和下來，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冷酷無情仿佛在看一個殺人兇手。
“你們因何爭吵？你又說了她些什么？”顧同風不動聲色繼續(xù)追問道。
“我……”宋瑜書猶豫了一下，“我和她吵架，是因為她說，她說想讓我多回家，不要在外面一出門就是半個月。可是生意不由人，我哪能自己說了算呢？她氣我不為她體諒，整日里撇她一人在家，日子難過?？墒俏以谕饷嬉膊皇窃谙砀０ 彼舞坪跤只氐疆敃r爭吵的場景，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你說了什么，她才會想不開？”唐幼菱好像完全看不見宋瑜書痛苦自責的模樣，神色沒有一絲波動，詢問道。
宋瑜書像是沉浸在回憶中，眼神空茫看向遠處，喃喃道：“我說，我說……我說既然你受不了，那不如我們和離，一拍兩散，你再去找個能天天在家的漢子過日子?！彼治嬷槨皢鑶琛笨蘖似饋恚麄€人蜷在地上。
唐幼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沒有再說話。
“先回去吧?！鳖櫷L發(fā)話道，“天色不早了。”
日頭漸漸西斜，晚霞不知何時，布滿了天空，明亮的日光變成了溫暖的火紅色，映在人臉上。
“那他呢？”唐大公子用下巴指人，“就還放在這兒？”
“既然都清楚了，也沒必要再綁著他?！鳖櫷L一雙眼睛好似寒潭，所有情緒都收斂其中，“也謝過嚴先生，請嚴先生替我向安縣丞致謝?！?p> 嚴老五擺擺手，趕忙還禮。
眾人便不再管地上的宋瑜書，從宋家走了出去，各自告辭，回客棧去了。
臨出胡同，顧同風招來顧丙麟，對他耳邊吩咐了幾句，便見顧丙麟又叫了個兄弟，轉身走了。
“是要盯著……”唐幼菱才出聲，便被顧同風“噓”了一下，他點點頭，眼神贊許地看著她。
唐幼菱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話我們回去再說。”顧同風道。
于是眾人不再交談，騎馬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后，又是一番洗漱休息，唐幼菱今日頗有些勞累，晚飯便沒再去大堂吃，讓小荷叫了飯菜回屋。
用過晚飯沒多久，解小五便來敲門，道是顧同風有事相商，詢問唐幼菱休息了沒，他想過來和她商量一下。
小荷在門口傳了話，唐幼菱本來便胸中揣著疑慮，靠在床邊百無聊賴，立刻便踩了鞋子下床，道：“可以，讓他過來吧?！?p> 碧桃趕緊給她披衣服，又重新理了頭發(fā)。白天的發(fā)髻已經(jīng)拆掉，如今只一根白玉簪插在頭上，妝也卸了，素凈的很，唐幼菱想了想，還是在唇上稍稍抿了點兒胭脂。
“釵環(huán)就不必帶了?！?p> 碧桃應聲：“是?！?p> 整理好后，唐二姑娘從屏風后轉出去，顧同風已經(jīng)坐在茶桌前喝茶了。
顧同風倒是沒換裝束，或是打仗習慣了，沒那么講究。
他打眼一看，唐幼菱穿著家常的素色繡花衫子，粉色裙子，只挽了個低髻，后腦斜插一根碧玉簪，眉眼淡淡的，只唇上一點淡紅，一束烏發(fā)垂在胸前，人清清淡淡，行禮坐下的動作也輕輕淺淺，與下午又是不同。
唐幼菱坐下，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朝顧同風看來，他趕忙收回視線，表情又僵硬起來。真是該死，顧同風心想，好像之前練習了那么多次和姑娘說話，都白練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么俏皮話、寒暄之詞都沒了，只能硬邦邦拋出一句：“宋瑜書說的話，你怎么看？”
唐二姑娘倒也不覺得顧大公子突兀，畢竟她從回來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既被問到，她便如實答道：“程姐姐已死，當時情形如何，全由他一人說了算，我有懷疑，卻也不知該如何分辨真假?！?p>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惡鄰流言中傷，又有流氓地痞上門威脅，每日里膽戰(zhàn)心驚又黯然傷神無處可訴，丈夫逐漸離心，這樣的時日久了，她會絕望嗎？”唐幼菱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p> “我原以為，是什么慘烈的因由……如今這樣看，照宋瑜書所說，卻好像只是一樁雞毛蒜皮的家事……”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神色黯淡。
這和她想的著實不一樣。
顧同風看她如此模樣，想了想，放下手中茶盞，沉吟道：“一切還未水落石出，自然不能輕信宋瑜書一面之詞。結果還不一定如何，唐姑娘先不必難過。韞玉的性格你我都知道，她從小便沒有父母疼愛，后來又有繼母為難，被生父所惡，她都沒有選擇輕生，如今這些流言，又算的了什么？”
“我已經(jīng)去派人查這個宋瑜書的身家背景，宋家宅子那邊，也有顧丙麟在帶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顧同風道。
他自從和各位當家主母有了聯(lián)絡，也逐漸發(fā)現(xiàn)，京城高門大戶的消息來源在這些后院婦人之間，是多么的靈通，她們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無知。更相反，這些人中相當一部分，都在有意識的建立自己的消息網(wǎng)絡，通過游園茶會等各種聚會方式，傳遞著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