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箭襲來
晚間幾個人都回到齋舍，時嵬正趴在床上假裝看《詩經(jīng)》，下面還壓了一本書，是集肆有人近來編纂的野書，六學(xué)中不允這樣的書流通，一般人當(dāng)然找不到，這書是隔壁齋舍的一位外舍生借給時嵬一觀，說的是一個女子等待上了戰(zhàn)場的丈夫歸家，在寒窯苦等了十八年，后來她丈夫做了皇帝，讓她做了皇后，可她只在后位上坐了十八日便一命嗚呼了。
這樣的書，不要說是在六學(xué)之內(nèi)，哪怕是良渚城中也是禁書，聽那齋舍的生員說，外面都是大家小姐偷偷托人去找這書，高價購回，他一個男子竟然也喜歡看這樣的書，時嵬不禁疑惑。
見齋長回來，她趕緊把書放在了《詩經(jīng)》之下，讀道，“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
季伏微放下紗帽，“燭光薄弱，仔細(xì)看壞了眼睛?！?p> 她趴在床邊，低頭和下鋪的季伏微說話，“齋長，你知道要開華林賽嗎？”
季伏微點(diǎn)頭，“知道，怎么？你也要參加?！?p> 時嵬說是，“射課公試結(jié)束我就報上?！?p> 元幕也回來了，看起來滿身疲憊，倒床就睡。
趙青棋依在他床邊悄聲說話，兩人不知叨咕些什么。
“若是外舍生不能通過射課公試，也就不能參加華林賽。”季伏微提醒道。
“你要參加華林賽？”元幕忽然從床上坐起。
“是啊，我聽美人師兄說，好處多多。”
趙青棋心一涼，這個混小子，轉(zhuǎn)頭就把他給賣了，連忙笑嘻嘻撲在元幕肩膀上討好，一邊給他捶肩，撫到腰窩處，低頭一看，黏糊糊滿手是血，倒吸一口冷氣，“你這是……”
元幕側(cè)頭掃他一眼，這邊趙青棋假意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你能過公試嗎？”元幕不屑。
“我！……應(yīng)該能?！睍r嵬放下說大話的口氣。
“華林賽有獨(dú)射和眾射?！泵魅綦x洗了把臉，將毛巾放入盆中叫齋仆拿走。
“那我參加獨(dú)射。”時嵬說。
趙青棋臉都白了，他打的算盤可不是這樣的。
“為何不參加眾射？”明若離問道。
“我怕其他人拉我后腿，自己一個人行動方便些?！睍r嵬得意道。
元幕看著她，“眾射是以一所為集體參加?！?p> 北齋二所靜了片刻，鴉雀無聲。
漫長的尷尬后，時嵬嘿嘿干笑了兩聲，“我是怕……那個什么……那個……額……我是怕拖了師兄們的后腿，對，是我射藝不精，難以匹敵師兄們百步穿楊的箭術(shù)?！?p> 季伏微扶額笑，話鋒變得真快。
“再給你個機(jī)會，你選什么？”元幕道。
“獨(dú)……當(dāng)然是眾射！”時嵬瞥見下面趙青棋的暗示。
“季齋長有時間嗎？”趙青棋忽然問。
“對啊，齋長也是國子學(xué)的生員，可以和我們一起參加眾射嗎？”時嵬嘀咕。
“可以?！敝灰煌瑖訉W(xué)的齋舍為伍。
“那元幕師兄呢？”
趙青棋才想起來他手上還有他的血，不由得擔(dān)心，“嶺云，你怎么樣？”
這是只有他和他才能聽懂的話，他在問的是他的身體。
“為什么不？”元幕打了個哈氣，像是又困了。
就這樣馬馬虎虎對付過去，也沒有回答趙青棋的問題。
“四人可一隊，若離便不入了?！泵魅綦x道。
“為什么未聞兄不一起？”時嵬道。
“打掃學(xué)堂累了手臂，參與完射課公試，我也沒有什么氣力參加華林賽了?！彼唵位亓艘痪?。
“未聞兄去過醫(yī)坊了不？”
“嗯，去過了?！?p> “你得先過公試，有底氣？”元幕閉著眼問道。
“沒有。”她搖頭不甚自信。
話聲剛落，季伏微接道，“明日午后你沒有課，我只有半個時辰的研習(xí)《尚書》課目，我陪你去四門學(xué)射圃練些時候?！?p> 趙青棋站在一邊，挑逗著明若離，“那我也去，未聞，汝去否？”
若是他只帶時嵬一人，北齋其他人難免不會說閑話，怪季齋長太過偏心時嵬，若是他們也去，也說閑話也是說他們北齋二所一個屋。
“嗯?！泵魅綦x合書點(diǎn)頭，輕嗯一聲。
次日，除了元幕不在，其余幾個都從四門學(xué)器庫中取了弓箭，在射圃練習(xí)。
明若離掂量手中的長弓，回身給了時嵬，自己又找了一把稱手的，四門學(xué)不如太學(xué)和國子學(xué)，器庫中物品損毀，差人上報來修理，整個過程緩慢低效，一門壓一門，到了四門學(xué)，分配下來的東西也不成，不是磬損就是鼓破，國子學(xué)和太學(xué)日日帶領(lǐng)著六學(xué)向陛下稱頌禮贊，陛下就算知道這些不成體統(tǒng)的事也不會多做評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多謝……”時嵬又想和他道謝，他一如既往沒有聽完就走了。
長箭乘風(fēng)，破氣而來，對著時嵬的方向飛速至來，季伏微和趙青棋正在射圃一邊說話，趙青棋忽然閉嘴，雙目睜大，季伏微不解。
明若離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回身一把抓住時嵬，繞到時嵬肩邊，帶著她側(cè)身半步，時嵬腳步不穩(wěn)，那冷箭擦著她的幅巾而過，離她的眼睛只有一指距離。
季伏微連忙放下弓箭跑過來，抓住時嵬的手腕看了一圈，“受傷了嗎？”
“我……我……我，沒有……”時嵬驚魂未定，結(jié)結(jié)巴巴。
“去看看，是誰往這里射箭！”季伏微對竹荊冷聲道。
“我看人影一閃而過，怕是早就逃了?！壁w青棋走到他們身邊說，“這群狗崽子。”他呸了一聲。
不過，也知曉了明若離此人果真武功不低，百步之外飛來的暗箭都能背后察覺，旁人有兩只眼，這個人，一身都是眼睛，要是沒有這件事，他還不敢肯定元幕說的話，現(xiàn)在看來，元幕的直覺沒有錯，這個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的呆愣。
“未聞兄不要緊嗎？”時嵬問道。
“嗯，沒事?！彼劬膭偛偶齺矸较虺榛亍?p> 時嵬和趙青棋跟在季伏微身邊，聽他們兩個說眾射的規(guī)則。
華林眾射分為淘汰賽和決賽兩個階段。每所四到六名生員，箭靶到定基點(diǎn)約為三十步。根據(jù)首賽中每所三名生員的最低靶環(huán)排出六學(xué)中國第一到第十六名的齋舍進(jìn)入眾射淘汰賽。
每所共射二十四支箭，每人最少射兩支，限時一刻。先射的齋舍射三支箭(派出三人，每人輪流各射1支箭)后，水漏暫堵并保留剩余時間，同時，另一個齋舍的水漏啟動，按同樣方法射三支箭。
然后，先發(fā)射的齋舍在剩余的時間里再完成三支箭，接著，后發(fā)射的齋舍按同樣方法完成這組箭的發(fā)射。獲勝眾射齋生進(jìn)入下一階段。華林賽發(fā)射方法、箭數(shù)和首賽相同，最后決出六學(xué)中最強(qiáng)齋舍。
時嵬聽得云里霧里，手指按住長弓，只是不語，她有些擔(dān)憂自己是他們幾個的負(fù)擔(dān)。
遠(yuǎn)處，明若離抬臂，松手放出一只箭，時嵬跟著箭看，嗖一聲，箭只中了三籌。
身邊趙青棋胳膊肘一擊，叫道，“醋醋，你聽見我們說的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