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土辦法
于是一位將軍向宋昀打聽，既然都問出來背后主使是誰，為什么不再接再厲，審問一下燒糧草的原因。
“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等京都收到消息，審訊馮侍郎才有結果。”
宋昀解釋。
但有幾位將軍不信問不出來，決定親自去試試。
這幾個將軍在觀摩學習孟俠審訊的過程后，非但沒有認真總結經驗教訓，反而紛紛對自己個兒充滿自信。
這么個小身板瘦得干巴白白凈凈的小太監(jiān)都可以審出來，他們也一樣能行！
于是在夜幕降臨時分，又一起結伴進了關押小慫包的帳篷。
繼續(xù)大刀架脖子，用軍營里的土辦法逼小慫包招供。
結果在三四把大刀輪流架在這小慫包的細脖子上，三四個壯漢輪流逼問的情況下。
小慫包還真就什么都不說。
一問就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一問就淚眼汪汪搖腦袋。
一問就是腿抖如篩糠，襠下濕噠噠一片。
于是月黑風高下，三四個壯漢扛著大刀從帳篷里出來，敗興而歸。
再次驗證一遍韓老頭的金句良言:
術業(yè)有專攻。
不過好在，嚴查之下，又抓住好幾個跟這次糧草被燒有關系的士卒，可惜又都是些嘴硬的，還是什么也問不出來。
因為燒了一半糧草這個意外，給京都的北行的隊伍明天就要啟程回京。
此時此刻。
馮侍郎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看到冬衣和糧食還在帳篷里，松了一口氣。
看來宋昀還是很可靠的。
等明天啟程回了京都，他可以慢慢把官場活動關系的秘訣毫無保留全都教給宋昀。
孟公公人也不錯，本來他不必插手。
可還是審問那個冤枉自己的小人，為自己洗刷冤屈。
看吧，果然他馮步遠獨得孟公公信任。
此時此刻。
李福拎著‘小老伴兒’在帳篷外面看星河。
一人一鳥，嘮嗑嘮得津津有味。
在旁邊的孟俠躺下看著夜空的璀璨，就困得快要打起盹兒。
李福看師父躺下，趕緊給師父身上蓋了一塊毯子。
還覺得不夠，李福又在旁邊用干樹枝點了一個火堆。
北地夜里更寒冷，師父可別受了涼。
此時此刻。
也躺在帳篷外看星星的宋昀有些倦，閉著眼，回憶起往事。
北營是故地，故地重游，總是不經意間就分不清過去和現(xiàn)在。
總是不經意間，才知道，某些人是真的不在了。
北營所在的郡是北州郡，宋昀的父親在很多年前，是這里的郡守。
作為郡守的次子，家里的擔子都在兄長身上，宋昀在那幾年里活得好不快意。
恨不得天天窩在北營，騎馬射箭學功夫。
教宋昀騎馬射箭的好兄弟，叫趙去病。
去病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起的，他跟宋昀說，“我遲早要像歷史上的霍去病一樣，封狼居胥！”
那時候的少年們意氣風發(fā)。
“仲明，你要回去好好讀書考科舉，我好好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p> “以后我混個將軍元帥，你混個丞相首輔，一文一武，咱倆個一起報效朝廷！”
可惜宋昀鮮衣怒馬不能永少年，可惜趙去病永遠都只是那個少年了。
被叛徒出賣，無戰(zhàn)而敗。
即便后來內奸都被抓住，都被捆起來斬首。
那個人卻再也沒回來。
黎明時分，八百里加急的軍中消息已經在路上走了八九個時辰。
等消息送到京都，劉侍郎就會被押進刑部牢房，北營缺了的糧草也會盡快重新補上。
回京的隊伍早早啟了程，因糧草都留在了北營，回程的人馬車輛遠遠沒有來北營時多。
粗粗看上去竟有些凄薄。
風刮得小，太陽照得微微暖，倒是個趕路的好天。
趕路趕了半日，馮侍郎的眼皮跳得厲害，在驛站小休的時候還不小心連著摔碎了兩個茶盞。
這位馮侍郎信神信佛還信道，這又眼皮跳，又碎東西的，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于是馮侍郎終于不再纏著孟俠孟公公，一下馬車就扎進士兵堆里頭，腆著老臉緊緊跟著負責保護隊伍的霍啟軒霍將軍。
知道這些拿刀拿劍的真英雄從來看不慣自己這樣話多麻煩的人，馮侍郎特地注意著自己的嘴，緊緊閉著。
生怕霍將軍嫌自己煩，不讓自己跟著了。
畢竟這是整個隊伍里功夫最厲害的人。
哪怕霍啟軒霍將軍要去放個水，馮侍郎也窮追不舍，死死跟著，恨不得跳到霍將軍身上，像塊狗皮膏藥一樣黏著。
霍啟軒霍將軍終于忍不住了。
“馮大人不跟您戶部同僚一起，湊在我這舞刀弄劍的粗人跟前干什么？”
“跟著將軍您我覺著安全些?！?p> 霍啟軒:“……”
兩人又走了一截。
霍啟軒覺得很頭大，他快憋不住了。
這廝跟著自己已經出了驛站走了好遠。
眼下周圍只有他們兩個。
“馮大人，在下要去出恭。”
“霍將軍，我?guī)湍弥鍎?，您出您的恭，不礙事不礙事！”
說著，馮步遠就要殷勤著接過霍將軍的劍。
兩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緊緊膠在霍將軍身上，像是要看著他出完恭。
霍將軍:“……”可我覺得你膈應。
霍啟軒又往前走了幾步，馮步遠還是緊緊跟著，像是聽不懂暗示。
“還請馮大人就在此地不要走動，在下方便完馬上回來?！?p> 馮步遠一心想黏著霍將軍讓他保護自己，此刻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確實有點過分。
央求著把霍將軍的劍抱在懷里，才把快憋壞的霍啟軒放出去解手。
霍啟軒心中已經氣得要罵娘。
出恭回來，看著馮侍郎那唯唯諾諾溝壑縱橫臉，心里的火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算了算了算了，莫生氣莫生氣……
等兩人回到驛站，大家也都差不多休息好了，準備上路。
馮步遠緊緊跟著霍啟軒直到霍將軍上了馬。
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只恨自己官階實在是太低，如果官階再高一點的話，就可以離霍將軍再近一點。
烏紗帽到用時方恨小啊。
同在車馬里的孟俠在小徒弟李福的讀《說文解字》催眠大法下，仰天呼呼大睡。
李福見師父睡得深了，讀《說文解字》的聲音慢慢放低，又慢慢停下。
放下書本，給師父加蓋了一塊毛毯。
百無聊賴著拿起一根掉了的黛藍羽毛逗小老伴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