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女子半躺在榻上,曼妙的身姿凹凸有致,絕美容顏膚白勝雪,輕輕搖著折扇。
若不是有淺綠色的襦裙遮擋,那神態(tài),那身段,簡直就是一副上好的春宮圖!
一想著如今京城郎君人手一份,竇氏神色漸冷,將茶盞往桌上一擱,清澈的茶水迸濺出來,“那起人真是欺人太甚,你還把這勞什子掛在房里?!彼緛砭筒皇桥e止文雅的大家閨秀,只是害怕林霖不喜,才勉強做出優(yōu)雅的模樣,如今不經(jīng)意又暴露出原型來。竇氏反應過來,有些后悔自己失態(tài),看了看女兒。
林霖沒事人般笑了笑,“女兒覺得挺好的啊,不知是哪位畫師肯用這么精湛的筆觸為我作畫,還用這么上等的素箋,若是在平時,可是重金都求不過來呢!”
她自然要把這幅畫掛在房里,每天看一眼。
便是牢記這段屈辱的往事,也做個警醒。
兩個人吃完飯,便走出院子。
剛跨出院門,就看到弦伍跑了過來,在林霖耳邊輕聲說道:“娘子,客阿奶今天一早就躺在床上直喊腰痛,看臉色不大好呢?!?p> 林霖:“客媽媽身體平時倒是挺硬朗的,怎的站了一個時辰就不行了?既然不舒服便好好養(yǎng)著吧?!?p> 弦伍微微一愣,見林霖表情淡淡的,便不敢再說,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回去了。
竇氏忍不住輕輕點了點林霖的鼻子,“你看你,昨夜罰的過頭了吧?”
女孩笑而不語,扶著竇氏趕路。若是回南湘閣,就只用出門左拐上一條長長的抄手廊。但如果要去墨韻堂看秦氏的話,就得出門右拐穿過園林,難免會路過東大門。
兩個人路過東大門的時候,隔著厚厚一層高墻都能聽見院外的喧嘩。
遠遠地只看見幾個婆子在垂花門口進進出出,滿臉驚惶,墻外傳來男子的粗吼聲,婦女的八卦,更有輕薄郎君的嬉笑聲,連成一片,好不熱鬧!
林府是勛貴世家,每日來來往往回事的陪房有許多,難免嘈雜,竇氏本不愿意搭理,誰知林霖卻滿臉好奇站住了,對遠處一個婆子招手,朗聲問道:“外面發(fā)生了何事?”
那婆子急忙小跑到林霖身前,額頭上早已經(jīng)結(jié)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滴,雖然嚴寒早春,那肥胖的身子上卻騰騰的冒著熱氣,衣領(lǐng)也被人推擠的岔開了一點,好不狼狽。
她低頭惶恐道:“夫人娘子萬福。東門外面圍了一堆人,正鬧著呢,怎么趕也趕不走!”
竇氏只當是為林霖畫像的事了,皺眉道,“好大的膽子,那些人不知王法么?”
林霖輕輕拉著竇氏的手,冷靜道:“媽媽可知道為了何事?”
“為了······為了······”婆子倒是踟躕起來了。
我的奶奶,真是個缺心眼的主!
自己的事在外面鬧了個天翻地覆,這小祖宗難道還一點風聲也聞不到么!
“今天一大清早衛(wèi)府大夫人杜氏就來了,一路上風風火火的,鬧得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她要來林府討賠償費,都跑過來看熱鬧呢!娘子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什么桿子棍子的都帶過來了,把那幅畫像舉的老高呢?!?p> 話音未落,竇氏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坝羞@等事?”
她提著裙子風風火火的來到大門口,扒著門縫往外面看了一眼。
府外圍滿了形形色色的百姓,有幾個站在前面的還高高的舉著桿子,桿子上面掛著林霖的畫像,有輕薄少年在高聲吹著口哨,甚至大喊“林娘子”的名字。
都是仗著林家世代仁厚,不敢亂派府兵打散百姓!
竇氏一愣,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豈有此理?我們何時答應她要拿賠償費的?”
林霖淡淡的掃一眼門外,低頭輕聲說道:“女兒面薄,昨夜沒有和阿娘說。其實那杜氏闖進了女兒的院子,頭一句便是說賠償費的事。說是女兒在外面的名聲已污,還連累到了衛(wèi)府二郎,若是咱們不賠償,就取消婚事呢?!?p> 外面看熱鬧百姓的聒噪聲愈發(fā)大,竇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腦海里忽然又浮現(xiàn)出杜氏那張尖酸刻薄的臉,越想越覺得氣憤!
能讓林霖嫁個好人家,賠償費,她未必不給。
但這杜氏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拿著女兒名聲作陪!
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家霖娘是高嫁!這可不是逼著林府給錢么?
若是不給,便是林府刻薄不顧未來女婿的前途。
若是給了,一時間倒是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但是這不就等于廣而告之,林府為了和恭順侯府攀上親事,不要臉皮么?
竇氏冷著臉,“不知杜氏想和林府索要多少賠償費?”
昨天晚上秦氏大老遠跑來難道是為了和她說這件事不成?
林霖微微低頭,輕聲說道:“一千兩白銀?!?p> 林霖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早已經(jīng)噙滿了淚水,拉著竇氏的袖子輕聲道:“阿娘!衛(wèi)府如此無理取鬧,退親事不宜遲。衛(wèi),林兩家世代交好,如今他們竟然絲毫不顧著昔日情面落井下石,可見是見利忘義的狼虎之輩。女兒眼瞎,之前竟然看上了衛(wèi)二郎,如今細細思之,還不如不嫁!”
看著女兒委屈的模樣,竇氏心頭一緊。
想著自己昨天晚上心里還盤算著怎么讓女兒心回意轉(zhuǎn),不由得慚愧起來,差點就把女兒送進了狼虎窩!如今女兒好不容易愿意和自己親近了些,可她是怎么對女兒的呢!竇氏忽然一把將林霖瘦弱的身子摟進懷中,柔聲說道:“不嫁了,我們不嫁了啊。”
杜氏早在卯正就來到奉國將軍府了,秦姨娘雖然感了風寒,卻因為之前答應的事情,少不得撐著沉重的身子起來了。
杜氏來的實在是太早,她甚至沒有辦法早上再去找一次竇氏!
無奈,只能從自己的小金庫里支出了一千兩。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小廝把一大箱銀子用車運過來,杜氏當即讓人開了箱子,讓老管家點錢。
秦氏的心都快痛死了。
只有之后再去竇氏那邊要嘍。
杜氏數(shù)一數(shù),一點不差,立馬笑瞇瞇直點頭,一面和秦氏討論婚期提前的事宜。“林家是將門,平日里教育子女難免不周,昨日我見著大娘子,雖然徒有才女之名,但舉手投足還是太過于粗俗了!只怕嫁到我們侯府會貽笑大方,必須早些到我們衛(wèi)府好好調(diào)教才是!昨夜我回去呀,便找了位欽天監(jiān)退休下來的老先生,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是把新的黃道吉日給算出來了!就在今年十月初二,明天我家老爺回來,我親自和他說下就是了?!?p> 杜氏越說,眼中的笑意越深。
多虧了大朗的計策,今日她來的路上故意敲鑼打鼓,引得一群百姓跟著圍觀。
有那么多百姓看著,如今衛(wèi)家倒是想反悔也反悔不得了。
“到時候呀,把她嫁妝先抬過來放著便是,我們會親自派人過來取?!?p> 秦姨娘微微一笑:“夫人說的是,就這么定下了?!?p> 只見杜氏向身后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小廝地上來一張紙,居然連筆墨都一起備下了!秦氏定眼看去,那正是當年匆忙寫下的婚約,之前的日期已經(jīng)被劃掉。
“這······”秦姨娘犯了難,這黑紙白字測寫了便是將事說死了。更改婚約是大事,她還沒沒得及和竇氏說一聲,表面上的禮節(jié)還沒做到啊。
杜氏不理秦姨娘,只是笑吟吟的看向身后的少年郎君,“大朗,你會寫字,快來幫阿娘和秦家伯母將婚約改了?!?p> 那少年郎身高七尺,生的很是俊俏,看模樣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卻已經(jīng)蓄起了美髯,一雙鳳眼炯炯有神,從剛才就一直默默地扶著杜氏,一言不發(fā)。
秦姨娘不由得側(cè)目,這衛(wèi)家嫡長子衛(wèi)琛,聽聞是年紀輕輕就和鎮(zhèn)北王交情不淺,如今親眼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一般的存在。
他略拱一拱手,“是?!?p> 便上前來執(zhí)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