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皇帝給的期限已經(jīng)到了，可陸靈楓什么也沒查出來。早朝的時候，皇帝當(dāng)著所有大臣的面將陸靈楓痛罵了一頓。痛痛快快罵完了，又將這事交給了陸靈淵去查。

　　陸靈楓沒查出真兇心情本就不好，又被皇帝在眾目睽睽一下罵了一通，心情更是差上加差。連著好幾日沒出自己的破云殿一步。

　　陸靈淵速度倒快，短短兩天就給了皇帝一個完美答復(fù)。皇帝一高興，又賜了好些金銀給他。

　　這天流影難得把陸靈楓哄出宮散心，兩人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后就遇到了一個熟人。

　　劉翰禹洗脫了身上的罪名，心情大好，又故態(tài)復(fù)萌抱著狗招搖過市。

　　陸靈楓本就心中郁悶，此刻見到劉翰禹只想繞路并不想搭理他。

　　然而就在她和流影剛轉(zhuǎn)身走了不遠(yuǎn)就聽到一陣狂吠。她心下一驚，想著別這劉翰禹剛出苦海又被自己的狗拖累。

　　顯然劉翰禹也怕這狗再惹出什么禍?zhǔn)聛恚s忙追了過去。那狗仗著自己身形嬌小，一路橫沖直撞朝著一人而去。

　　只見它追上那人，奮力一躍死死咬緊那人衣袖。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本能地想甩開那條瘋狗，誰知道他越想用力掙脫反而被咬得更緊。

　　“鶴哥哥?！北灰ё∧侨丝蓱z兮兮望向身邊的男子。

　　張鶴一聽，手忙腳亂幫他驅(qū)趕這“野狗”。

　　劉翰禹見不得他們的野蠻行徑，卻也不敢再縱容狗鬧事。于是只快步上前，連哄帶騙把狗抱住。

　　他不敢亮明身份，只干巴巴道了句抱歉就要抱著狗離開。

　　被狗嚇得不輕的那人卻不知為何認(rèn)出了他：“劉公子下次可要注意些了?！?p>　　劉翰禹只是奇怪一向溫順的狗怎么會平白無故去攻擊一個陌生人，并沒有注意那人說了什么。

　　目睹一切的陸靈楓靈光一現(xiàn)：“那個人是張鶴?！彼钢莻€穿著褐色長衫的男子。

　　“那這個人……”她手指一轉(zhuǎn)，指向張鶴身邊的男人：“是王無月?；蛟S……也是故里霜？”

　　如果王無月就是故里霜的話，那么這一切都能解釋通了。當(dāng)初他一路跟著云喜班來了京城，為的就是再見張鶴一面?？墒遣幌?yún)s受了霧滿月的羞辱，于是憤恨之下借刀殺人。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按霧滿月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罷甘休，輕易放過他？

　　有了猜測，陸靈楓立馬便想要去證實(shí)。哪怕最后結(jié)果證明她想錯了，可是總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流影看出她的意圖，及時攔住了她：“此事已經(jīng)了結(jié)?！?p>　　“你我都清楚陸靈淵找出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兇手！”

　　“你再查下去，只會讓大家都難堪?！?p>　　“難道，你愿意看著真兇逍遙法外嗎？”

　　被陸靈楓這么一問，流影頓覺無話可說，還是放了她離開。

　　陸靈楓不想打草驚蛇，明面上一切都塵埃落定，可私底下她接連跟蹤了故里霜數(shù)日，卻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直到那一天，在云喜班新的落腳之地，有個人請了人臨時搭建了一個簡陋的戲臺。

　　上場的人是許久未見的霧滿月，他上了厚厚的戲妝讓人看不出半點(diǎn)端倪。

　　霧滿月唱的也是《一枝春》。

　　被霧滿月這樣攪局，班主自然不滿，帶著幾個人跑去他臺前勸說?？墒侨螒{班主軟硬兼施，霧滿月愣是不為所動，自顧自在臺上唱著。

　　漸漸的，聽到動靜的人都跑了出來想看這個“兩角相爭”的熱鬧。

　　故里霜的戲自然是唱不下去了，他也跟著客人們來到了霧滿月的臺前。

　　霧滿月難得有這么光彩盡失的時候，一見到故里霜他就扯出一個十分疲憊的笑容：“王無月，你要記得，這出戲我是為你唱的?！?p>　　那應(yīng)該是《一枝春》的后半段故事。

　　這段故事，更像是寫的一個與前半段故事毫無關(guān)系的人。可是陸靈楓聽后，心里明白霧滿月這段故事才是最真實(shí)的發(fā)生在三人之間未有任何修飾的故事。

　　如此直白、如此赤裸。

　　故事里的少年是不大的圈子里眾星捧月的存在，可是他的光芒都在遇到那個天賦異稟的人之后漸漸黯淡下去。

　　臺下王無月靜靜聽著，臉上無波無瀾，像是根本看不出霧滿月這出戲唱的就是他與自己。

　　而陸靈楓看看霧滿月，又看看故里霜，一時也有些懵了——她原本以為這故里霜與霧滿月是針鋒相對的對手才是，可是今日她瞧著這架勢，莫不是……她想錯了？

　　霧滿月的《一枝春》是青蔥歲月里對另一位少年的不可言說的愛意?？墒悄莻€人，他的心思從來都不在他的身上。他唯一在乎的似乎就只有那個窮酸沉默的張鶴。

　　為了引起王無月的注意，霧滿月可以說是做盡了一切蠢事?？墒鞘屡c愿違，霧滿月目中無人的名聲越傳越遠(yuǎn)，他與他，終究是成了話本里狗血的“死對頭”。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離他越來越遠(yuǎn)，直到某一天，他無意中聽到他與張鶴要離開戲班的事。故里霜的意外受傷，原本就是他和張鶴計劃中的一環(huán)?？墒鞘廊硕家詾槭撬F滿月的不甘嫉妒才使得故里霜在聲名最盛時銷聲匿跡。

　　他恨！

　　他們倆才該是這世間最契合之人，他與王無月，才最是天生一對。他們本該一起在戲臺上受萬眾矚目，然而這一切，都被那個叫張鶴的人毀了。

　　他不甘心。

　　可是，也不忍心。

　　他們都以為老班主仁慈，正當(dāng)紅的故里霜，賣身契說還就還。沒人知道他為了讓老班主把賣身契還給他，把自己早已贖回的賣身契又給了老班主。而他為的也不過是還故里霜自由身罷了。

　　他終于如愿以償，張鶴沒能如愿離開戲班，王無月傷好以后就一直偷偷跟著戲班四處游走。這一切，他都知道。雖然以后可能再無機(jī)會與他同場登臺，可是能這樣……遠(yuǎn)遠(yuǎn)的看一眼也就好了。

　　這場戲似乎耗盡了霧滿月的心力，將將唱完最后一句詞他便倒地不起。淋漓大汗沖花了他精致的妝容，露出他面上一大片潰爛的肌膚。

　　圍觀的人見了，倒吸一口冷氣。

　　“王無月，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丑？”他笑著問他，可眼中分明有淚。

　　“是?！彼淠卮稹?p>　　霧滿月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去，他低著頭，沒人能從他眼中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緒。

　　“我就要死了。”他欲哭無淚：“這個時候了，你也不愿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王無月打斷：“感情之事，強(qiáng)求不得?！?p>　　是啊，強(qiáng)求不得，從始至終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