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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奶兇

城主奶兇

蔣山川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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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3-2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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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狹路相逢

城主奶兇 蔣山川 2766 2020-03-25 20:57:42

  七月流火的時節(jié),殷官城卻早早起了霜。

  峰巒疊翠,群青色凋。

  遠山。

  一駕熟赭色的轎子套了匹精壯的紅馬,正走在那遍地殘葉的崖邊上。

  馬車前后各隨著兩三名侍衛(wèi),一行大概七八人,打眼望去,穿的都是北地特有的窄臂騎服:

  北地人個子生的高,骨架也寬闊。這樣的陣勢行在這山間僻野上,倒也讓人分不清是尋巧的鏢隊還是出門的官商。

  空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此情此景,本如同一幅高山流水般的水墨畫。

  但耳邊一陣急急地勒馬,馬兒受痛昂頭嘶鳴,在這空曠的山間,回聲久久不絕。

  只聽馬蹄落在地上“噠噠”響了兩聲,侍衛(wèi)們打起精神,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間的刀。

  估計是沒人會想到能遇到同路的人,兩隊人就這樣生生打了照面。

  只見一人翻身下馬,手握佩刀,從熟赭色轎子旁走向前來,走到了隊伍前,打量著對面的一行人。

  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本來是錯開就好,可南行一隊的領頭楊晉意識到:這崖修在殷官城的后山上,出了這崖,迎面的隊伍就直接進了殷官城。

  這般行路遇不到守城的營衛(wèi),自然少了盤問。

  楊晉怕對方是什么來路不正的人,慣常的警惕促使他截住了這一行向北的隊伍。

  楊晉握緊佩刀,張口呵道:“站?。∥沂且蠊俪侵鞲乃臼聴顣x!敢問閣下……”

  沒等楊晉把話說完,就聽一陣勒馬下車的哐當。

  對面的車夫聽到殷官城主的名號立馬向馬車里的人驚喜地通報:“公子,是殷官城主的車隊!”

  楊晉話沒能說完,但也沒再發(fā)聲,只握著刀,看著對面的動作。

  眼瞧著對面轎子里的人應聲而出,小廝撩起拂簾,轎子里的人一副青白面色,病容纏綿。

  楊晉雖不擅識人但也一眼看出:這大抵個滿腹詩禮的書生。

  這些人讀了幾十年書,眼間都透露著溫和,也自有孤清潔傲的氣質,讓人不愿親近。

  楊晉看他出了轎子,開口直奔主題:“這條路不是尋常車馬道,冒昧開口,問閣下為何行這僻靜之路悄然進城?”

  那位公子由小廝攙扶著下車走到楊晉馬前,長掬一揖,緩緩開口道:“在下是湘南魏府的門生沈青波,冒昧前來,敢問尊駕可是殷官城城主李明安?”

  沈青波講最后一句話時把口風對向了楊晉身后隔著層層侍衛(wèi)的熟赭色轎子。

  雖隔著數(shù)十米,轎子里的李明安卻把話聽得一清二楚,但她斂聲收氣不發(fā)一言,只把拳頭漸漸收緊。

  楊晉眉頭一皺,初秋的肅殺好似都盤桓在了這崖山一隅,連空氣都漸漸凝滯起來。

  湘南王和殷官城已經(jīng)結怨,楊晉深知自己這個小主公的脾氣,她是斷斷不會回話的。

  此刻楊晉只想回了對面的人早早趕路,開口說到:“湘南魏府與殷官城今已積怨,公子北上來此,不顧路途迢迢,不妨有話直說?!?p>  風卷起落葉,一切漸漸模糊。

  李明安盯著車簾上的團簇牡丹,只聽楊晉的話似真似幻,而自己好似又被勾進了那些前塵,那些自己安慰自己“一切都過去了”的往事里。

  ……

  李明安也曾以為,自己已經(jīng)有所歸屬,不再是一個漂泊的浪兒,至少在李予澤死之前,她沒想過再奢求些什么。

  拾憶三歲上她就跟在了李予澤身邊,她寄在李予澤身上自己所有的感激與溫暖,都隨著李予澤的戰(zhàn)死,煙消云散了。

  一切禍源的開始,不過是魏帝心重多疑,因著殷官城得重兵,湘南王得民心,一句輕飄飄的“帶兵平亂”,就讓李予澤領重兵南下,冷器之下無完骨,瞬時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李予澤明知這是一場陷阱,卻不得不跳。

  可嘆這位號稱冠絕天下的“明澤君子”,最后也不過化作了蕓蕓眾生茶前飯后的一句唏噓。

  李明安仍記得李予澤走的前一天晚上,北地遍撒星光,倒也是個蛙叫蟬鳴的好時節(jié)。

  那些零星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

  后山的草甸,他倆席地而坐,李予澤難得的和李明安談起將來。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能護她一生一世,也不覺得未來有多渺茫,但這次他帶兵一走,多半沒了歸期,今后的路怕是要她自己走了。

  李予澤不經(jīng)意提道:“阿令是女孩子,長得也嬌俏,若是阿令喜歡,以后就著女子的服飾吧。女子的服飾雖繁瑣,但多穿幾次就習慣了?!?p>  李明安看著李予澤,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提到身份的事。只能怔怔地答:“好。”

  當初帶李明安回來時李予澤想的是,若自己離開了,李氏在殷官城有世代蔭封,李明安作為男子便能繼了城主之位,也算有個庇護。

  可如今的局勢,魏帝恐不會善罷甘休。

  李予澤思后又對她說:“這個城魏帝想取,你就給他吧,我只希望阿令能平安快樂,守著一個城的命運太重了,也太苦了?!?p>  他沒給李明安接話的機會:“阿令,等我回來了,把我葬去嶺南吧?!?p>  他眼睛眺向遠方:“在你母親的旁邊給我修個小墳可好。我這輩子都沒能暢意的活,我想在最后順一次自己的心意?!?p>  他轉頭看向李明安:“等一切塵埃落定,殷官的祖祠里我的牌位就不要刻字了,我一生寥寥,不想死后供人觀瞻?!?p>  李明安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李予澤,起身說:“父兄這是說的什么話!我不求父兄得勝,但求父兄平安!”

  她字字鏗鏘,道:“祖業(yè)沒了也罷,殷官城被收回也罷,茍且偷生也好,寄人籬下也好,阿令都能承受!”

  李明安蹲下,握著李予澤的胳膊,眼睛里蓄滿了一直沒敢落下的淚:“父兄一定要回來見阿令!”

  李予澤將言卻又失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安慰。

  李明安便又自顧自地說:“阿令在此立誓:若父兄未能回來,我便代父兄守著這城!隨他魏氏蠻橫,我也無懼!定讓這天下不得安生!”

  李予澤看著這個才十四歲的女孩子,稀落的月光灑在她雙髻上,本還是一幅孩童模樣。

  可李明安自被他從嶺南帶回,就一直當少城主養(yǎng)著,她也習慣從小擔著自己的責任,處處爭于人前,現(xiàn)今回首看,竟不比兒時就被稱為神童的自己遜色半分。

  李予澤心想:若由她來做這個城主,肯定比自己好千百倍。

  可她現(xiàn)在還這么小,他不想讓她的一生就此束縛,以男子的身份活在城主的桎梏里。

  他怕穆姐姐會怨他,怨他沒有照顧好自己唯一的女兒。

  背靠著漫天星河,李予澤坐在草甸上溫柔的看著好不嬌懣的李明安,沉聲答應道:“好,父兄一定回來見阿令。”

  可任憑李明安日夜祈禱,李予澤還是沒能回來。

  前方平亂的將士還未回,魏帝的“撫旨”就到了:李氏英忠,孤心甚慰。今知殷官李氏還有一子明安,喜不自禁,念李氏于殷官蔭封世代,遣即日啟程前往洛京,行城主交接儀禮。

  撫旨的結尾寫到:“一為撫慰,二為尊榮?!?p>  李明安這時剛過十四歲,到底是孩子心性,認定了魏帝是個惡人,不免禍及池魚,連帶他身邊的一草一木都生了罪,前院領了旨,后院沒站定就揚言要殺了傳話的禮官,任誰都攔不住。

  在她提劍出門的前一刻,自小照顧李予澤的嬤嬤跪地抱住了李明安的腿,苦苦勸道:“城主府的每個人,殷官城的每一位將士,我們都知道澤公子枉死,可若今日阿令殺了那禮官,不過是給了魏帝一個由頭徹底毀了殷官李氏!”

  嬤嬤站起來,撫好李明安亂了的發(fā):“你現(xiàn)在是行在冰刃刀尖上的人,不容行差踏錯,不容感情用事,這別無退路!去吧,虎狼穴里走一遭,留住殷官李氏的名字!”

  李明安淚流滿雙頰,只得放下劍,在左右小廝陪侍的去面見禮官。盡了禮數(shù),回復即日同禮官一路前往洛京。

  可李明安當晚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囈語不斷,嬤嬤拜請了禮官到李明安臥房里核實病情,禮官看后也覺不妥:畢竟至親驟去,李明安又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生場大病也是情理之中。只囑托好生休養(yǎng),自己先帶部返程洛京回復魏帝。

  等到李明安大好時,禮官已經(jīng)先行了半月,再快的腳力也追不上了。

  李明安便安排去走后山的僻靜之道,以躲開官道上的盤問。

  也是自己情緒不佳,怕再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傷了大體。

  結果這一道曲折的緣由下來,還是遇到了能牽動李明安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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