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裘家之后,我們便回到局里和道爾匯報(bào)這次的事情。
“…所以說,現(xiàn)在裘夕是死是活我們也不能確定,但必定是兇多吉少?!钡罓柕霓k公桌前,陳粟心一臉哀傷的講述今天我們經(jīng)歷的事情,“然后他爸媽就不讓我們查了,看樣子都快放管家咬人了,我們不得已才回來。而且我認(rèn)為她父母一定是又有目的的,按她們家現(xiàn)在的身份,即使我們想再查下去,他們也可以繼續(xù)干涉。真是氣死了!”
在她怒氣澎湃的講述中,我們和道爾一直都沒有說話,沉默且默契的垂著頭。
“我知道了,粟心你先下去休息吧。”道爾忽然開口,抿著嘴望向陳粟心,“今天辛苦你了。”
“唔,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挺生氣?!彼犜挼恼酒鹕?,“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我的隨時給我打電話就好?!?p> 她離開后,房間里就剩下我和道爾了。這時我也抬起了頭,看到他正在望著我。
“我以為你又會說什么懷疑自己的話?!彼麌@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安慰我,“你要知道,這一次不是你的問題,誰都想不到會這樣?!?p> 我苦笑,“別安慰我了好嗎,這一次我又沒能救得了她。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會再放棄的?!?p> 要說起這個決心,大概是她帶給我的。也許就和她說的一樣,我是在不自量力,如果她真的不是人類的話,那我更是沒有本領(lǐng)同她較量。可無論如何,我都想憑自己的一己之力來幫助別人。這既是我的職責(zé),也是我的本心。只不過…
“只不過我想申請先暫停一些日子,因?yàn)槲矣X得她最近盯上我了?!蔽也蛔杂X的咬著指甲,有些焦灼道,“最近但凡我去過治療的那些人反倒都遇了害,要說我心里沒有半點(diǎn)愧疚,也是不可能的。”
道爾站起身子,彎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行啦,我明白。那就等上些日子吧,一個星期之后你再繼續(xù)吧。”
“好。”我說著站起了身,又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這一個星期里,靈渠還要跟著我嗎?”
他沉默了一會,“看他自己吧,如果他愿意的話我們這邊都沒關(guān)系的?!?p> “嗯,那我就回去了,有事叫我就好?!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關(guān)上門的一瞬間,我轉(zhuǎn)身看到道爾的目光仍舊追逐著我。但是他的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格外的凝重。
“他果然已經(jīng)開始在意他了,又是這樣…”在我離開后他忽然低下了頭,雙手撐在桌子上,喃喃自語。銀白色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沒有人能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那么看來我的推斷都是對的…”
我離開警局后就開著車回家,剛剛上路就接到了林靈渠的電話。這個家伙早就在我家里等我了,現(xiàn)在吵吵著自己肚子餓了,非要我給他點(diǎn)外賣。
我回到家后,便見到林靈渠蹲在地上,嘴里塞滿了我剛剛給他點(diǎn)的炸雞。見我進(jìn)門只是敷衍的一抬頭,隨后又把炸雞袋子向自己的方向攏了攏。
“你放心,我不會搶你的。”我嘲笑似的瞟了他一眼,脫下外套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一下子扔到床上。
我彎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長嘆一聲,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上一幕幕的放映出這些天的經(jīng)歷。說實(shí)話,我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都沒有這些天精彩過,簡直就像是活在一本垃圾作者寫的扯蛋懸疑小說里一樣。
閉上眼睛,試圖開始分析她的能力。之前沈以南的案子里道爾說過她似乎擁有一種控制時間的能力,而在柯華蒽這里她又能控制死去的肉體,今天她還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沒了…那接下來了,她又要展露什么樣的恐怖能力給我們?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推開。我抬起沉重的眼皮一看,是林靈渠進(jìn)來了。
他的嘴角還帶著些許的炸雞碎屑,進(jìn)來后什么也不說的就在我身邊躺下了。
“你干嘛?”我被擠的靠近了床邊兩寸,拿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他兩下。
“我要睡覺。”他說著轉(zhuǎn)身背對著我。
“…這才下午好嗎,你有那么困嗎?”我爬起身,看著他。看到他嘴角的碎屑時,便忍不住伸手替他擦了去,“你下次擦了嘴再上我的床!”
他不理會我,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不一會竟打起來呼嚕。
“真的這么困嗎?”我聽著他小呼嚕聲,眼皮竟也跟著打架。過了不一會我竟也在他身邊睡著了,并且還做了個夢…
夢里,又是之前的黑暗的場景,令人恐懼的手臂從四面八方伸展出來將我擒住。我被那股力量支配的無處躲藏,心中的恐懼凝聚到一起,將我推向深淵…
我拼盡全力掙扎,仍舊無濟(jì)于事。但就在此刻,黑暗中傳來了林靈渠的聲音,“喂,醒一醒…”
他的聲音本是飄渺的,就像來自夢中的世界。但一再的呼喚,我漸漸確定,這個聲音近在耳邊。
我又一次被林靈渠從夢境中喚醒,氣喘噓噓的看著他。黑暗中,他雙手撐在我的身上,一雙眼睛無比的明亮。
“你又做噩夢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翻了個身,渾身被掏空了一般,“最近…大概是壓力太大了吧?!?p> 他不說話,獨(dú)自一人坐到了窗戶邊上,側(cè)臉望著窗外。
我緩了一會兒,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纯创差^的鬧鐘,已經(jīng)深夜十一點(diǎn)了。
“你下午睡多了吧,現(xiàn)在睡不著了?”我擦著汗還不忘調(diào)侃他。
但他沒有理我,整個人又縮了縮,將自己藏在了臂彎里。
我去了趟洗手間,洗去臉上的汗水。撐在水池前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發(fā)了會呆?;氐脚P室里,去聽到林靈渠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陸知安?!?p> “嗯?”
我站住,望向他。
縹緲的月光從高樓的縫隙間穿梭進(jìn)來,落在了他的肩上。都說月光可以安慰每一顆受傷的心,而此時他沉溺月光的懷抱,卻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傷神。
“我想去游樂園?!?p> “什么?”我一愣,“這么晚…你又鬧什么幺蛾子?”
他又沉默了,似乎覺得從我這得到的答案很受傷。便重新別過了臉,沖著窗外發(fā)呆。
這我倒又是于心不忍,走過來放緩聲音問道,“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我過生日的時候,媽媽都會給我做炸雞。”他望著遠(yuǎn)方,答非所問,“但今天的炸雞不好吃,一點(diǎn)也不好吃?!?p> “然后呢?”這是他第一次說起他的童年,我想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然后她就會帶我和妹妹去游樂場,帶我們?nèi)プμ燧喓托D(zhuǎn)木馬,還能看到扮成玩偶的人賣氣球…”講到這些時,他的眼里忽然開始閃閃發(fā)光,“最后,在廣場中心的音樂噴泉那里倒數(shù)十秒,當(dāng)煙花炸開的時候,她會抱住我,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陸知安?!惫黄淙?,他抬起頭,用微微泛著水光的眼睛看向我,“今天是我生日?!?p> “我明白了?!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身走向大門外。伸手拿起外套,“多穿點(diǎn)吧,要不出去會冷?!?p> 那一刻,我欣慰的看到他的眼睛又充斥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