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正平收到了黃彩虹寄來的快遞。
不需要打開,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現(xiàn)在,遲疑不決的人,反而是他。
律所來了新前臺,是個滿臉膠原蛋白的小姑娘,名字叫武微夏,是個笑起來哈哈響的嬌憨人兒。
新面孔的到來,某種程度上吸引了高通達(dá)的注意力。柳苗苗并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她時刻在關(guān)注薛正平。她能感覺到,薛正平在徘徊。
事實(shí)上,柳苗苗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薛正平不會徘徊太久,因?yàn)楦咚?jīng)跟他說過,要求他盡快捋順?biāo)幕橐鰻顟B(tài)。
薛正平僅只徘徊了一天。
一天后,薛正平打電話給黃彩虹。
薛正平用好多年不曾用過的認(rèn)真聲音,甚至有些柔聲細(xì)氣,耐耐心心地告訴黃彩虹,他預(yù)約了下周二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xù),詢問黃彩虹時間上是否方便。
見黃彩虹還沒有立即回答,他馬上補(bǔ)充,如果她時間不方便,他可以另外約。
黃彩虹悶聲停了停,說:“下周二太久了,往前提提,這周五怎么樣?”
薛正平有些著急:“今天周三,周五的話,你的身體——”
黃彩虹搶過話頭:“不勞你操心。我身體很好?!?p> “可——”
薛正平還沒有“可”出什么,黃彩虹已經(jīng)惡狠狠掛斷電話。薛正平對著掛斷的手機(jī)苦笑: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在黃彩虹面前吃癟吧。
吃黃彩虹給的癟,感覺很奇怪。
薛正平慢慢品味,心里竟然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留戀。很快,他告訴自己,那不是留戀,那是因?yàn)楹ε赂淖兞?xí)慣而生出的錯覺。
黃彩虹之所以把辦離婚證的時間往前提,是有原因的。
那天,她從陳麗娟家回到路家。
一進(jìn)路家的家門,就察覺有什么不對勁。
果不其然,逮了個小空,楊群姨媽就體己地拉著黃彩虹,要為她補(bǔ)上她錯過的故事情節(jié)。
簡單來說,那是一個由五萬塊錢引發(fā)的血案。
楊群姨媽內(nèi)心有所偏袒,講述間有意無意中傷巧兒,黃彩虹內(nèi)心將她講述的故事又中性地還原一遍。
大致應(yīng)該是這樣的:
路家爺倆是吃西式早餐的,有時候也會把夾了奶酪和黃油的面包、包了菜粒的蛋餃端給巧兒當(dāng)早餐。但凡這種時候,刀叉也是會給巧兒拿一份的。
黃彩虹不在的那天早晨,路是平拿了刀叉給巧兒送早餐。
巧兒在床上,邊吃早餐邊問五萬塊錢的事情。路是平自然是能哄一時是一時,告訴她錢好好躺在他賬戶呢。巧兒不信,要路是平當(dāng)即轉(zhuǎn)賬給她。
路是平被逼無奈,只好坦白,錢其實(shí)不在他的賬戶。他還沒有敢實(shí)話實(shí)說坦白錢被自己敗光了,而是說錢被一個兄弟借走了。
為了增加可信度,路是平講得有鼻子有眼,正在編細(xì)節(jié)呢,沒想到,巧兒舉起叉子就叉在了路是平的肱二頭肌上。連招呼都沒有打!
“你瘋了!”
一向超級呵護(hù)自己皮囊的路是平出離憤怒。狂暴怒意席卷了他,他伸手就卡住了巧兒的脖子。
薇薇的尖叫聲率先響起來。
電光火石間,薇薇撲到爸爸的手上,狠狠咬了爸爸一口,血都滲出來了的那種咬。
路是平吃痛,只能撒手。
撒完,惱羞成怒,揚(yáng)起手就給了女兒一巴掌。
楊群姨媽沒有細(xì)說,黃彩虹也沒有細(xì)問,因此無從想象那一巴掌落在了哪里。但不管落在哪里,黃彩虹聽到此處,都覺得心里一緊。
那巴掌路是平半路是收了力氣的,但仍舊打得薇薇兩眼直冒金星。薇薇是個面上甜美而心里倔強(qiáng)的孩子,她暈完之后,默不作聲,站起身來就朝路是平撞了過去。
路是平打完女兒,當(dāng)即后悔了。為了維持為父的尊嚴(yán),他并沒有道歉,而是罵罵咧咧離場包扎手上的傷。
薇薇撞的,是離場而去的路是平的后背。
路是平只顧低頭看自己的手,用盡他的智商在琢磨是否要去打狂犬疫苗,冷不丁被發(fā)狠的薇薇用全身的力氣一撞,撞得他下意識就往前急奔卸力。不提防,迎面撞上了沒有關(guān)起的柜子門。
他撞得太激烈,柜子門上的玻璃破裂開來。
其中一塊碎玻璃,滑破了他的下巴,留下約2厘米的傷口。2厘米說長不長,傷口說深不深,因?yàn)椴缓孟率职磯?,血倒是流了不少?p> 正如前面所說,自知很帥的路是平,是很愛護(hù)他的皮囊的。這個臉上的傷口,令他怒不可遏,兇神惡煞般回頭,大床之上,是他嬌滴滴的妻子,剛出生的兒子和橫眉冷對他的生氣女兒……不知該將怒火指向誰,一氣之下,先下了晚上分開睡的決心。
怪不得黃彩虹由楊群送到路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李箱被拎到了巧兒的房間。
黃彩虹聽完楊群姨媽的講述,心里七上八下,很操心這段鬧劇該如何收尾。不小心看到楊群姨媽,楊群姨媽臉上一點(diǎn)憂色也沒有。
“您不勸勸您兒子?”黃彩虹的認(rèn)知里,既然路是平花掉了不該花的錢,自然要低頭認(rèn)錯。
哪知,楊群姨媽并不這么想:“年輕人哪個沒有幾段荒唐事?是平是手欠了點(diǎn),可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巧兒啊。那么多女人,跟蒼蠅似的盯在是平身邊,是平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巧兒的事情!”
黃彩虹驚訝楊群姨媽聲東擊西的辯術(shù),有心多說兩句,轉(zhuǎn)念又想,還是多想想如何保存體力吧。
從陳麗娟家回路家的當(dāng)天傍晚,像被按了神奇的重播鍵,一切又回到兩天前全家人做好了晚飯不吃等巧兒父母上門的情形。
不同的是,這一次,路是平怒火八丈高、理直氣壯,準(zhǔn)備得理不饒人。
樓下門鈴?qiáng)檴檨磉t。
黃彩虹見全家人都不動彈,她只好移動發(fā)酸的身軀,去開門。
看樣子,路家人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斗準(zhǔn)備。路老爺子也關(guān)了戲曲頻道,沉下了臉。
不多久,虛掩的房門被人由外拉開。
所有客廳里的人的視線都投向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