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十分昏黑,片片烏云仿佛要壓下來似的。
言昭嘴角噙笑,他絲毫不怕孟昶眼里即將噴出的怒火。
他只輕輕抬手,手上便閃現(xiàn)出一抹妖紅色的靈力,淡淡的光圈縈繞著他的手,倏時,他便已脫離柱子,站在了孟昶的身后。
他微笑著,一揚手便又一次的掐住了孟昶的脖子。
這幅場面十分熟悉,但他卻還是想不起來。
不過,他并不在意。
“你輸了?”他的尾音揚起,隨后掃了一眼臺下運著靈力想要沖上來的人。
“是嗎?”孟昶嗤笑一聲,隨后他雙手運著靈力,只見,遠遠立著的那柄劍竟向言昭沖刺而來。
言昭忙閃,躲過這一劍。
緊接著便是喧鬧的向他襲來的沂山修士。
他冷哼一聲,空氣中一抓便是一手妖力。他挑著眉眼微笑道:“都來送死嗎?”
“上??!殺掉這妖孽!”
“上!”
“殺??!”
烏云在天際嘶鳴著劃破雷電,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鬧的沂山之上。
片刻后,言昭負手而立,衣裳上卻染了點點血跡。
他還未說話便感受到一股威壓傳來,只是,這威壓對于他來說,有些小氣。
“既然沂山老祖也來了,何不出來見上一見?”
“你這等妖孽,竟敢到我沂山作亂?”
言昭嘴角噙笑:“非也非也,本君原本沉睡著,是你這徒孫將我?guī)Я诉^來,若是不殺上一番,那豈不是會讓人恥笑?”
他彎著眉眼,桃花眼半狹著,看不出什么意味。
那沂山老祖穿著一身白衣,胡子一大把,他冷哼一聲,“既然你來送死,我便讓你有去無回?!?p> 言昭從不知這些修士的自信從何而來。
他是妖王,能與天帝抗衡。只憑三成功力就能將這里夷為平地,可這些人卻偏偏不自知,非要上前送死。這可就怨不得他了。
而后一刻鐘,沂山眾人終于感受到了來自妖王可怕的妖力。
他微笑道:“還打嗎?”
無人應答。
“我原以為你會受了什么委屈,但現(xiàn)在看來,你可能有些舒坦。”
言昭抬眼望去,只見來人匆匆忙忙,她立于空中,風姿綽約,衣袂縹緲。
言昭沖著她笑,勾了勾手,嗓音挑起,“過來?!?p> 韶歌抿唇緩緩落下,落在言昭的身側(cè)。
言昭仍然笑著,他剛張了嘴想說話卻突然一瞥韶歌的身后有一把巨大且充滿靈力的劍向他們駛來。
他眉心一跳連忙抓了妖力向前打去,卻沒成想那劍遇到他的這股妖力反而更加亢奮,直直向前逼來。
他一個邁步?jīng)_上前將韶歌攬在身后。
沉寂。
絕無僅有的沉寂。
萬籟俱寂,沂山之巔,磅礴大雨傾灑下來打在眾人臉上,一時間,竟讓人難以呼吸。
場中的人都遠遠凝望著被圍在石柱中間的那三個人。
言昭嘴角勾著笑,眸子里依然含著幾分柔情。倏的一頓,嘴角一口血猛地撲灑了出來,灑在胸膛間將那襲黑衣染了個深紅。
言昭微微低頭輕輕笑著,還是沒能忍住……將血噴了出來。
他想,那血一定都灑在衣裳上了吧!
可惜!這件衣裳是韶歌給他挑的,他想,今日穿上一定要讓韶歌好好瞧瞧。
可是,現(xiàn)在也沒機會了。
這么好的衣裳,也臟了……
他背后插著一把劍,直直穿破了他的腹部。噬心的疼痛瞬間襲來,他的額上冒出點點細汗,腿已經(jīng)微微顫抖站立不穩(wěn),下一秒整個人向下倒去,眼角一瞥卻又見一雙纖細的手伸出扶住了他。
韶歌抬眸嗓音不變,卻多了幾分薄涼,“哥哥這是……英勇就義?還是英雄救美?”
她沉默兩秒沒等到言昭回答,繼而道:“但在我看來,哥哥這是多管閑事!”
言昭咳了幾聲,嘴角依舊噙笑。他伸出手顫了顫,撫上韶歌的臉頰,緩緩道:“算我多管閑事也好。我知道,你自己可以的,也知道,他傷不了你,可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替你擋了一劍,總歸……咳咳,總歸是我不想看到你受傷,也見不得別人在我跟前欺負你。”
韶歌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紅,但她依然笑著道:“他欺負不了我,誰也不能欺負我?!?p> “我知道?!毖哉研χ溃共坑行┨弁?,那把劍橫穿他的肚子,妖力漸漸消逝。他垂眸便看到韶歌的手緩緩向他輸送著靈力,他莞爾一笑,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聲音低沉,“我知道啊,你可是上神,就憑這區(qū)區(qū)凡人怎可能傷的了你?”
韶歌的手一頓輕輕抬眸,眼神中有幾分不明的神色道:“你……想起來了?”
“嗯……”言昭,不,是妖王言昭,早在軒轅劍影響著孟昶刺穿他的那一瞬間,韶歌在他身上施的所有靈力都作廢了,他瞇了瞇桃花眼笑著道:“總該想起的。只不過,遲了些?!?p> 若是再早一些,他或許就不會來這里了。趁著她能出來的時間,帶她好好逛逛這世間繁華。
言昭臉色蒼白,笑了笑輕聲道:“好歹……看在我替你擋了一劍的份上,上神您能……喜歡喜歡我嗎?”
他的聲調(diào)中帶著幾分落寞,睫毛微顫。
他的血依舊噴涌而出,他卻絲毫不在意,緊緊盯著韶歌的眼睛,卻見少女眼眶微紅嘴角噙笑,“小狐妖還真是喜歡自作多情啊,我可是上神啊,既然是上神,那本上神用得著你給我擋劍嗎?”
他的心倏的一涼,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強,他壓下去咬了咬牙,道:“上神……”
雨依舊緩緩下著,周圍的人見了這幅場面不明所以,孟昶站在不遠處眼眸微冷。
雨勢大了起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連著一串地掉在雨水匯成的水洼上面。這雨砸在臉上,讓人似乎不能呼吸,言昭的手微微顫抖,他想,這軒轅劍的威力真大,以后,若是有以后,他定然要廢了這把劍。
即使是妖王也擋不住這上古神劍啊。
他諷刺一笑。
妖力緩緩消散,他想,反正也要死了,這身體也抵擋不住軒轅劍的力量。
這世上最后的念想,他抬眸撫摸著韶歌的臉頰,笑道:“上神,我真的好喜歡你啊?!?p> 他喃喃幾聲,“喜歡你……”
他看著眼前這個人,他想,他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喜歡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知道,她是上神,沒有人可以傷的了她,可他依舊不愿看她有一丁點風險,即使,明知道那是軒轅劍,是神劍,是??怂麄冞@些妖魔鬼怪的。
可是……他還是沒辦法。
他舍不得……舍不得看見她有一點風險。
好喜歡她。
韶歌的睫毛被雨水打濕,雨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一邊輸送靈力一邊輕聲道:“我生來不同,與常人不同。”她俯身在言昭耳邊道:“你要記住了,我叫韶歌……是生是死,你都要記住了?!?p> 言昭已經(jīng)漸漸虛弱,他只笑了笑,那一笑,勾人心魄。
他嗓音微輕,韶歌俯身下去才聽到那人一直道:“喜歡你?!?p> 所以,你能分點喜歡給我嗎?我要的不多,只奢求你心里可以留個位置給我。
韶歌猛的一愣,卻見下一秒,言昭閉了眸,靈力神識漸漸消散,她一怔俯身吻了吻言昭的額頭,輕聲道:“放心吧!睡一覺便好了,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你的仇,我替你報,這些事情,我替你扛?!?p> 可惜,言昭的身子已經(jīng)緩緩消散,什么也聽不到了,整個身子化作繁星點點盡數(shù)飄進韶歌的袖子里。
說完,她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稀稀散散,看熱鬧居多,孟昶站在不遠處,見她起身解釋道:“顏師妹,這個人是狐妖,不殺了他,我們都會有危險的,你快過來,過來。”
“是呀,是呀,顏師妹,你快過來!”
“太危險了,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狐妖!”
“狐妖可恥,這個畜生是如何進的沂山的?竟藐視這人界規(guī)定!妖孽就是妖孽,裝的再像,也依舊是妖魔鬼怪,泯滅不了他們內(nèi)心的殘忍!”
“呸,虧我之前一直覺得這人長得好看,沒想到這相貌都是偷來的,這狐妖可真殘忍,真惡心!”
“畜生!”
越來越多的謾罵在她耳邊響起,她表情平淡,雙手卻在兩側(cè)緊緊握著。她抬眸掃了一眼眾人,嗓音平淡,道:“說夠了嗎?”
孟昶蹙著眉道:“顏師妹,你是個聰明人,應知道修道之人不屑于這種妖魔鬼怪為伍,況且,和這種邪魔外道待在一起,少則吸食精力,若是待久了便會被殘害性命!之前之事,可以念你不知,我們一律不追究,可若是你還執(zhí)迷不悔,我們便不客氣了?!?p> 韶歌輕笑一聲,她道:“不客氣?說到底,不過是你們這群自詡為高貴之人,自詡為正道之人對他的偏見而已。我問你,他做了何事?就單單只是涂山下殺得那群人嗎?是,他之前是殺了人,可那些人,有哪個手中不是數(shù)十條人命的?比他還少嗎?”
她斜睨了一眼眾人,眼中不屑之色越來越多,“在場眾人手中又有哪個是干干凈凈?”
聽她這一話,在場人面紅耳赤,恨不能來堵住她的嘴。
有一道人赤紅著臉走上前不客氣罵道:“黃口小兒,胡說八道!我們殺的是那些邪魔外道,妖魔鬼怪,像這狐妖,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死不足惜!你莫要在為他說話,不然,我們一并治你的罪!”說完,他的身上開始散發(fā)威壓,漸漸籠罩韶歌。
韶歌面不改色絲毫不將這可笑的威壓放在心上,她嗤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他沒錯!難道,生為狐妖,便是他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