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蒙頭跑了幾步,卻再沒有無名那冷峻的聲音飄來,亦沒有無名那細碎的腳步聲追來,她愣了愣,終是躲在一棵大樹后頭,又伸長著脖子,朝后看了看。
這才發(fā)現,無名那絳紅色的身影,倒在了一叢花影里,正費力的拄著根樹枝,慢慢的爬了起來。
原來,這無名追人心切,直接牽扯著一些斷枝和藤蔓,往這斷崖下直直的飛墜而來。
可她卻低估了這斷崖的高度與險峻,亦高估了那斷枝藤蔓的韌性與牽扯之力,這人還沒下到斷崖的一半,那藤蔓被這陡峭的崖壁磨礫著,刮擦著,又被她身子的重量牽扯著,早就承受不住這雙重的力道,“砰”的一下,直接斷裂開來。
饒是她輕功護體,亦掌不住這沒有任何支撐點的猛然墜落之力,整個人便如一片飄飛的落葉,直愣愣的飛墜而下。
幸而這山谷幽深,大樹擎天,她的身子先是墜落在一棵大樹之上,情急之中,慌忙抓過這大樹的枝枝椏椏,將她這飛墜的速度減緩了下來,再“撲通”一聲墜落于地。
而這些天斷斷續(xù)續(xù)的雨水,滋潤著山谷,谷內泥土潤濕,葉落滿地,倒松松軟軟的托住了她,沒讓她摔成個肉泥肉漿。
只是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又被那石壁、大樹給撞的撞,刮的刮,卻仍是把她的一只腳都給擰骨折了。
芷蘿瞄了眼這狼狽又痛苦的無名,本就是小孩子心性的她,倒?jié)M滿的生出了一股子惻隱而憐憫之情,自己顫抖著雙腳,卻依舊試探著往無名的面前走了幾步,又彷徨著呆看著她這痛苦又可憐的模樣,終是沒忍住,擰眉哀嘆了一聲,卻又一把上前,扶過了她。
“你……怎么摔成了這樣?”
她皺眉唏噓著,看著無名那右腳腳踝處,腫得個包子似的,而那小腿肚子上,一根鮮血淋漓的小腿腿骨,直接戳破了皮肉,森然可怖的斜斜穿透了整個小腿,看得她的心一驚。
“這腿……怕是連筋骨都斷了……”
怪不得,這么久了,還沒有找到二哥哥他們。
她抿嘴幽幽的嘆息著,卻沒來由得嚇得雙手一抖,倒是將那無名的手臂給狠狠的擰了一把。
“你是誰?怎么會在此地!”
無名卻根本沒領她的情,仍是警覺又凌厲的盯著她,那被雨水澆淋過的身子,還濕漉漉,冷冰冰的。額前細密的汗珠,掩映在雨水之中,更加的清冷而寒涼。
“我……”
她囁嚅著,愣了愣,才想起這無名根本就沒見過她,亦不知她是來找二哥哥他們的,便又猛的理清了思緒,昂著頭,眨巴著雙眼,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你又是誰?怎么會掉落在此!”
她倒是整了副當家人的凌然之勢,鏗鏘有力,從容不迫。
無名被她這氣勢如虹的凜冽給震了震,更加疑惑的盯著她。
“你不認識我?那我剛剛叫你,為何要跑?”
“跑?我當然得跑了!這荒山野地的,我一個姑娘家,見著誰都得跑?。〔贿^……”
她低頭看著無名,沉吟了一會,又昂首長嘆道:
“看你這身打扮,應該是火甲衛(wèi)。從小,我就聽我娘說起過,這火甲衛(wèi)是保護著我們的,所以,我才回頭過來看看……”
她編起瞎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倒確實和風冽不相上下,這有鼻子有眼的誠懇真摯的模樣,倒讓無名的心里更加愣了愣。
“你知道火甲衛(wèi)?”
“當然知道!小時候經常去清水鎮(zhèn)上玩,見到的那些火甲衛(wèi),就是你這身打扮。不過,我倒是第一次知道,這火甲衛(wèi)里,還有女孩子!”
她抬了抬眼,又細細的打量著無名,本是凌厲如霜的面容,在這痛苦的表情覆蓋之下,倒難得的顯出了一絲柔弱的氣息,看得她的心亦無端的柔軟了起來。
“嗯,還是一位這么漂亮的姐姐。”
她牽動著嘴角,看著被她說得突然紅著臉沉默下來的無名,心里一動,倒是計上心來。
自己這毫無方向感的亂跑,找不找得到二哥哥他們還在其次,要是自己被轉暈在這山谷里,別說是找人,就是丑叔帶了救兵過來,還要連帶著再來找自己,不是更加添亂了嗎?
現在既然這無名受傷了,若是和她在一起,一則可以保證,二哥哥他們不會有危險,二來,就算這無名找到了二哥哥,至少有她在,還可以抵擋住一陣。
這樣想了想,她便更加緊的扶了扶無名,將她扶到了一棵大樹底下靠著。
“姐姐,你這腳傷得實在是太重了。再這樣走下去,定是會廢掉的。我從小就住在這山谷里,亦稍微知道一些治傷療傷的草藥。要不,你先在此休息休息,我?guī)湍阏乙恍┎菟?,止止血,?zhèn)鎮(zhèn)痛,才能保證你這只腳不會廢掉?!?p> 她這話,倒亦不完全是假的。
作為一只木精靈,什么樣的草有藥用價值,甚至是有什么樣的藥效她都非常清楚,這個無須他人來教,便是直接長在了她的生命里,輕而易舉的便識別得出來。
看著這落魄無助的無名,倒是讓她心生了無數的憐惜,亦不管她是敵是友,心里邊卻只是升騰著一股子的關懷與照拂,像是十三年前大哥哥曾遺落在她心底的那一個眼神,清澈冷峻,卻又充滿憐惜與關愛。
是她睡在那藤蘿結界里唯一清楚記著的夢幻,是她最初亦是最真的美好與甜蜜。
如果是大哥哥,他亦定會要我這么做的。
她兀自想了想,卻亦是挺直了胸膛,眨巴著眼睛,細細的感受著這滿山谷生長著的草藥。
不消一會的功夫,這止血化瘀,鎮(zhèn)痛消炎的草藥便被她抓了一大把過來。亦顧不上這女孩子的柔弱與嬌嗔,直接將那草藥囫圇個全部放進嘴里,嚼碎了,和著自己的唾沫星子,再一把敷在了無名那折了的小腿上。
頓時一陣涼意穿過來,倒讓無名那受傷的小腿不由得顫了一顫。
“你想干嘛!”
“別緊張!這藥敷上去,會有一點涼,這是正常的?!?p> 她輕言安撫著,全然不顧這無名警惕而驚恐的雙眸,直直的射向她。倒是不急不徐的將那草藥盡數涂抹在無名受傷的腳上,又輕輕扯過自己的一角裙擺,扎扎實實的將那小腿給包扎了起來。
無名那疼得早已麻木的右腳,在這草藥冰涼侵骨的藥力之下,倒是牽扯著慢慢的有了一點點知覺,像扯動著她全身的筋骨,一陣陣寒意襲來,卻清楚的感受到了血液的流淌。
這確是一劑良藥。
無名幽幽的盯著她,卻猛的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那凌厲的氣勢直接將她逼得退在了樹干上,容不得她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機會。
“說!你和神女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