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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魄冰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秋水長天

玉魄冰心 郁女.虞小魚 2481 2020-07-25 19:05:00

  祭臺正對著斷魂谷的盤龍陣,七鼎六簋各類祭器俱已陳列在側(cè),三牲六畜,十二道菜肴,二十四道果品,條陳明列,甚是妥貼。

  更有十二位頭戴鬼面,身著道袍的祭祀道師,青面獠牙,鬼舞抽搐,圍著祭臺,三跪九叩,更迎著盤龍陣內(nèi)的裊裊青煙,祝禱聲聲,不絕于耳。

  這禮制規(guī)格,雖未超越天火藍城的王族之禮,卻亦是頂著各大家族的最高規(guī)格,傾囊而出,頂格而上,勢將這云夢澤最好的一面,和盤托出,只為今夜的盛世繁華。

  月凜皺了皺眉,卻并未置喙。

  只是若有所思的在這整肅凝重的祝禱聲中,隱隱的聽到了對面出月湖畔,那艘七彩溢光的畫舫之上,飄來的陣陣琴音,彈奏的卻是合景卻并不合情的一首“秋水長天”。

  他的心微微一顫,迎著那悠揚縹緲的琴音,細細的辨認著,腦袋卻又一瞬間愣怔了起來。

  這首曲子,曾讓阿箬一夜之間成為名震天火藍城,更是天香樓當之無愧的第一名伶花解語。

  有多少王孫公子,英雄豪杰,為聽此一曲,不惜豪擲千金,甚至傾家蕩產(chǎn),只為見一見這天香樓的一朵解語花。

  只因此曲,是他專為花解語而譜,更是他為護得阿箬清白而想的應(yīng)急之策。

  那時的阿箬,被迫貶入奴籍,淪落至天香樓,家人全部命喪天火之下,她卻整日以淚洗面,生不如死。

  那時的他,更如一只螻蟻,活在藍炎寧的重重高壓與監(jiān)控之下,天火毒再毒,亦抵擋不過藍炎寧對他家人的覬覦與窺探。

  為保護自己的家人,他亦只有含淚放棄了營救阿箬的家人,眼睜睜的看著待他如子的方叔叔,被天火吞噬。

  他能做的,只有拼盡全力,護住阿箬,護住她最后的一絲尊嚴,一點清白。

  天香樓必須得照常營業(yè),之前雖說是方府的產(chǎn)業(yè),卻亦只是由方府經(jīng)營,背后真正運作控制之人,仍然是他藍炎寧。

  可此次,藍炎寧為收服他,更是為警醒試探他,直接將這天香樓賜給承順府,接下來他該如何做,便是直接告訴藍炎寧,他到底是順還是叛。

  他思慮了良久,卻終是在翻遍了藍火王欽定的天火藍城所有的禮制規(guī)程之后,險險的鉆了個文書的空子,將天香樓直接交由藍火王,依禮制改為了官家教坊司,堵住了悠悠眾口。

  一來,天香樓在承順府的打理下,照常經(jīng)營,并未對藍炎寧有過一絲一毫的反抗;

  二來,將藍火王搬了出來,更是鍍了一層天火藍城的禮制規(guī)程,這藍炎寧再有一肚子的脾氣,亦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三來,阿箬憑著她本就精湛的琴藝,以一曲“秋水長天”,穩(wěn)穩(wěn)的奏響了天香樓第一名伶花解語的名號。

  從此,阿箬便成為了這天香樓的一朵解語花,而承順府,亦在藍火王的首肯之下,成為了獨立于藍炎寧的一方勢力。

  當然,這樣的結(jié)局,雖讓藍炎寧恨得咬牙切齒,更是將這胡蝶姑娘派到他的身邊,時刻監(jiān)視著他,可他,卻仍然向藍炎寧俯首稱臣,千依百順。

  這藍炎寧根本拿不到他的任何錯處,而他,亦絕不再有任何錯處給藍炎寧抓住。

  這胡蝶姑娘,默默的在他的身邊守了近四年的時間,卻亦沒有讓她守出任何的希望與念想。

  只是后來,她突然消失不見,而承順府內(nèi),卻換成了無勉那一隊火甲衛(wèi)隊。

  他不知道,她何苦用她四年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空空的守望了他四年,監(jiān)控了他四年,最終卻仍然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沒有給她任何機會,亦絕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其實,能讓藍火王取消賜婚,他倒確乎是感念過她一段時間,可終究,她是藍炎寧的一雙眼睛,他亦只是藍炎寧的一枚棋子,他不會將她放在心上,更不會將她放在他和阿箬的中間。

  她自己識趣的離開也好,還是藍炎寧給她另派了任務(wù)也罷,她走了,他亦重又回到了自己的日子。飄過的,是歲月,流逝的,是美好,最終撿拾起的,卻是他永遠也無法抗拒的宿命。

  藍炎寧給他種下的那天火毒的宿命。

  只是,經(jīng)過了方府一事,他確實成熟穩(wěn)重亦圓滑世故多了。

  藍炎寧給他下的任何一道命令,他都能出色而成功的完成;就算無法完成,或是完成得差強人意,這藍火王亦能在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成為他的擋箭牌。

  于是,這藍炎寧和藍火王倒是越走越遠,而他在這兩人之間,卻是混得越來越風生水起,成為了現(xiàn)在這名聲大噪的御火大祭司,游刃于他們兩兄弟,甚至是整個天火藍城之間。

  此時,這畫舫之中,隱隱飄過的此曲琴音,卻讓他猛的醒悟過來——

  這胡蝶姑娘,不愧為藍炎寧的得力干將,連心思計謀,都如出一轍。

  怪不得這三日,她除了將杏兒柳兒這兩雙眼睛放置于他的身旁,倒是完全不管不顧的放任他過了三日清閑瀟灑的日子。

  之前,他還一直在思忖著她會有什么樣的大動作,卻沒曾想,她居然會以阿箬這根軟肋,牽制住他,就像當年藍炎寧以他的家人牽制住他,讓他毫無反抗的余地。

  這樣看來,三日前,在他剛踏入這云夢澤之時,她以阿箬的身份,在那海棠春院里,對他哀怨而憂傷的細訴著衷腸的那一出,為的便是探一探阿箬在他心底,到底還占據(jù)了多少位置,夠不夠今夜這一根軟肋的份量。

  他眉頭緊鎖,鐵青著臉,牽動過微微泛白的嘴唇,心里咯噔著,卻又緊握住雙拳,定然又深沉的看向了一直端坐于觀禮臺上的胡蝶。

  今夜的她,盛裝隆重,絳紅艷麗的錦繡華服之上,栩栩如生的繡著成片的蝴蝶,翩翩起舞,沉穩(wěn)端莊,倒似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確是擔得起這云夢澤主母的身份和名號。

  而她卻亦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直直凝望著他。

  一汪深邃如潭的秋波里,笑靨沉醉,脈脈含情,那溫潤細薄的紅唇牽引之下,藏住了一抹不經(jīng)意的輕笑,明艷而淡然的回望著微微驚詫的他,一派氣定神閑,志在必得。

  他斂了斂自己緊繃的神情,強作鎮(zhèn)定的回了她一個清淡無痕的笑容,卻又不動聲色的繼續(xù)緩步而來。

  受過了云夢澤一眾人等的跪拜大禮,這才安靜的落座于觀禮臺的首位。

  胡蝶端端的坐在他的右側(cè),那七爺八爺,連著林芮林紓和林家一些排得上名號的長輩子侄們,則分坐于下首的兩旁位置。

  胡蝶的左側(cè)還空了個主位,應(yīng)是林家族長林繼宗的位子,此時,已過戌時,祭祀大典正在緊鑼密鼓的敲打之下,忙忙的拉開了序幕,可這林族長,卻仍然沒有出現(xiàn)的打算。

  月凜默然的掃過觀禮臺上端坐著的林家一眾人等,這頷首微笑,謙恭有禮,整肅莊嚴的模樣,除了滿懷著對這祭祀大典的期待之情,倒是并不在意這族長大人是否大駕光臨。

  這林家,倒確乎是一派淡然閑逸,全在胡蝶這位新主母的掌控之下。

  月凜幽幽的正自想得出神,卻只聽得斷魂谷外一迭聲清脆的傳報之聲響起,伴著一個彎腰躬身,雙手高舉著一個暗紅色金漆拖盤的禮官,飛奔著一溜煙跑到了觀禮臺之中。

  “林族長,恭迎御火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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