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閉眼,再睜開……
陳末茫然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又茫然地想不起睡之前任何一點動靜。恍惚著,古井無波地茫然的。
艱難轉(zhuǎn)動腦袋,視線得以延伸。目光僵直,跟隨瞳孔,畫面投影在視網(wǎng)膜上,里沒有值得關(guān)注的。
他扭過頭,閉上眼。大概還沒睡好,再瞇會。
心思在空曠游蕩,隨意窺見任何事物,也并不驚奇。游離的好奇,支撐起整個世界。
笑著,知道想做的事,由衷地感受到愉悅。
提起困意,埋夢于沉默中重歸寂靜,想在夢里發(fā)現(xiàn)全新奇景。也是醒來,能第一眼看見不同的色彩。
僅隔著窗簾,外的世界比之一幅畫,也就是幅畫而已。
高樓,天空,無云。
地面,綠植,行人,車輛。
天空顏色深沉,在日落是,夾雜在白晝和永夜的揉擰里。
撕開白芒的深紅與幽靜藍(lán)色,將整個天空拆得四分五裂。
如此,除去攝影愛好者的關(guān)注,也僅無人仰望那亙古不變的天空。
那再華麗的景象,也在碰及城市燈火輝煌間,沙礫堆砌,然后頃刻支離破碎。
房屋內(nèi),陳末睡熟的身影外,大道又不知去向。
列布擺設(shè)的家具,顯得更為安靜。在縫隙中余暉的襯托里,鋪上華麗而愈發(fā)脆弱的外觀。輕輕就會戳破。
書桌。
時鐘滴滴答答響動,不見指針婆娑著轉(zhuǎn)動,抽搐。沒有視線指證,于可能里顛覆。緊貼的日歷,在一堆圈圈畫畫中,勉強分辨出日期。
撕毀的留下斷紙殘頁,將時間緊緊推進。壓向更快的未來而去。
狹小空間里。
放近及遠(yuǎn),到囊括全部。
如果能可見,記錄并清楚著,許多的變化動蕩。它們爭紛在視線下,吵鬧又沒有動靜。眼里全部框住的,就是它們的整個世界。
微妙,無處不在的細(xì)節(jié)上,無時無刻都發(fā)生。
它們仰頭,看見無知;看見給予。
捧在掌心的可憐。承受各種對待,沒有放棄,于手心緊攥。
并非期待與認(rèn)同,源于未曾過問的無視。
恍然若世,觀事事多變,視而無碌。
聯(lián)系也許來到空處?;芜^,視而不見。
變化在源頭改變,新舊交替,樂于改變。
總可能是新的。
飄忽不定的可能始終落在唯一至理上。放下,臨落近前。
女孩立身于高樓之上,俯身垂目,眼底混沌的交響樂,喧鬧著濺射在孤寂的顏色。浸入心境拂過空蕩,帶不起半分,未有驚鴻顛覆。
遠(yuǎn)邊背景如同失格的顏料,洶涌著,在色彩與色彩間,調(diào)和。明暗與冷暖在此時畫上等號。
一頭長發(fā)至平靜中飄動,漆黑發(fā)色延伸到發(fā)梢,發(fā)尖處逐漸轉(zhuǎn)為白色。
面容隱于暗處,模糊,像浮動的混沌,形似無數(shù)可能。
純白連衣裙單薄的掛在無瑕軀體上,沒有絲毫污濁沾染,純潔如同高天云羽,仿佛透明的薄層,恰好遮蓋住身體。裙擺飄蕩,和發(fā)絲偏向相同方向,愉悅。
黑色過膝襪下,一雙白鞋輕點地面,她跳躍在生死間,閑庭信步,戲弄生命的無知。僅兩掌窄的落腳點,右手側(cè)內(nèi)是樓頂天臺,左手身畔就是高樓邊緣,那一落千丈至地面的垂直。
她踩在護欄上,步步向前,享受著此刻寧靜逐漸升華。
高樓之下是紛擾與迷失,它們驚慌失措,擱淺于混亂的礁石上,暴曬著,崩潰成微不足道的粉塵。
女孩目光轉(zhuǎn)向那渺茫中的城市,所有一切都呈現(xiàn)眼底,不過掌中狹隙,也占不滿視界的全部。
步子停住,腳尖觸及邊緣,她輕輕邁出一步,踏在空中,后腳收回。
小小身體像失足羽燕,墜落而下,如空中凋謝的花瓣飛舞,余下短暫絢爛的綻放。這抹白色劃過,留下頃刻芳華,狹小模糊身形在旁高樓玻璃上浮現(xiàn)剎那的掠影。
凝固于空氣中的絲線,形成絢爛尾跡。
襯托于背板上,明塵的正午,向晨昏傾倒,低沉直到翻轉(zhuǎn),誘出視界本應(yīng)存在的顏色,包容一切的那位母親。
頭發(fā)與裙擺緊貼瘦弱身軀,身體垂直下落,她張開雙臂,擁抱天空與大地的間隙,還有風(fēng)中的自由。
沒有任何驚訝或者恐懼,她始終面帶微笑,似乎很是新鮮的一件事。
數(shù)息間,將親臨地面。
莫約一尺的距離之上,速度驟然停滯,身體懸在半空。她踩在虛空中,輕輕一躍跳下臺階,落于地面,無聲無息。
抬頭望于天際,夜幕里厚重的沉寂,遮蓋。閃光點點突兀闖入寂靜中,忽閃忽閃前進,那是飛機上的光亮。
低頭。眼前夜幕中,前景層疊的高樓,綿延向更遠(yuǎn)深空和渺小,寸寸片面縫隙里摻雜無數(shù)鴻光,滲透眼前單薄色盤,錯綜復(fù)雜,又四散奔逃。
行道上,罕有行人。車道上飛逝的光流來來去去。
女孩走在喧囂里,逆行。
排斥在外的世界無法打動。
面對,眼前,街道上延伸至繁華,縮小。
好奇觀望也沒有阻止腳步,向著那里跑去。
視線中五彩斑斕的光暈,讓她驚喜又束手無策。全部張開闖入她視界里,琳瑯滿目,挑選著,分辨,每一樣顏色里蘊含的可能與奇遇。
奔跑著,突兀地在這復(fù)雜喧鬧中驚動。周圍人流背道而馳,如同流水,錯過。她像中流砥柱,執(zhí)著,向前奔赴。
或許是并合成一次,一切都是新奇事物,左顧右盼也看不完。
女孩在一家服裝店前停下,她打量那些燈光襯托下華麗的衣服,瞳孔上顏色不斷變化,很快只留下空白。
停頓片刻,她走入其中。臉上有的興奮,已快溢出。
少時,換了一身白色衛(wèi)衣和短褲的女孩,出現(xiàn)在街道上。
她欣喜地擺弄著衣角。
隨后混跡著人流模糊在其中。
交織在四處各方之間,蛛網(wǎng)般四通八達(dá)。
再出現(xiàn),則在密林間一條馬路上,直通向視野盡頭,成為源點。
女孩行走于柏油路邊,頭頂樹木枝葉架構(gòu)起一座隧道。稀疏路燈點亮,那光穿不透樹葉屏障,就顯得道路上更亮了。
周圍似乎只剩筆直道路,在兩點間無窮無盡。和環(huán)繞樹木構(gòu)成的無隙密林,重復(fù)單一的色調(diào)。
夜幕空蕩蕩,無半點星光閃耀,如沉寂是空洞,厚重而壓抑。
小小的女孩在道路上,孤單地向前走著。
似乎和死寂相比,她喜歡熱鬧多一點。什么都沒有,讓她不安,失落。心里沉甸甸的空曠。
沒有聲音在耳畔清醒,沒有顏色在環(huán)境流淌,沒有……
低沉的神色,雙眸低垂,盯著不斷后退的路面。她猛然抬起眼皮,轉(zhuǎn)過身,眼神里一絲驚喜和那道突兀閃光,剎那綻放。
“等等我?!?p> 道路盡頭,倒影猙獰探頭,撲來匍匐抵至她腳下,矮小身影起伏,從黑點到淺淺顏色,于眼里放大。是只柯基。
四條腿奮力擺動,追趕。
大道,是它。
向女孩飛奔而來。
追逐倒影奔赴而來,影子畏懼退縮,卷回它腳下,蟄伏。
女孩蹲下,張開雙臂,大道飛撲進她懷里。
毛發(fā)都因此顫抖,張著嘴吐舌,不斷喘息。
“你怎么來啦?”女孩抱著它,撫摸那柔順毛發(fā)。眼睛里全是欣喜,笑意再也關(guān)不住,是溫柔。
“還不是為了找你?!贝蟮缆裨谒龖牙?,輕聲說道。
女孩將臉貼在它頭上,摩挲,感受著,毛茸茸的很舒服。閉著眼,一臉享受。
“走啦?!贝蟮缽乃龖驯е刑痤^,嘟囔道。
“嗯嗯?!?p> 起身,朝路的那方繼續(xù)行去。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陪伴,在她身旁,孤獨的旋律至少不再單調(diào)。
大道安靜地待在她懷里,女孩則輕撫它的毛發(fā)。視線在道路盡頭盤旋,余光卻是在它身上思亦。
背影,綠樹和道路之上,漸行漸遠(yuǎn)。
女孩清脆的笑聲,在林間光陰下,回蕩,懸起彩帶。
向高天之籠,此去不再回返。
穹頂黑幕掛下,古井無波。
到黑色里劇烈搖晃,上下為分,褪去。其他色調(diào)涌入,建立在基調(diào)中。
樹樁平整的切面,孤立,空缺在窒息旁片曠景環(huán)繞,再后是背景高聳木林。
理解成就示言,虛無中倒映。并行。
我睡過了?
往后。躺椅上,屋檐下,一位男人剛剛直起身,鴨舌帽堆在胸口。
睡眼朦朧地打量四周。
戴上帽子,皮靴踩在泥土上。
破爛衣褲,浸染塵土。
身后木質(zhì)躺椅,墻壁靠著把卷刃的斧子。
一座完全由木頭搭建的房屋,屹立。
外表已經(jīng)攀附藤蔓。
他四處搜尋的目光在門前空曠,那突兀的樹樁上駐足。
此刻沉寂。只有視線的交互。
耳畔格外安靜,光從頭頂孔洞,灌輸。頂空,只有沉寂深海的顏色中,沉浮,那一點白芒,中心至點顯示。像空地上,顆狀光粒,顯出明亮,平鋪于地表。
直面樹樁之側(cè),越過,背景間顯示的,畫面里層疊樹木突然延展,向內(nèi)塌陷,被折疊,吐出一段毫無違和的畫面展現(xiàn)。
那畫布中,留下塊明顯翹曲的形狀,浮動。
我看到。
空白中流淌的無知理解。
男人將目光移向樹樁,他走來,每一步跨越在紀(jì)元之上,邁過存在之外。每個腳印將確定肯定,質(zhì)問道明確。
停在樹樁前,俯視的視線,一覽無遺。
樹樁平整切面上,淺棕色的反饋,如此模糊。在圓心間,恍惚忽略不計的原點,凌視一切。
外,圈出一道混沌的圓圈,環(huán)繞包裹圓點。
看見什么都可以確信。
那黯淡卻復(fù)雜的圓環(huán),讓知覺在此刻混亂。鐫刻在認(rèn)知之上的清晰。
除此,似復(fù)往在那更外圍存在的環(huán)。重復(fù),且蔓延著。
灰暗均勻地填充著空白,吞沒顏色,攪動結(jié)果,其中的全部都被清洗,被置棄??蓪⒃O(shè)定和與排列在安排上的,搗碎,重新揉擰。
現(xiàn)再無可行,在大概復(fù)原前。
次等,殘次品,不滿,草率的。太過脆弱煩瑣。應(yīng)該完全與混亂相同,只便重新來過。
重新在初次開始,洗涮終點,流程。
或許就會穩(wěn)定如此,但怎么去賭一個反復(fù)無常的結(jié)果。
直此第三環(huán),在異樣頻率的色彩或許還在淀著。
邊緣外,夾角里,線程那似未存。反射在映像中的可能,顯像出應(yīng)許的。應(yīng)被發(fā)現(xiàn)的所有全部。
樹樁往內(nèi)跟細(xì)狹的縫隙里,混亂地構(gòu)筑著純黑凌亂,可能的要求在匯聚。在伸手的觸碰里,接見。
連接在斷口,參差不齊的缺痕,應(yīng)接不暇。
明確的,轉(zhuǎn)化成可知的視線。接到空曠連上。
將化在表述里。
察覺視線具現(xiàn)凝實望著樹樁,回報到一句話語編輯。
是半晌無聲后,低沉回蕩的沉悶。
幾乎多數(shù)的沉默淹沒。
也好。
從此延伸的視線。應(yīng)該稱齊對立的面上。
背景的色塊晃蕩蠕動著,蹂躪那平靜,割裂的疏離所損毀,夾縫里掙扎的可能,交織在錯誤里,看見模糊不清昏暗,不見的空白。
咔嚓。
將似乎應(yīng)該稱謂進程的開始。
開始運作?
在他身影上。男人揮揮手,森林、光亮、木屋都褪去如同黑暗,不見到任何。整張畫面除他身形,只余下那樹樁孤立。
僅在注視一瞬而后,他傾倒在黑暗中。
樹樁獨留,且僅存。不見中唯一,占有。
然后,越來越遠(yuǎn),似乎,黑色的,黑暗,暗下去,看不見。
沉到最低,驚動縫隙,刺激著。
涌來那一瞬間的臃腫窒息感。
白色,和吊燈。
陳末在恰到好處而不合時宜的時間清醒。
他睜著眼睛還沒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醒來。
眼眸里發(fā)散的瞳孔,又在否定。
幾個眨眼后。
恍神的視線游蕩在天花板上,于吊燈上匯聚。
靜默片刻后,他翻身起來。
穿好衣服坐在床邊。
看向窗,窗簾阻攔的視線又默默收回。
房間一片茫然,目光在其中搜索,只有無效反饋,和觸碰無數(shù)輪廓,若隱若現(xiàn)。
起身,掠過黑暗,靠到書桌前,伸手打開臺燈。
燈光刺入眼球,向內(nèi)橫沖直撞,他下意識閉上。強光在眼皮上透出點點白圈,深空間星環(huán)一樣似是而非。
眨巴著眼睛,適應(yīng)了光線。
耳邊滴滴答答的聲音,吸引去目光。
書桌上時鐘指針垂朽蠕動,左右擺動,劃開弧線。緊靠的日歷上,那面示一頁涂滿筆跡。
黑線交錯凌亂排布,融成一片黑漬,將下方全部覆蓋,卻于左上遺留塊方方正正空缺。
那是一個日期
——6月7日。
陳末無聲無息的目光掠過,面無表情地注視,眼神空洞懶散。
似要鑿穿那薄薄扉頁的視線,徘徊思量,半響,恍若抓起筆,筆尖觸及,在日期上畫上一道叉。
接著他將筆一丟,玩弄起頭發(fā),目光只是不曾離開其上。雖異樣未曾流逝,但也更加合理。
安穩(wěn)平靜,告至于之上。
窗前,猛然扯過窗簾,外面可見的空曠處,是那淡藍(lán)在樓棟間流淌。淡淡稀薄白膜,飄在人跡罕至處。
天是亮的。已經(jīng)天亮了。
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太陽,目光落在那些樓房上的深邃痕跡,道路上愈發(fā)輝煌的襯托。
他回頭看向時鐘。
指針滴答轉(zhuǎn)動,指示10點36。
今天起來得格外早,大抵是睡不著了嗎,還是要事未完。
陳末恍然。
在桌前站立許久,茫然些許,他似乎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確實是時間。
晃悠到玄關(guān)前,大門緊閉,目光上下打量,于四方之角比劃。
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回到臥室。
沒到時候,如此感覺空蕩蕩的,出去并不是選項其一。
坐在書桌前,將時鐘放于面前,正對自己。
把它翻轉(zhuǎn)過鼓搗著,轉(zhuǎn)動背板旋鈕,是那定時的開關(guān)。順時針旋轉(zhuǎn),片刻停止。
“咔嚓”
聲響后,代表倒計時,已然開始。
將鬧鐘扳正,指針面向自己,注視滴答作響逼近的聲音。
靜默,待,倒計時于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