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夢境
城外一道幽深的地平線正在日落。一個不像太陽的光點漸漸壓下，一寸寸地剝奪走視野內(nèi)的光線。
黑皮靴尖頭調(diào)轉了方向，開始向著安全區(qū)頂端的白色宮殿建筑走去。
自從光點消失后，頭頂?shù)暮谠崎_始隆隆欲墜，黑暗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空氣中的不安因素漸漸累積，每上前一步，氣氛就越壓抑。
因為張君銘的到來，黑暗中不少東西開始蠢蠢欲動，有一絲風吹草動，又如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拋之腦后。
他慢慢地將匕首攥緊了手里，握緊。
“吼——”
一道黑影從耳邊掠過，又光速消失在黑暗中。
呼吸仿佛停止了，耳邊只有風吹草動。
突然，在黑暗中消失的黑影揮舞利爪沖了出來，以排山倒海之勢卷動周圍的風云，耳邊隆隆作響。
那一瞬，張君銘余光瞥見了黑影嘴角掛著的粘稠涎液，鋒利的勾爪嗖地擦臉而過，鼻翼嗅到了些許寒氣。
只片刻。
“噗——”被刺中的黑影如墨一般炸開，黑暗以肉眼可見速度氤氳擴散，吞噬四周。
“轟隆隆——”隨著黑影的吞噬，天邊一道驚雷炸響，瞬間剝奪走周圍所有的聲光色彩。
……
他陷入了一片化不開的黑暗當中。
沒有人，沒有聲音，安靜地令人恐懼……
這時，魔方面板成為了黑暗中的唯一一道光線——
【即將開啟隱藏任務：丟失的鈴鐺0/1】
【請玩家確認接收…】
【接收成功！】
【正在加載…】
視野驟然開朗，就在張君銘打量四周環(huán)境的時候，身體驟然下墜，“嘭”一聲重重落在地上。
“嘶~疼……”他悶哼一聲，站了起來。
眼前是一個洗手池，洗手池的軟管正往下滴水。
“啪嗒?！?p> “啪嗒?！?p> 忽然，軟管涌出了源源不斷的水源，嘩啦啦匯成一道細流順著水臺流走。
張君銘皺了皺眉，上前兩步關緊了。
沒過多久，軟管又嘩啦啦的匯出流水，這一次，洗手盆旁站了一個白蓮蓬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墊著腳，一動不動捧起雙手接著水流，水已經(jīng)漫濕了蓮蓬裙的泡泡袖口，順著胳膊一直滴到地上。
一滴。
兩滴。
女孩沒有察覺，仍舊維持著雙手捧水的姿勢很久沒有動過，落下的水流一點點漫過腳踝，眼看著就要打濕裙擺。
“喂，你……”張君銘唇動了動，忽然很想過去拉一把。
忽然，門外闖進一個急匆匆的女仆，她一面叫罵一面扯著女孩的衣裳，將她帶離了洗手池。
自始自終，無論是女孩還是女仆，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是……”張君銘不禁喃喃道。
“這是牙仔的夢境，您將會處在這場夢境中。請玩家仔細觀看每一細節(jié)?！?p> “魔方會在夢境結束給出考題，等待您的正確作答。”
“這是魔方給您的游戲?！?p> 話音未落，一道空靈甜美的聲音重新在四周回響：“我是此次游戲的隨機法判官。”
法判官……
張君銘默默地聽著，那道聲音頓了頓，說道：“希望您此次游戲愉快！”
話音剛落，耳旁響起大門轟然落下的聲音。
眼前逐漸出現(xiàn)了一條幽深的走廊，掛在廊壁上的花藤燭臺火光微微搖曳。
一眼望去，走廊的房門全部緊緊關閉，安靜的等待著開啟。
從幽深處推來了一輛銀質(zhì)餐車，餐車忽然在某個黑色房門外停住了，房門半掩著。
張君銘見狀，便推門進去。
房內(nèi)陽光很是耀眼，大木桌子對著玻璃落地窗，陽光被窗戶分割成了一個個小方塊斜斜投射在桌面上。
一個小小的蓮蓬裙身影背對著他，坐在大木桌前，手指著畫，口中念念有詞。
“爸爸……”
“媽媽……”
身旁拿戒尺的女修似乎很不滿意，重新指了一遍。
“爸爸?！?p> “媽媽?！?p> 嬌脆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忽而，女孩指著畫，抬起頭來。
“爸爸是什么？”
女修回答：“是魔鬼，是騙子，是我們的敵人?！?p> “噢……爸爸是騙子……”女孩似懂非懂地低下頭去。
“那媽媽是什么？”
“是拋棄你的人，同樣是我們的敵人?！?p> “噢……敵人……”
外面的餐臺被女仆推了進來，上面盛著各式各樣的甜點。
女仆進來后，把門鎖上，并悄悄向女修遞了一封牛皮紙信。
女修點點頭，跟著女仆出了門。而那封牛皮紙的信，被隨意丟在了餐車上。
張君銘看著這信封，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女孩從高椅上下來，爬上餐車小心翼翼地端起上面的精致小糕點。
奶油沾到了胖乎乎的手上，她仍毫不介意，慢慢地吃了起來。
“騙子?！彼谥朽性~。
很快，女孩發(fā)現(xiàn)了餐車上的牛皮紙信，她認出來了。
“騙子的信。”
這時，張君銘才注意到女孩手上戴著的鈴鐺手鐲。
手鐲上的鈴鐺還是成對的，隨著女孩的動作叮鈴作響。
又走近了一步，張君銘能看見信上的內(nèi)容——
“快過生日了，牙仔想要什么樣的蛋糕……”
后面跟著的丑丑的笑容讓他的心頭一擰，瞬間反應過來：“這是酒館商人寫的信！”
女孩像是在信上畫著什么，畫了很久仍不滿意，一把將信掃到了地上。
“騙子！”她大吼。
張君銘又等了一會兒，女孩的情緒漸漸地穩(wěn)定下來，她的注意力重新被剛剛女修教導的圖畫吸引。
女孩指著畫上的人，繼續(xù)喃喃道：“爸爸……”
這是酒館商人，也是安全區(qū)玩家口中的“西裝老鬼”的女兒。
夢境依舊沒有結束，張君銘出了房門，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個深紅色的大殿中。
大殿的侍從手捧紅光，面無表情地分站兩側。
全是人偶。
女孩被人抱坐在榻上，抓著筆在鋪開的白紙上戳戳畫畫。
張君銘不禁打量著站在殿下的西裝男人。
“人偶取締玩家已經(jīng)嚴重違背魔方世界的運行了，你還想怎么樣！”西裝男人憤恨地吼道，
榻上坐著的法判官抱起了正在畫畫的女孩，用長長的指甲輕柔地撫弄女孩柔軟的頭發(fā)。
“魔方法則沒有寫~這不算違規(guī)……”
“你只要繼續(xù)替我……”
西裝男子冷聲道：“可是安全區(qū)玩家對我已經(jīng)恨之入骨！”
“不，別說這樣的話……”女子下榻，將女孩輕輕放在了地上，嬌聲道：“看看你的女兒，她還這么小，她現(xiàn)在能好好活著，你值得為她這樣做……”
“還有多久?！蔽餮b男人紅了眼問道。
“半個月……”
蓮蓬裙女孩被推到了西裝男子的面前，不知所措地抬起頭。
“牙仔?！蔽餮b男人將她緊緊抱緊懷里：“半個月，半個月后爸爸就帶你回去?！?p> 茫然，恐懼，不安，種種情緒一并涌入張君銘的腦海中。
他捂著自己的心臟，微微皺眉。這情緒分明不屬于他。
這情緒，是屬于牙仔的，正在清楚地，一點一滴地傳來。
暴雨打濕了窗戶，雷聲轟鳴。
張君銘再度看見了封鎖的房門，被窩里卷著小小的，顫抖的身軀。
每一道雷聲轟然響起，被窩里就傳來一聲尖叫。
這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
玻璃窗外雷雨交加，恍惚中，一個男人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正在往安全區(qū)跑。
“吼——”
身后的魔方異獸緊追不舍，其中一只已經(jīng)越過了同伴的步伐，身體像拉滿弓的箭，等待時機。
另一只異獸從左方竄了出來，尖利的爪子勾住了襁褓的棉布，口中的涎液飛速滴落。
“吼——”
男人忽然摔了出去。
手中的襁褓在最后一刻滾進了安全區(qū)內(nèi)，兩者遍體鱗傷。
黑夜中，只看見男人瘋了似地砍開異獸，沖至安全區(qū)內(nèi)將嬰兒抱緊懷內(nèi)，無聲哭泣。
“轟~”
雷聲再度炸響，被窩中的人兒是驚恐到了極點，放聲大哭。
“別哭了?！睆埦懹X得有些煩躁。
“轟~”
“哇——”
聲音越發(fā)刺耳，張君銘總算受不住了。
他吼道：“別哭了！”
突然，聲音停了下來，從被窩里探出一雙滴溜溜的眸子，含著淚光看向他。
張君銘忽然覺出，女孩是看得見她的。
他愣了愣，走上前去，伸手探向女孩因哭泣而被汗?jié)竦念^發(fā)。
女孩縮了回去，口中喃喃道：“害怕?！?p> “不害怕?！睆埦憮荛_女孩眼眶粘著的濕發(fā)，動作看上去略微生硬。
從女孩的懷中掉出一副畫來，畫已經(jīng)被浸潤，看不出顏色。
“爸爸?！迸⑸焓种钢?，喃喃：“魔鬼?！?p> 張君銘眸中一暗，攥起了女孩的手腕，
這時，女孩手腕上的鈴鐺已經(jīng)消失了。
窗外的雷聲驚響，女孩重新嚎啕大哭。
張君銘頓了頓，總算忍不住了，吼道：“不是魔鬼?！?p> 怒不可遏地女孩從被窩里剝出來，捧著她的臉道：“不是魔鬼，你記住了，他是最愛你的人?！?p> “最……愛？”
“是，他在保護你，他無時無刻不在保護你，不是敵人?！?p> “別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吼的作用，女孩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哭泣，并鉆回被窩內(nèi)。
床上的畫落到了地上，張君銘彎腰去撿，手中的畫突然被風卷起，轟地一聲燃燒。
看著落下來的灰燼，心中不由一緊，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