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迷霧重生
臘月初九。
晨。
石永清回到了石門莊。
他晚了一天回來,原因是那天晚上遇到北堂春查案后,他的馬永遠(yuǎn)的留在了太白樓門口。
青云閣。
那張被削去一塊的圓桌沒有被替換掉,桌上有茶。
石九星理解了他的境遇,同時告訴了他昨日刺殺的經(jīng)過。
石永清驚奇道:
“是誰?”
石九星從懷中掏出了一柄長三寸的柳葉飛刀。
石永清端詳著這柄刀,沉默了。
“你知道是誰?”
雖是明知故問,石永清也只好老實(shí)回答:
“是死后生!”
“死后生為什么要來刺殺我?”
石永清又沉默了,他方才的沉默也正是這個原因。
“你想不明白?”
石永清呆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確實(shí)怎么也想不明白。
石九星接著道:
“在洛陽有什么收獲?”
“有個戴斗笠的人,很可疑!”
“哦?就是你之前在太白樓遇見的那個人么?”
石永清搖搖頭:
“我問過他,他說他從來沒有見過我!”
“他的武功路數(shù)呢?”
“他隱藏的很好,寧愿輸給我,也不愿使出他的本門功夫!”
石九星望著他道:
“這樣說來,你是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
石永清又搖搖頭:
“有那么一刻,我似乎看出了他的身份,但后來我又否定了自己!”
“哦?為什么?”
“因為我之后又遇到了江河師兄,他說出了一番很有道理的話!”
石九星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道:
“你原本懷疑石江河就是那個戴斗笠的人?”
石永清默認(rèn)。
石九星接著道:
“你為什么會這樣猜?”
石江河喃喃道:
“因為這段時間在邙山,他出現(xiàn)的時候,斗笠人就不在,斗笠人出現(xiàn)的時候,他就不在!”
“就憑這個?”
“是的!不過還有一件詭異的事情……”
“什么事情?”
石九星的語氣很嚴(yán)肅,石永清只好坦白道:
“我看見那個斗笠人的身后,拖著一條白色的尾巴,此前在太白樓的那一夜分明是沒有的!這次也是時有時無,而且別人仿佛視而不見,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得見!”
石九星震驚了,無法掩飾的震驚。這種離奇的事情,他居然相信了。
只有自己經(jīng)歷過離奇的事情,才會相信別人口中離奇的事情。
他頓時想起了夢曉生說過的那段關(guān)于狐界的傳說,原本他還將信將疑,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得不去相信……
“夢曉生來過這里,你應(yīng)該記得!”
他的語氣有一種無力感,是一種震驚后的無力。
“我記得,我還在莊門口遇見了他,他是一個神奇的人!”
石九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錯!但你不知道他和我說了什么?”
“是的!”
“這個世界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簡單,除了我們中原人界外,還有隱匿在南海的仙界和漠北的狐界……”
他向石永清完整的轉(zhuǎn)述了夢曉生的話,這次輪到石永清震驚了,他震驚到目瞪口呆。
良久,他才緩過神來。
“他不是人!”
“不對,他也許是被靈狐制魂的人,那他本來又是誰?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在自問自答。
“狐界的目的或許是為了禍亂人界,從而逼出仙界,意欲一統(tǒng)仙、狐、人三界!”
“狐界為什么這樣做?”
石九星望著遠(yuǎn)處的遠(yuǎn)山,緩緩道:
“想要知道這背后的原因,可能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告訴你!”
“夢曉生?”
“是的,可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找到他,他終究太神秘了!”
“我想去!”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石永清的語氣很決絕,仿佛對他來說,這件事是義無反顧的而不假思索的。
石九星也不假思索:
“我也想讓你去,不惜一切代價!”
石永清站了起來,即使他回來一口茶都沒喝,但他已決定要走!
石九星囑咐了最后一句話:
“永清!你應(yīng)該知道這將意味著什么,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和任何人糾纏,你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夢曉生!”
夢曉生?
他應(yīng)該會在哪里呢?
沒有人會知道,或者說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就是夢曉生自己。
石永清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不得不去找,哪怕是大海撈針,他也要去撈!
他踱步走下了青云閣。
同日,同時。
洛陽,邙山,木橋集,飲夜樓。
飲夜樓門口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兩側(cè)是兩個面無表情且垂手而立的刀客,車夫在打著哈欠,車上走下來一個面容清癯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進(jìn)了飲夜樓,他一眼就看見了李三!
李三先說話: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中年人笑道:
“打尖就是住店!”
“那客官您是?”
“等會你就知道了,先給我來壺清酒!”
他的語氣充滿著善意,可盡管如此,李三也只能坦白告訴他:
“飲夜樓不賣清酒!”
“濁酒也行!”
他的語氣依舊很和善,李三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濁酒來了。
他拍碎了泥封,卻并沒有發(fā)出任何響亮的聲音,仿佛那泥封在他手里如同豆腐渣一般,瞬間便默默地化為了齏粉。
李三撥弄算盤的手指瞬間不動了,他的瞳孔在放大,這不是驚訝,對他來說,這是一種驚嚇。
中年人斟了一杯酒,卻沒有喝??此纳袂?,仿佛對喝酒并不感興趣。
那琴呢?
女人呢?
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抱著一張琴從樓上走了下來,她的腰在是扭動,眉眼在跳舞。
李三對這樣的場景并不陌生,對這個人也不陌生,盡管他是第二次看見柳三娘,可口中吞咽的口水卻一點(diǎn)也沒有少。
中年人也在看著她,可他的表情卻是平靜的,平靜中沒有一絲邪淫。
她沒有說話,便在他的鄰桌操起了琴,琴聲嗚咽,嗚咽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深情。
“好一曲廣陵散!”
它忍不住稱贊道。
柳三娘的薄裳滑倒了肩頭,她那極具風(fēng)韻的媚眼在拋向他,如同是荒地在等待著春雨的潤養(yǎng)。
沒有人可以拒絕春天。
中年人的眼神變了,原本如水般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絲邪淫的笑容。
笑容才起,琴音卻停了。
“你想走?”
柳三娘抱起了琴,望著他柔聲道:
“奴家若不走,難不成官人要請我喝酒?”
中年人笑道:
“我正有此意!”
柳三娘卻搖搖頭:
“還是不了吧,我怕你的酒里摻著蒙汗藥!”
中年人也搖搖頭,臉色驟變道:
“酒里沒有,但琴聲中有!”
柳三娘的臉色也變了,她在極力的維持著內(nèi)心的平靜。
她已無話可說,轉(zhuǎn)身邁開腿就要上樓。
一根筷子“嗖”的一聲飛了過來,柳三娘的步子定格在了樓梯上,因為筷子頭已點(diǎn)住了她的穴道。
“小美人為何急著走,再為我奏一曲不好嗎?”
中年人沒有離開座位,只是望著她的背影道。
柳三娘咬著櫻唇,神色木然。
她雖然沒有看見那根筷子是如何出手的,卻依舊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速度。
他并沒有想對她怎么樣,可另外一個人已經(jīng)等不及了,她并不期待這個人的出現(xiàn),可這個人卻認(rèn)為她很需要自己。
這個人就是上官信。
他從樓上走了下來,他已經(jīng)感受到樓下是一個強(qiáng)大的敵人,可他卻并不因此感到恐懼。
一個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無論遇見多可怕的事情,都是不會感覺到恐懼的。
愛情是什么?
愛情都是在一瞬間發(fā)生的,只要它切實(shí)發(fā)生了,便可以不惜為對方付出生命,這是愛情的偉大之處!
中年人也有過青春,也能夠理解這種偉大,他笑著對上官信道:
“我實(shí)在是沒有教好手下的人,才讓他們死在這種小伎倆上!”
上官信道:
“哈哈!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就算是你白樂天死在這里,也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就是白樂天,永遠(yuǎn)不以假面目示人的白樂天。
他冷笑道:
“呵呵!一個是惡少,一個是娼妓,好一對癡男怨女……”
上官信避開了柳三娘的目光,打斷白樂天道:
“你可以說我是惡少,卻不能說她是娼妓……”
“可我已經(jīng)說了,而且我不會收回這句話!”
上官信額頭的青筋已經(jīng)暴起,血液在身體中燃燒,柳三娘在流著淚搖頭,可是他看不見。
刀已經(jīng)出鞘!
帶著憤怒的刀!
刀尖直指白樂天的眉心。
可是這一刀卻刺空了。
他倒在了地上,一顆寒星箭已經(jīng)切入了他的心臟。
這種令人折服的速度,竟讓他來不及使出物換星移!
這就是白樂天,他似乎沒有出手,或者說沒有人看見他出手。
柳三娘的穴道被解開了,而白樂天已經(jīng)消失了。
只剩下她守著血泊中的他。
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卻無能為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這就是白樂天的手段!
她伏在了他的身上,感受著他身體最后的余溫。
余溫也散了。
尸體是冰冷的。
她已經(jīng)想到了陪他一起死,可另一種情緒讓她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那就是復(fù)仇!
當(dāng)一個女人下定決心的時候,她的意志往往是超過男人的。
冷月。
墓群。
她在月下敬了死去的他一杯酒,酒里滴著她的血。
這是歃血盟誓,一個人的歃血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