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地主
眼下許長安是童生,也當了這“許家墅”的“墅主”,若不置辦些產(chǎn)業(yè),每年還需要交一成稅額。
這稅額是以田地優(yōu)劣五分來算的。
劣地的劃分標準是畝產(chǎn)糧食少于一百公斤,江南之地主要是稻谷,一年兩熟,也就是每畝劣地一年能產(chǎn)兩百公斤,也就是四百斤。
四百斤全以糙米解算,每斤三文。
一千二百文,十抽一,便要交四十斤的稻谷或者一百二十文的稅錢。
許長安有劣地二十二畝,一年就要繳納兩千七百文左右的稅額,便等同于七貫錢,或者七兩銀子,七顆金瓜子。
看起來是不多,可要知道,這是在所有田地都能耕種且產(chǎn)出的情況下,而二十二畝田地,除掉許長安住宅石木居附近兩畝不打算用來耕種的,那也有二十畝。
一個人就算有耕牛,忙死累活,一天能夠耕耘一畝也就很好了,一個人二十畝肯定忙不過來,更何況還是土地硬實的劣地,兩個人一天加上耕牛都不一定搞得定一畝。
這么一算,就勢必請人。
請人,也就是要買佃戶了。
佃戶吃喝用度,他們的工錢,問題是“墅主”的法定的定義是個人擁有,若是名下再有佃戶,幫工,那么這些幫工就不能免稅,還得按照人頭算稅錢,這樣一來,二十二畝的劣地于大部分人而言,便是偌大的負擔(dān),而不是什么生財之道。
這也是為何管家說那話了。
許長安眼下一邊回家一邊算,感覺這確實挺不劃算的,不過他也沒有在意,本來他也沒打算把這些都投入耕種,再說他先前積累的那一筆財富,別的不說,光是從黃古婆處弄來的金香爐,都足夠他空耗十年。
“恭喜許相公成為墅主啊?!?p> 許長安剛剛走近,這群被縣衙差遣過來辦事的地保便紛紛拱手。
這些人,他一個不認識。
可那臉上帶著的笑容,感覺就像老相好似的,弄的許長安很不自然。
他點了點了點頭,抬抬手道:“有勞幾位了,去我陋居喝些茶如何?”
“不了,多謝相公美意,我等還有其余事要做。”這幾個地保恭恭敬敬拱手,帶著滿臉歡喜離開了,卻也知道這是客氣話。
若是原來,這些人必不會如此。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許長安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這些人不過是吏員,一個上九流,一個下九流,差距太懸殊,莫說在人情世故上,就算是擘楚律令對待上也有差距。
回家之后,許長安一如既往。
該干什么干什么。
等天氣好轉(zhuǎn)些,他就切削石頭鋪地,再把石木居擴大些,弄個化緣,魚塘,桑林,蠶房什么的,再養(yǎng)些雞鴨。
這日子,倒也安閑。
“許相公!許相公可在家?!”
可沒過兩日,許家墅就被這樣的聲音給打破了。
許長安正納悶,還以為是蘇府的人,可開門一開,這誰啊,不認識。
來人絮絮叨叨,口齒也不清,說了半天許長安才明白怎么回事,原來是香草堂那邊,看不起病,他們就上門來找許長安,想讓許長安給看看,想想辦法。
而許長安有一手醫(yī)術(shù)的事,也已經(jīng)有不少人知道了。
許長安見人家可憐,家里窮還帶了一斤精米過來,雖然比起藥錢,這些遠遠不夠,可人家也是想活下去,也想身子骨好,也想過得舒坦,可身體不好做不動。
什么家里又拖兒帶女之類的。
吃勉強吃飽,穿也勉強穿暖,最怕就是這樣情況下再遇到個三災(zāi)五難的,整個家里便一下不堪重負了。
許長安皺了皺眉。
暗嘆一聲,擘楚世道雖說讓百姓吃飽穿暖了,人人餓不死,且律法嚴明許多,可這只是比起以前來,那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往后醫(yī)療也好,教育也罷,都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眼下只是開始。
吃飽穿暖,不過是百姓安生基礎(chǔ)。
許長安請了人進來,路過前庭,到木樓前,人家卻是說什么也不肯上來。
原來人家自己覺得邋里邋遢,看許長安這木居地板干干凈凈,看了就覺自慚形穢,覺得玷污了人家地方不好。
“上來吧,早晚都會臟,擦干凈就無妨了?!痹S長安說完,轉(zhuǎn)身進入屋內(nèi),取了備用木屐丟下,人家這才肯上來。
石木居里有個小藥房。
小藥房不大,許長安從符先生那里學(xué)了炮制藥材的方法和醫(yī)術(shù),也養(yǎng)成了采摘藥材晾曬和炮制的習(xí)慣,弄好的都會收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都會放在這里。
“你身子骨有些弱,先前吃的藥有些多?!痹S長安給來人診斷一番,內(nèi)心已有了些底子,知道該怎么辦了。
“香草堂李郎中說,我是根子虛,所以要溫補,就要吃他們開的補藥??蛇@藥一開始有用,現(xiàn)在效果越來越小,不吃的話,還是感覺虛,吃了又感覺沒用,還貴。我們窮,買不起,這沒辦法,所以想請許相公你來想想辦法。許相公你醫(yī)術(shù)高超,讀書又多,心思玲瓏,必然有辦法的。”
“藥你就別吃了?!?p> 許長安點點頭:“李郎中沒開錯藥,就是診斷得有些不對,如果你是你兒子那么大年紀,這吃下去的藥力還能食化??赡隳昙o大了,身子虛,食化差,這些藥力積壓體內(nèi)反而成了負擔(dān),這才越來越?jīng)]用,依舊感覺虛。我給你行針灸,把擠壓的藥力化開,你三天來一次,來個三次基本能好?!?p> 說完,許長安從旁邊取出折疊的春凳打開,又搬來火爐,關(guān)上門,讓人家趴上去。
許長安的廿七符針術(shù)不是很熟,但用還是能用的,尤其是經(jīng)過上次治療蘇員外后,基本上有了些實際運用方面的認知。
眼下再次施針,依舊出了點問題。
那就是他也沒考慮到這人年紀大了,經(jīng)絡(luò)收縮脆弱,不扎實,他落得有些重。
好在他一向謹慎,能夠補救。
同樣資質(zhì)和本事之下,看的病人越多,教的學(xué)生越多,處理的事情越多,自然本事越發(fā)長進,道行越深。
道行,就是本事加經(jīng)驗。
這些都不是憑空的來的,是要積累來的,積累的過程是煉了修補在身,行有所得修補在身,故而稱之為修煉,修行。
一番針灸下來,這人出了身臭汗。
滿屋子弄得都是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