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片海,海邊有個小漁村,村里有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里住著小男孩和他的媽媽。
媽媽在給小男孩講故事:
“從前有片海,海邊有個小漁村,村里有一座小木屋。小木屋住著漁夫和他的妻子?!?p> 月色澄澈如一捧水,透過沒有拉嚴(yán)實的窗帷下照,照一對籠在微弱燈光中的母子。帶著海水腥咸氣味的晚風(fēng)探頭探腦,卻無意打擾。小男孩趴在媽媽的腿上,小臉挨著媽媽的膝蓋,困得睡眼朦朧,迷迷糊糊地問:“他們有沒有兒子呀?”
“沒有哦,寶貝。”媽媽摸摸他的腦袋,說,“有一天呢,漁夫去海邊捕魚,捕到了一只比目魚。比目魚說,我是海里的王子,請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滿足你的所有愿望。”
小男孩問:“然后呢?”
“漁夫每天都吃不飽,于是他說,我想要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氐郊依铮l(fā)現(xiàn)桌上堆滿了好吃的。他的妻子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之后,十分生氣,說,你怎么這么笨呀,你明明可以讓比目魚給你花不完的錢?!眿寢尨致暣謿獾貙W(xué)著漁夫的妻子說話,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于是漁夫又回到了海邊,請求比目魚給他花不完的錢……”
得到花不完的錢之后,漁夫的妻子又想做國王。
成為國王之后,漁夫的妻子又想做教皇。
成為教皇之后,漁夫的妻子又想控制日月的升與降。漁夫的妻子說:“一想到我無法控制日月的升與降,我就連覺都睡不好啦!”
于是漁夫又回到海邊……
這時候,小男孩已經(jīng)趴在媽媽膝上睡著了。嫣紅的肉嘟嘟的嘴微張著,門牙缺了兩顆,亮晶晶的口水流出來,又被小男孩無意識地吸溜回去。媽媽無奈而又慈愛地看著小男孩,把他抱到小床上,蓋好被子,又在額頭印上一吻:“晚安,媽媽的寶貝?!?p> 轉(zhuǎn)眼間,小男孩十四歲了。
十四歲的小男孩穿著破爛牛仔短褲,破爛紅色米奇T恤,蹬著一雙脫了鞋底的涼鞋,在盛夏的海邊的沙灘上,垂著腦袋,一副少年懷愁的樣子,邊走邊踢腳下的濕漉漉的沙子。海浪隨濤聲翻涌,柔和地吻著他的腳?!?,忘了說,我們的小男孩叫徐正。
這時,浪花推上來一只小瓶子,不偏不倚,含羞帶怯地觸了觸徐正臟兮兮的腳。
徐正彎腰撿起小瓶子。像個迷你的啤酒瓶,肥肥的肚子窄窄的頸。瓶身是透明的,瓶口用木塞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里面一點都沒進(jìn)水。徐正希望瓶子里會有海盜的藏寶圖,可瓶子空空如也。
但是徐正鬼使神差地拔開了木塞。
巴掌大的小瓶子陡然變重,徐正受驚,瓶子脫手,跌在地上。與此同時,瓶口滾出一陣黑煙,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和他一般年紀(jì)的黑發(fā)男孩。
男孩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嘶”了一聲。
他穿著一件過大的裹布般的白衣,露出來的手腳瘦得關(guān)節(jié)處的骨頭都突了出來。皮膚久不見天日般地蒼白,幾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黑發(fā)沒有打理,亂草叢般軟軟地塌在腦袋上。抬起頭來看徐正時,一雙烏黑的眼睛瞇起,鼻梁上皺起一小塊皮膚,似乎不習(xí)慣亮光,目光茫然卻也冷漠。他五官生得清秀文氣,像一株草本植物,下巴尖尖的,眼角一枚黑色的小痣。他從地上爬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正,目光在他臟兮兮的指甲縫里藏著泥垢的腳丫上留了很久。兩個人身量差不多高。
他說:“我嚇到你了嗎?”嗓音有點啞,像是很久沒說話了。
徐正看他看得兩眼發(fā)直,神情呆滯,聽到他和自己說話,忙不迭搖頭,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妖精嗎?”
他想了想,說:“可以這么說。”
徐正又問:“你之前,一直住在瓶子里嗎?”
“是的,我在瓶子里住了500年?!毖f,語氣平淡。
“你為什么住在瓶子里呀?”
“因為我干了壞事,被神封進(jìn)瓶子里了。”妖精說,“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徐正想不出問題了,咬了咬手指甲,沖著妖精發(fā)呆。
妖精說:“這樣吧,為了感謝你把我從瓶子里放出來,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p> 徐正的眼睛亮了,妖精甚至都懷疑他會像條狗子一樣沖上來舔他的臉。
徐正試探地問:“什么都可以嗎?”
妖精認(rèn)真地回答:“除了起死回生,什么都可以?!?p> 徐正突然臉一塌,眼里冒著淚花,可憐巴巴地說:“那你救救我媽媽好不好?”
半年前,媽媽突然開始抱怨這兒痛那兒痛,徐正以為是媽媽既要縫紉衣服又要做家務(wù)活,累了,就勸媽媽休息??墒翘弁丛诙虝壕徑庵笥萦摇L弁匆u來時,媽媽不愿意嚇著徐正,在床上咬著被角生生忍痛。身上是不能碰的,碰一下帶來的疼痛宛如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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