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輝照進(jìn)極樂殿,燭照重復(fù)著每日習(xí)慣轉(zhuǎn)頭,未曾想幽熒今日竟在身旁正單手撐額凝視自己,嘴角笑意燦比晨輝不可方物,誘唇輕啟柔情似水。
“娘子,早上好”
“恩...”
燭照淡淡應(yīng)著,看向門外等待多時的隨侍,起身間隨侍招呼侍女端上衣衫,剛要準(zhǔn)備為燭照穿戴,卻被幽熒突然伸來的手阻止。
“今日,本帝親自為帝后梳妝”
“是”
侍女將盛放著珠翠錦袍的玉盤放下,盡數(shù)退出極樂殿,僅剩下兩人的內(nèi)閣里燭照一言不發(fā)注視著為自己穿上錦袍的幽熒,一舉一動柔情滿溢,極致溫柔。
癡迷枉然間燭照被幽熒帶到銅鏡前,目光落到梳妝臺上精致奪目的胭脂盒,耳邊仿佛還充盈著隨侍百年前的解釋‘熒帝說九極姑娘九天之英姿,極致之芳華,穿戴必須天地獨一’,抬頭幽熒手中黛筆已然描上了自己的眉,一筆一筆嵌著往生回憶蕩出銘刻靈魂的誓言。
“九極本帝從未于人畫眉,畫一次則永世,從今以后你便是我的永世的妻子”
......
“九極別緊張,為夫會在婚宴上等你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邊,然后與你祭拜天地,締結(jié)永世夫妻”
......
“永生永世,不死不休,銘刻于心”
......
“好了...”
聞得幽熒銘刻入骨的聲音傳來,燭照只覺夢魂顛倒,恍惚中燭照看向銅鏡中從背后緊緊抱住自己的幽熒,再看右眸下那顆如熔漿點綴的朱砂痣刺目而錐心。
“幽熒...”
“乖,等我回來”
幽熒話語聲中跨越百年盛世婚宴前的恐慌襲來,致使?fàn)T照一把拉住起身的幽熒,顫抖的手臂緊緊攥住幽熒袖袍,赤眸中慌亂無措。
“你要去哪里!”
“我在徘徊苑等你的答案...”
“我...”
幽熒輕撫燭照云鬢,微笑著消失在燭照視線中,燭照雙手抱住震痛的頭顱,起身一個倉促重跌倒地,撞翻了梳妝臺上艷紅的胭脂彌漫了燭照滿眸的紅,就像百年前蓋住自己的紅紗隔絕了所有視線。
魂不守舍的燭照順著記憶走進(jìn)凈世殿,記憶蘇醒間她記得這里關(guān)押著一個人,一個將自己陷入無邊地獄的人。
陰暗潮濕的刑房最深處,踏步如履寒冰,整整百年未見的兩人四目相對,已無百年前的狠戾狂躁,而是冷靜到讓燭照墜入深淵的寒漠。
“你終究還是來了...”
“夜梟”
當(dāng)嵌入記憶的名字從燭照口中溢出,回憶涌來覆蓋了燭照腦中所有清晰。
“我自數(shù)萬年前追隨熒帝至今,從未見過他對任何女子像你這樣深入骨髓,情深萬年”
“...”
“你們本是同源,奈何始祖無情,于數(shù)十萬年前將你們分開,更是在你與他之間下了斷情劫”
“...”
“沒想到你們還是見面了...”
夜梟喃喃自語喚醒燭照于沅仙老人處知曉的所有過往,原來幽熒便是她幻化之時身邊的恒元冰晶,原來始祖從自己胸腔內(nèi)拿走的心是為了斷情劫,原來那顆心就是涅槃炎佩...
“所...所以呢...”
“熒帝從來就知道你是他的劫,最終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但他從未舍得殺你,更是將你帶在身邊,許你盛世婚宴,為你舍棄數(shù)十萬年恒元金丹,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我...”
“你究竟要怎么樣才能放過他!?。 ?p> 燭照被夜梟平靜而錐心的話語刺激得胸腔鈍痛,只覺被萬劍穿心痛到不可自抑,猛然跌坐在地。
夜梟看著神情恍惚的燭照,花容的溟滅讓他看到了熒帝對燭照的深情,也看到了熒帝最終的絕望。夜梟突然朝天大笑,笑聲響徹整個凈世殿不斷攻擊著燭照瀕臨崩潰的思緒,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冷靜到如同插入燭照胸腔的利劍。
“如今東皇瀕臨滅絕,你又會如何選擇?!”
“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昆侖早已混亂不堪潰不成軍,就連無相也快不復(fù)存在,況且你那守護(hù)萬年的東皇體內(nèi)凝血草渾濁噬魂丹,你覺得能活多久呢?!”
瞧著燭照瞬間瞪大的瞳孔中映現(xiàn)惶恐驚色,夜梟便覺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個神情更能讓自己舒爽了,笑聲越來越大,回神間頸脖已被燭照緊緊掐在手中。
“你說什么!”
“能夠拯救東皇的只有冥淵帝星”
“...”
“哈哈哈哈”
夜梟笑聲漸漸遠(yuǎn)去,辛夷園內(nèi)幽熒夾雜椎心泣血的絕望抉擇話語襲來,使命與深情并驅(qū),彷徨史無前例腐蝕燭照意識,籠罩燭照周身。
“若你選擇我就吞下最后一顆白金丹,融掉你體內(nèi)的隕髓丹。若你選擇東皇,就將這把始祖刃插入...”
“我...”
燭照跌撞著沖出凈世殿,渾身發(fā)抖間低頭看向已然握住始祖刃的手,不斷噎下因痛苦而翻騰的口液,張嘴‘噗’的吐出一口艷血,數(shù)十萬年未曾有過如此撕心裂肺的極致之痛激發(fā)燭照體內(nèi)血氣澎湃,血絲爬滿瞳孔朝天怒吼。
“?。?!”
聲嘶力竭伴隨雷鳴齊聚響徹天地,電光火石晃亮燭照仰天長嘯的蒼白英容。
“燭照!你身為戰(zhàn)魂帝!肩負(fù)天地職責(zé)!怎可罔顧天法!”
......
“燭照!本祖奪你心性,明知不可為而知!到底意欲何為!”
.....
“燭照!你可是天地間捍衛(wèi)昆侖的戰(zhàn)魂帝啊!你怎么能忘了你的職責(zé)!?。 ?p> “噗....”
腥紅噴濺譬如十萬雷劫的閃電落入燭照眼前,震醒燭照臨天降世的使命,燭照渾身僵硬望向眼前滿地腥血,萬念俱灰的恐懼如洪水猛獸吞噬燭照的所有感官。
電閃雷鳴下燭照似傀儡般緩緩站起,踏上前往徘徊苑的路途。
勿貪紅塵,何為紅塵?此為紅塵!
勿入執(zhí)念,何為執(zhí)念?此為執(zhí)念!
數(shù)萬話音化作無數(shù)畫面閃過燭照腦海,留下痛徹心扉的印記,停步間滿園緋紅嬌艷欲滴赤似火焰,美到讓人心顫,卻讓燭照痛到無法言喻。
抬頭望去絢爛壯麗的夕陽余暉下,幽熒一襲帝青星辰袍站在徘徊花中,朝自己伸來的五指間最后一顆白金丹靜靜躺在掌心,落入燭照眼中哀感天地?。
如果八百年前自己不曾授命,如果八百年前自己不曾遇見幻熒,或許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或許重來一次自己會否再重蹈覆轍,燭照不知道,但她奔向幽熒的瞬間雙手已緊緊擁抱,累計了數(shù)十萬年的悸動促使她盡情貪婪著幽熒身上的氣息,深吻著幽熒誘唇。
纏綿而深情,余光中徘徊花漫天飛舞,迷亂了兩人心神,緊擁間吻意更深,情有多深分開時絕便有多撕心裂肺。
“你...”
幽熒緩緩低頭看向插入自己心間的始祖刃,他本以為燭照朝自己奔來相擁間是深情,卻終究抵不過心臟處瞬間泛濫噴涌的剖心疼痛。
抬首四目相對,雷電轟轟奏響悲鳴,絕望充盈了幽熒令燭照癡迷的鳳眸映現(xiàn)出冷若冰霜的戰(zhàn)魂英容。
“我身為上古戰(zhàn)魂帝,捍衛(wèi)天地鎮(zhèn)守昆侖,豈會選擇你”
“...”
聞著燭照冷漠到寒冰三尺的言語,看著燭照從自己心臟處取出的冥淵帝星,幽熒萬念俱灰間嘴角上揚溢出狂笑聲,抨擊燭照瀕臨崩潰的強撐,致使?fàn)T照心魂散亂中慌忙起身踏步,臨近徘徊苑門庭時,幽熒嵌入靈魂的絕望嘶吼響起。
“燭照!你若再踏出一步!”
“...”
“你我永世情斷!永生不見!”
“...”
燭照緊握的十指劃破了掌心,染紅了掌心內(nèi)最后一顆白金丹,強撐著最后的冷漠,回望跪倒在地的幽熒,啟齒如同雷霆炸響兩人耳邊。
“我既無心,何來情深”
轉(zhuǎn)身間巨響裂心,一刻前還艷麗無雙的滿園徘徊花在燭照身后瞬間化為白茫茫的一片,徘徊花滿園盡滅停頓了燭照的步伐,封凍了燭照胸腔內(nèi)那顆若有似無的心臟,燭照仰頭間最后一顆白金丹被她悄無聲息的吞入口中融化無邊深情。